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荷粉小衣,他下意识看向阮苓苓被子底下的某处:“明明没这么小……”
阮苓苓气哭,刷一下把衣服抢过去:“要你管!”
裴明榛看着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是想欺负你……不,我是有点想欺负你,但并不想让你哭。”
阮苓苓手抵额头:“行了,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你帮我叫南莲进来……”
小姑娘害羞又较真,这游戏今天是玩不下去了。
裴明榛十分惋惜,却不得不站起来,眉眼温柔:“那我以后好好学一学,再帮阮阮穿衣,阮阮身体不适,不必着急,慢慢来就好。”
阮苓苓看了眼外边天色,心说大佬你亏不亏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慢慢来就好?
“不好让长辈们久等……”
裴明榛哼了一声:“让他们等,他们又没事。”
阮苓苓费劲的自己穿衣服:“我也没事啊。”
“阮阮有事,有大事,”裴明榛凑近,很是严肃认真,“你要陪你的夫君用饭。”
阮苓苓:……
瞧你娇气的,成个亲连饭都不会吃了,非得要人陪?
总之,这‘认亲’,肯定是晚了。
裴明榛亲生父母不在,各种流程由二房长辈代替,昨日成亲也是,隔着一房,礼数什么的没那么严苛,没特殊原因,大家对新人态度也很包容,小夫妻晚了点正常,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是过来人么,都懂。
裴家众人坐在堂上,各种无伤大雅气氛融融的寒暄,远远看着,新人来了。
跟当时的陇青梅不一样,阮苓苓粉面娇羞,眼底汪着一汪水,眼梢流转间润着浅浅春色,走路看起来略艰难,明显被人狠狠疼爱过。裴明榛时时护着她,一直牵着她的手,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处处体贴。
这对新婚伉俪,感情极好。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方氏是醋出了天际,她儿子儿媳要是能感情这样好,不,不用,哪怕有这对的一成,兴许她现在孙子都有了!
阮苓苓没来得及看到方氏的脸色,就不高兴了。
陇青梅旁边站着一个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眉眼也生的好看,清清秀秀,看打扮不是丫鬟,也不太像贵人小姐,是个生脸,不是裴家人,最重要——
这姑娘长像有几分像她。
不仅长得像,身材似乎也很像。
这感觉就太微妙了,陇青梅什么意思?故意给她添堵,还是摆明了要往裴明榛房里塞妾?
阮苓苓看了裴明榛一眼。
这男人目光凉薄,嘴唇微抿,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看来也是不知道。
阮苓苓是裴家表小姐,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对谁都熟悉,大家也都熟悉她,这认亲仪式就没别人家那么局促,气氛很轻松,陇青梅开口,也不算没规矩。
或者陇青梅就等着这一刻呢,见阮苓苓看过来,笑眯眯道:“近来大家都忙着你们成亲这件大事,我不想添麻烦也就没说,这是我家远房妹妹,叫眉儿,前几日才进京,哪哪都不熟,我就带两天。这不看没注意,一看呀,眉儿生的和大嫂有几分相像呢,可不是缘分怎的?她年纪小,也向来规矩,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大嫂别生气,好好教就是了,倒是大哥——想大嫂时千万看清楚,不要认错哟。”
她帕子掩唇轻笑,一番话说起来就像在开玩笑,堂上众人不失礼貌的微笑,哪怕不为捧场,也要为良好和谐的气氛。
真的是玩笑么?
阮苓苓只感觉到满满的恶意。
叫眉儿的小姑娘红着脸,大大方方的朝阮苓苓行了个礼:“眉儿见过大少奶奶。”
阮苓苓就更恶心了,有种被小妾逼着要敬茶的感觉。
她不说话,厅内气氛就有些尴尬,堂上方氏微笑有声:“来者是客,闺中姑娘都是要好好娇养着的,受不得委屈,咱们裴家向来好客,阿阮,你现在是少奶奶了,身份不一样,可要把客人照顾好,莫失了礼才是。”
阮苓苓才不信方氏半点不知情,心里不舒服,就刺刺的回了一句:“照顾客人倒没什么,应该的,只是这样的事向来由当家主母操持过问,侄媳妇颇有些受宠若惊,二婶这是要把管家中馈交付于我么?”
