方氏一向视裴家的东西是她囊中之物,怎么会愿意往外搬?脸上看不见,心里也滴着血呢!
哼!气死你气死你!
方氏只顿了一瞬,立刻重新收拾起笑容,看起来相当慈爱:“我们阿阮做了公主的干女儿,就是不一样,大气了,眼界也开了,好东西都认识呢,二舅母瞧着实在高兴,绝不会说话不算话,你想什么,尽管说,二舅母给你加!不够还有婆母呢,娘您说是不是?”
说着话,她看向坐上老太太。
老太太笑的比她还慈爱,目光柔柔看着阮苓苓:“大气好,就得这样,咱们裴家自来养出来的就是胸怀锦绣,目光长远的子嗣,我们阿阮是有福气的孩子,旺家门,东西给多些有什么错?反正转手就会带回来,倒是咱们占了公主府的大便宜啦。”
话音温和,又带着老人家独有的玩笑感觉,很是亲切。
方氏的挤兑微妙,她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但……真的什么都不懂么?
阮苓苓觉得未必。虽然现在是老封君了,之前管理后宅多年,怎么会不懂?只是一罐装聋作罢巴了。
到裴家这么久,老太太从未亏待过她,一直照应有加,只是不会随便出头站队,阮苓苓早习惯了,也没有不满,反正方氏乖,她就乖,方氏非要挑事,她就笑得更开,绝不让对方得了便宜。
看完聘礼单子,方氏看着阮苓苓,一脸长辈特有的语重心长:“这离成亲的日子还远,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阿阮要经常回来看看咱们呀。”
阮苓苓:“就算二舅母不说,我也会经常回来看看的,小郡主也说要过来玩呢。”
你膈应我,我就要膈应你。
方氏:“那我可得好生准备准备,只盼你天天都回来才好呢,家里气氛旺一旺,对你们成亲才好,说起来这明年……你知道的,年份不太好,吉日不多,舅母啊,巴不得你赶紧过来,咱们亲亲香香!”
果然还是说到日子了。
阮苓苓捂脸,装害羞:“舅母——做姑娘的日子多自在,我才不想那么早嫁人!”
一句话把座上老太太给逗笑了,不等方氏说话,她就开了口:“哈哈哈我们阿阮还是小姑娘呢,二媳妇不必操心那么多,小辈自有小辈福,她们好就行了。”
长辈都发了话,方氏哪敢还说,应下不提了。
老太太目光流转间,眼底隐有微光。
本来她一个老封君,活到这把年纪也认了命,好好养老,不给后裴添麻烦就行了,而今……突然多了些期待。
家族宗长承继,本就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她怎会没半点心思?她的大儿子那么出色,才华横溢能力卓绝,同辈信服,朝廷器重,挣下了大把功劳,大儿媳有些弱,可两个人感情好就不打紧,可惜世事弄人,二人去世的太早。
长孙裴明榛姿质很好,一直没长歪。
她给予大孙子的照顾其实不太够,一是人老了,精力不足,二是撑家的男人,被护得太软不是什么好事,遂她只保孙子安全,二房要抖要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一个家宅平安。如果裴明榛长不起来,这个家也就这样了,看下几代人有没有出息往上走,如果裴明榛能长起来,自然一切交给他才最好,最合适。
如今裴明榛水涨船高,简在帝心,表姑娘看起来又乖又软,实则有主心骨,有自己的坚持和判断,这样很好,稍加历练,就会是个称职的宗妇。
以后,她他是不能再干看着了。
小姑娘还小,需要有事来给她练手成长,可别人要是过分了,就别怪她老太婆耍横了……
阮苓苓从正厅请安出来,就看到了急急赶过来的裴明榛。
他走得很快,不知道一路从哪里走过来的,衣摆下面沾了尘,额角渗了汗,偏偏因为姿势太行云流水,表情太端肃正经,一丝情绪都没露,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只她看到了,这个男人眼底有光,直直锁住她,这道光很狂野,很霸道,阮苓苓忍不住开始害羞,脸红心跳。
气氛跟着就暧昧了起来。
看看四外有不少下人,阮苓苓站在廊柱后:“你,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这距离已经够了,再靠近,他真的要亲她怎么办?
阮苓苓是真的怕了,这个男人的不要脸,她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
裴明榛相当君子,就停留在她指定的安全位置,视线深邃的看着她:“怎么今天过来了?没同我说?”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像有羽毛轻轻刮过耳畔,又痒又醉。
阮苓苓觉得脸烫的不行,气自己不争气,声音也就大胆了几分:“今日你又不休沐。”
提前说了除了让他心思起伏不能认真办公,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反正……她也打定了主意,会等他回来再走的。谁知他还是回来的这么早,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正事。
裴明榛看着小姑娘,轻轻叹了口气:“我早说过,你比任何事都重要。”
阮苓苓腾的脸红:“不,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这么多人看着呢,丢不丢人!
裴明榛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毛笔,做好了么?”
这声音有点轻,阮苓苓没听到:“嗯?”
裴明榛便靠近,声音更轻:“毛笔,做好了么?”
阮苓苓下意识关注话音内容,想要听得清楚,就没注意这个男人又在套路她,走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裴明榛唇角笑意更深,声音更轻:“我要的笔,一对的。”
男人的温柔呼吸喷在耳畔,淡淡的松柏气息就在鼻前,面前是男人放大的脸,勾唇的笑,很有些妖孽。
就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阮苓苓心脏疯狂加速。
这个男人——
真是好讨厌!
