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们求来的。
阮苓苓彻底的放了心,这件事往后,与她再没有半点干系。
事情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当事人两厢安好,都很满意,别人就不满意了。
这还怎么看笑话!
也不知哪个人私下推动的,外面很快就有了流言,说阮苓苓善妒,性子独,眼里容不下别人,以前看着还是个乖巧懂事的,嫁的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一样,这以后可再生是好?可别把爷们的好感败完了,最后哭都来不及。
说眉儿可怜,虽是瘦马,身份上不得台面,好歹也是娇养出来的,吃不得苦,养在家里当个玩意儿也就算了,爷们都沾了身了,还这么把人推给一家没钱没权的平民,也不知道能活几天?裴家少奶奶这是故意要人命呢。
过了几天又翻新花样,说裴家小夫妻感情开始不好了,过了成亲的新鲜劲,再加上打发小妾这件事,俨然有了要掰的苗头。说阮苓苓不再管裴明榛了,送到官署的中午饭虽还在继续,可早上不会送男人出门,晚上也不迎男人回来,总是自己睡自己的,根本什么都不管。说裴明榛对此好像不在意,但怎么可能不在意?会不在意,定是因为……已经不在意身边这个人了。
这后面的话一听就知道,对裴家宅子里的事这么熟悉,一定不是外人。
流言愈演愈烈,主战场却是在外边,家里风平浪静,很是安宁,遂两个当事人并不知道。
裴明榛是因为很忙,每日埋头公案,但凡闲了就会想起阮苓苓,关注小姑娘今天吃了什么,睡得可好,有没有想他,哪里有空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阮苓苓也是真的忙,接了管家中馈,每天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事要处理,临近年节,又是走礼又是准备东西,再加各种犯困,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更不会关注外面的流言。
而且流言这种东西,一向都会回避当事人,说小话也会捡着人不在的时候,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直到这一天,阮苓苓巡视自己名下的书局,坐着马车走在街上,才听到了别人不加掩饰,各种洪亮的声音。
首先是她的粉丝。
随着事业发展,她名下的书铺早不只那一间,可她每次亲自或派下人送稿,去的还是最老的这个店面,熟悉的读者都知道,一看到马车就知道是她来了。
“哇梦黄粱来了!快快,先生快告诉我,大结局,什么时候大结局!”
“求李将军不要死!”
“将军那么厉害,合该震我国威,创百年盛世万年基业!”
“好想看到书里描写的将来!”
“嘤~人家喜欢李姑娘,虽然李家一家都很厉害,但李姑娘最帅,文能舌战群儒,武能沙场拼杀,她还会做饭啊啊啊想嫁!”
“哼,小家子气!如此荡气回肠的大国之义,要劳什子儿女情长作甚,不如并肩拼搏,扬我国威,助我声势!书里那些东西若是能研制出来……啧,我大安必有百年盛世!”
“先生就是厉害,从她的文里,总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得出不一样的感悟……”
男人激动也就激动了,顶多阻了马车的速度,走不快,女人就不一样了,开始扔珠花和香囊到车里,表达自己的喜爱。
阮苓苓:……
她伸出手,拿起车帘下那朵精致小巧的珠花,忍不住面泛笑意。
结合上辈子经验,再加用心研究时下潮流,人们心中的向往方向,她现在编故事越来越有心得,故事里的人物随着剧情悲欢离合,有大情也有小爱,有大国之器,亦有飒爽风流,她的笔风里融合了很多东西,作品从倍受质疑到人们越来越接受再到被认同夸赞,甚至粉丝都形成规模……
她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她也知道,一直有人为她保驾护航,比如在这个世界里收获的第一枚死忠粉小郡王干哥哥,比如裴明榛,比如一路以来结识的朋友们。
她从来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这条路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么顺利。熟悉她的人会以为她很有天赋,一下笔就打开了局势,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上辈子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天赋,孤儿院出身,教育资源有限,连大学都是后来自己打工赚钱报的自考,趁着年纪轻脸皮厚天天蹭大学的课和图书馆,寻找各种机会疯狂看书,打工,兼职写文,每天睁眼闭眼做着同样的事,网上写文总是没有收益,一条路仿佛看不到尽头,近十年的坚持,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掉了多少头发,最后终于开始挣钱,慢慢的不用再辛苦打工,慢慢的赚到了首付,慢慢的开始有钱旅游,享受人生……
就是因为这样,穿到这里的时候,她才没有崩溃害怕,也没有担心自己会饿死,总算有一技之长,有活下去的底气。不管在什么时代,人们都是要有娱乐,喜欢故事的么。
坐在悠悠的马车上,听着外边热闹的声音,她突然想起院长奶奶说过的话。她说人生所有的经历和苦难都不会白费,总有一天它们会回报你,没天赋没好的环境都没关系,只要你有一颗坚定走下去的心。
以前她总是不理解,现在方才明白,所有的过往经历,才造就了今日的她,她等啊等,终于等来了异世的花开。
她的幸福在这里。
“写个逗人乐字的话本而已,赚点小钱有什么了不起,值得被你们这般追?再厉害还不是被男人嫌弃,有什么用?”
异样的声音出现了,还是一贯以性别轻视的方式,没男人就没用论。
“你知道屁!小裴大人很喜欢夫人的!她们会长长久久!”
“呵,她都快成弃妇了,你们还在这做梦呢,看她编的故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能让你不饿还是不冷,还是傻笑着日子就好过了?”
“对没错,就是可以!”
“你这憨——”
“众生皆苦,人人有不同的难处,没看先生的话本,我浑浑沌沌不知所措,看了,虽不能直接顶我温饱烦恼全消,但我知道了不同的活法,就有信心继续走下去!”