她还‘娇羞’的红了脸:“侄媳妇还以为自己年轻,要等些日子才……”
方氏脸僵了一瞬,才慢慢道:“榛哥儿是长房宗子,你嫁了她便是宗妇,早晚都要立起来,可我瞧你身体仿佛不佳,真的不需要再多休息些时日,把身子养好么?”
阮苓苓笑眯眯:“我都听二婶的。”
表态再明显不过,管家中馈,你敢交我就敢接,你不想交,就少拿这妾不妾的说事,对上该不客气我还是不客气!
她可是看到了,就这么一会工夫,那眉儿已经偷偷看了裴明榛好几眼了!
方氏自然是不想交管家权的,这一轮言语机锋算不上赢,也不敢再提,只笑着转换话题:“好了,人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来,上茶。”
两伞丫鬟端来茶盏,分别站在阮苓苓和裴明榛面前,意思很明显了,新人给父母敬茶,父母还礼物给改口红封,大房夫妻不在,二房就代了,以全规矩礼数。
这是堂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然而裴明榛没动。
就像不知道这个安排,他敛眉问:“为何上茶?”
丫鬟愣住了,这……
方氏握着帕子的手紧了一紧,笑容有一点点僵硬:“榛哥儿怕是喜的忘了,新妇该敬茶啦。”
裴明榛唇角绷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为何我父母牌位不在?”
这表态也很明显,要敬就敬我父母,人没在敬牌位,你哪儿来的脸指挥?
方氏脸上就挂不住了,今天之前明明都是对的,昨天大礼也是她和丈夫受的,怎么现在……再看一眼裴明榛,见男人视线停留在新婚妻子身上,温柔又爱宠,立刻明白了。
因为之前她没作妖,所有一切都很配合,裴明榛也就乐的给面子,可现在她欺负他的新媳妇,就别想他再给面子了。
方氏心内咬牙,愤恨又委屈,这算什么欺负?谁家新妇进门不得受个下马威,夹着尾巴过三年?不好好教教规矩,以后裹乱怎么办?
她没想到裴明榛这么不留情面。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这一次所有人对气氛都心领神会,但没有人愿意说话圆场。要是以前,大家肯定帮方氏,主母嘛,二老爷裴文信又是官身,关系得处好,可裴明榛不仅仅是官身,虽还年轻,有锐气有脾气,却也证明了足够的才华能力,前程无量,新媳妇又不像是好拿捏好哄骗的……
该如何表现,心里怎会没个数?
陇青梅和眉儿脸色也都变了,没敢再煽风点火。
厅内一时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阮苓苓看着裴明榛,有些怔忡。
这些日子以来,从她们在一起开始,她感觉裴明榛变得不再像裴明榛,不再那么冷漠无情,声音轻了,笑容多了,再也没有拒人千里的感觉,可现在……她发现,他其实从来没变,只是在她面前变得不一样了。
她眼睛有些酸。
见小姑娘眼里雾雾的,以为她委屈了,裴明榛往她走近了一步,不顾别人目光,握住了她的手。
还轻轻捏了一下。
阮苓苓瞬间脸红,匆忙垂下了头。
二老爷裴文信瞪了方氏一眼:“大好的日子,你瞎胡说什么?侄子大喜,最该知道的当然是大哥大嫂,有什么问题?来人——请牌位!”
他还真就一甩袖子,叫人把牌位请上来了。
拜牌位就比拜真人方便多了,毕竟牌位不会说话,也没有情绪,照着流程来就是。可牌位不说话没情绪,也没办法回礼物,给改口红封……
这时候不用裴明榛说话,只要动作稍稍慢一点,二老爷就懂了,相当大方的命令方氏:“侄媳妇的礼物呢,赶紧,叫人拿出来哈哈哈——”
他还面露红光,十分高兴。
方氏:……
和着今天什么光都沾不了,净倒亏了?