阮苓苓脸红到耳根,迅速往后站了一步,感觉越来越不对了,大佬,你这人设是不是有点崩,这么骚可还行?
可一路跟着裴明榛回院子,看他在外人面前依然一张冰块脸,不急不徐稳如泰山,回到厅里也什么都不明说,各种暗示她把她指挥的团团转,非要她自己明白他想要什么……
阮苓苓就淡定了。
大佬还是那个大佬,有着特别的恶趣味和小习惯,只是偶尔情绪上来时会憋不住,闷骚属性完全不能控制。
当然,只有看到她或想到她时,才会憋不住。
在外人眼里,大少爷和表姑娘自然是行止有度,发乎于情,止乎于理,完全没有越矩行为了。
“感情真好啊……”
所有人都在感叹祝福,包括长辈。
阮苓苓从裴家出来的时候脸红红,心里暗骂了裴明榛一百遍。
下回她要在上这个男人的当她就是小狗!
哪有那么多套路,怎么会玩得这么溜,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就被喂了零食,被亲了唇,被……他还委屈,各种要求她赔偿,割地赔款各种哄,最后还是要亲才能被放过……
阮苓苓发誓下回绝不能再这样了!她必须减少和裴明榛的见面!还要学习各种反套路,真的不能傻乎乎的被逗了。
……
第二次过来请安,阮苓苓发现裴家气氛似乎很不平常。
家中各处打扫的干干净净,下人们脸上也都挂着喜气,像是有什么好事。
进到正厅请安,方氏正在和老太太说话。
“……我也真真没想到,伦儿竟有这么大福气,和陇家姑娘成了!这可真是喜鹊登枝,好事连连……”
阮苓苓怔住了。
陇家?
在京城呆久了,对圈子里的事多多少少知道,陇姓并非不常见,但在圈子里有底气,值得方氏这么高兴的,怕只有一家,河西陇家。
可裴明伦之前定好的亲并不是这家,怎么突然换了?
“……虽说开春就成亲,日子赶了些,但女方都不介意,咱们家也没必要那么多讲究,这婚嫁大事自来带喜,百无禁忌,不必非得专门挑什么吉日不吉日的,咱们都是有福的人,什么晦气都能冲散!”
阮苓苓:……
呵呵。
你之前不是各种暗示日子不好,晦气,成亲不吉利吗?现在换了自己儿子就什么都行了?
竟然这么急,比她成亲都早。
阮苓苓在廊下顿了顿,很快知道了这位准二表嫂不仅姓陇,还是那位小有名气的陇家嫡出小姐,名叫青梅,身份很是贵重,无一不好。说起来陇家还和定南王沾亲带故,家中主母,也就是这位陇青梅的母亲,和定南王妃是亲姐妹。
赵英和定南王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明面上的定论。
所有谋反大计准备必然是在台面下,京城这边就算有所提防,各种准备,别人没造反,没实锤,也不能硬抓。古代交通不便,干什么都慢,光说地方远,这一来一回送信都需要不少时间,再加准备其它,就更需要时间了。定南王不是傻子,行事必处处小心,所以赵英现在只是被合理原因限制了自由,扣在府中不能动,并没有大张旗鼓治罪或怎样,陇家也因为背靠定南王府,小辈也争气,算起来门第很高了。
反观裴明伦,就处处不匹配了。
读书不行,没什么能力,裴家是有些清名,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皇亲国戚,陇家为什么能看得上?
阮苓苓有些想不明白,方氏是个心眼多的,眼界也有,会愿意,还这么干脆利落的把上一家退了,促成这边……这里头怕是有什么事。
她几乎立刻想到了名声受损,私相授受各种男女敏感之事。
这中间存在算计么?那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为什么裴明榛也不阻止?
总归是一家人,他不会愿意让裴家,让他自己卷入大麻烦中,还是这个……不算麻烦?
阮苓苓想不通,总有种预感,这位马上就要进门的进妇,怕会掀起什么浪潮。
她决定先请安,稍后再问问裴明榛。
这天裴明榛大概是真的忙,也或许是她仔细叮嘱了下面,尤其松涛轩的人不准向大少爷乱报备她的行踪,裴明榛并没有抛开一切急匆匆过来见她,只在晚上给她了一封信,各种指责委屈。
阮苓苓没理,直接把白天的事说了,问他的意啊。
裴明榛的回应是,他心里有数,让她不要担心。
阮苓苓还真就不担心了,不管这陇青梅的进门会造成什么样的变化,别人都明白。
正事之后,就完全都是情话了。
裴明榛说:进来院中下人十分大胆,屡屡提起你,我每每怒后才发觉,我为不想起你,逼迫自己心思沉于公务,谁叫都不理,只有提起你,我才会抬头。
你看,下人们都知道我在想你,你呢?
突然想起来,阮阮好像很喜欢小狗,我们养一只好不好?
阮苓苓‘啪’一声,把信纸扣在了桌上,脸颊绯红。
什么养狗……这男人那么小气,她当时多看狗一眼他都要不高兴,怎么会想养?他怕是想起当初她和小郡主初初认识,用小狗钻洞传信的事了!
这男人一定心里有鬼,想要学当时那般传信……这样不管多晚,他都可以给她写信,不必劳烦公主府通传,顾忌公主的脸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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