“啧,真傻,都说了你们家先生马上就是下堂妇,饭吃不起衣穿不上,连自身安全都不能保障,还谈什么走下去的信心?”
阮苓苓听着听着,觉出不对了。
这影射……
手指伸到窗边,轻轻掀开帘子,除了一些经常看到的熟面孔,还有一些之外,不应该在书铺附近出现的人。
外界流言她没有关注,但架不住她不傻,会猜啊,心里往深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低头看了看今天的穿着,还行,首饰嘛……扶了扶发鬓,她叫了南莲:“我记得这车里好像放着枚蝶翅钗,一直忘了拿回屋?”
南莲很快翻出了一个檀木小盒子,找到那支钗:“主子没记错,就在这里。”
阮苓苓微微一笑,拔下头上金钗,换上了这个。
这是裴明榛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她就在马车上,十分喜欢,一直把玩,偏下车时给忘了,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整理好衣裙钗环,拿出简易梳妆盒给自己补了个妆,阮苓苓唇角微微扬起,扶着南莲的手下了车。
这一下车,现场登时一静。
不为别的,这位新婚不久的夫人太好看了啊!
白的肤,粉的面,眉梢眼角流露着暖暖笑意,像春天的微风秋日的暖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她穿着漂亮的裙子,挽着妇人发髻,全身从上到下一丝不苟,头上的钗,腰间的玉,无一样不精致,无一样不富贵。
只有被人精心呵护娇养着,才能有这样的神韵!
阮苓苓对这样的场面很满意。
世俗的眼光里,女人的底气就是穿戴和笑容,穿的好,戴的华贵,脸色再容光焕发,谁会说你过的不好?说就是酸。
“先生好漂亮!”
“越来越美了!”
“不是夫妻感情好,生活顺心,怎么会这样!”
“看见那裙子了么,可是苏杭最新制出来的料子,满京城没几个人能买着!”
“对对,还有那蝶翅钗,我亲眼见小裴大人买走了,店里只有一只,多的你想要都没有!”
“说起来也是,小裴大人那么忙,我都瞧见过他进首饰铺子好几回,他一个大男人又不用这些东西,买了除了送给媳妇,还能是谁?”
“呵,就你们长着嘴呢一天到晚叭叭叭叭,造谣不怕报应么!人家夫妻这么好,非得嘴里喷粪埋汰人家,是不是有病!”
所有这些话,攻击她的维护她的,阮苓苓都没管,就像没听见似的,和大家微笑打过招呼后,淡定扶着南莲的手进了书铺。
有些话不值得回应,有些事不值得较真,忽略无视才是最大的蔑视,你非要去理论,反而显得心虚,而只有底气不足,做不到得不到的人,才会心虚。
书铺外鸦雀无声,人们一脸讪讪。
感觉脸有点疼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散,悄眯眯驻扎在四周,想再看一眼。没准阮苓苓之前是装的呢?装久了会累,没准在走出来时就暴露真面目了。
结果大家没等到阮苓苓出来,先等到了裴明榛。
人家来接媳妇了。
夫妻两个像是有什么奇怪的默契,裴明榛刚来,刚要踏入书铺,阮苓苓就出来了,二人见面,相视一笑,眼底全是挥不去的甜蜜和柔情。
“夫人可忙完了?”
“你怎么来了?”
同一时间,不同的话语,暗意却相同,我牵挂夫人,所以来接你;我心疼你太忙,自己就可以,你不用非要自己过来的。
再一看,小裴大人已经握住了夫人的手,拉她到车边,还给她打了帘子,身体的方向还挡着风,生怕她累着吹着一点。
此处临长街,又是专卖字画书籍的巷子,经过的读书人很多,恰巧有认识的看到了裴明榛,一脸惊喜:“裴兄!相请不如偶遇,前方有个小酒馆不错,裴兄赏脸喝两杯?”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裴明榛却拒绝了:“今日不巧,某要送夫人归家,只能下次再约了。”
这年轻公子赶紧转过来,冲阮苓苓拱手:“原来是嫂夫人,方才眼拙没瞧见,嫂夫人见谅。”
阮苓苓微笑还礼,一边和人寒暄一边轻轻推了下裴明榛,暗意他可以出去应酬没关系,然而裴明榛稳如泰山,一动不动,甚至唇带微笑的送走了这位年轻公子,回过头继续请夫人上车,还揉了揉她的头。
现场一片凝滞。
如果这还不算爱。
所有梦黄粱的书迷齐齐朝之前说坏话的人翻白眼:看见了没!人家小夫妻有情有爱,根本就藏不住,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喷人家感情不好要分开?啊呸!你那双招子长着是出气的吗!
人前不好不给夫君留面子,阮苓苓没办法,和裴明榛上了车。等马车动了,四外安静下来,她才拉着裴明榛的袖子,问:“为什么不跟朋友出去,非要粘在我身边?”
裴明榛看着她,从白净额头慢慢往下,到遮挡严实的领口,再到纤细手指,笑了:“那要问问夫人,为什么有总是有这种魅力——把我粘住,一步都不想离开?”
阮苓苓脸红。
怪我喽。
裴明榛似乎没看到她的害羞,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所以阮阮是什么精怪?嗯?”
阮苓苓打了裴明榛一下。
不知道是车晃的头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又有点想吐。
裴明榛立时收起玩笑脸色,还伸手去探阮苓苓额头:“怎么了?”
阮苓苓就做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呕吐动作:“你的情话太酸,本精怪涉世未深,有些忍不住啊。”
裴明榛:“你……故意的?”
在逗他?
阮苓苓嗔了他一眼,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不然呢?”
裴明榛长长松了口气,抱住小姑娘:“你吓煞我了……”
“这样的玩笑,以后不可以再开。”
阮苓苓闷闷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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