然而让她生气的还不止这两件事,礼数过完,往后退时,不知是裴明榛不小心走错了方向,还是二老爷有意相让,裴明榛带着阮苓苓由东阶下来,方氏只能跟着二老爷由西阶站定全礼。
东面代表的是主人的方位,新妇在敬茶这一天从这里走,意味着已经取得了接替婆母主理中馈的资格。
阮苓苓没有婆母,接替的只是能她方氏。
三日后开祠堂给祖先敬香,族谱上落下阮苓苓的名字,她就正式成为裴家一员,想要再拦……就很费劲了。
方氏眼底阴晴不定,心里转个不停。
走完敬茶流程,就是认亲戚了,阮苓苓在裴家住了很久,来往的近亲长辈都认得,大家也都认得她,说话心里很顺畅,就是走个过场,阮苓苓准备了作为新妇的礼物,大家也早早准备了给新妇的见面礼,气氛很是融融。
这一场认亲,开始的有点怪异,结束的却相当平和,看起来很像回事。
阮苓苓随裴明榛离开,未至拐角,看到向英在一旁探头,裴明榛眉梢微敛,拉住阮苓苓:“阮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正好阮苓苓也站累了,干脆倚着栏杆,半坐半靠的休息。
还没安静片刻,身侧有脚步声,是陇青梅过来了。还那个有几分像阮苓苓的眉儿妹妹。
阮苓苓心内哼了一声,是不是真的远房妹妹还不一定呢,这位一看就知道,就是故意弄出来恶心她的,裴明榛声望一天比一天高,有些事这些人不敢明着做,就这么迂回。
什么玩意!
阮苓苓很不想理这两个人。
她不想理这两个,这两个想理她啊,陇青梅笑着:“大嫂可是生气了?你看这事闹的,我真真没什么旁的意思,天地可鉴,我远房妹妹就长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因为大嫂看不顺眼,就划花了她的脸吧。”
看起来像是道歉,实则笑容张扬,说话脆生,没半点儿心有愧疚的样子。
眉儿妹妹戏也多,眼泪汪汪的朝阮苓苓行了个礼,怯怯的说:“眉儿以后定守着规矩,尽量不出门,不让大少奶奶看到,不扎您的眼,求您发发慈悲,别……别划我的脸……”
阮苓苓眉梢狠狠一跳。
她这什么都还没说呢,这俩人就把话说完了,是想泼她一身脏水,坏了名声?
她冷笑一声:“你们是二房,我是大房,虽没分家,却也吃住都不在一起,我又不管家,用不着见天体贴你二位,一天到晚哪来的见面机会,值得我这般大动干戈?”
她和陇青梅算是妯娌,却也是隔着房的,方氏一家的事只要她不想听不想管,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初一十五往老太太房里请安能碰到,其它时候不是有意,基本遇不到。
至亲至疏,指的就是这种关系了。
陇青梅噎了一下:“这……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也难免巧遇。”
“哦,”阮苓苓面无表情,“那你们就真要小心点了。”
陇青梅笑声尖刻起来:“所以大嫂果然还是不高兴?”
阮苓苓也笑,笑得灿烂明媚,柔情蜜意:“不,我倒没什么,就是我家夫君会生气。他呀,不太喜欢我看脏眼的东西,怕我心情不好了,他不知道怎么哄。这男人们,看起来大方,实则小气的很,咱们妯娌都是过来人,二弟是个会疼人的,这感觉弟妹也明白的不是?”
陇青梅噎的,脸色都绿了。
阮苓苓心中大为畅快。
她以前很讨厌这种秀恩爱,一听到就觉得腮帮子酸,浑身都不好了,可今天说这话的成了自己,她感觉很爽,非常爽!气不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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