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她坐过去,声音轻柔了许多,“我不是怪你,不论离婚或者调职这都是你选择的自由,但是你不要一个人去扛这些压力,有什么难过情绪你都可以向我倾诉,以前我们约好的,不管对方做任何决定,都要互相支持,永远鼓励。”
邵卿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好,父母都是小学教师,属于普通温饱状态,当年支撑她学美术也是捉襟见肘。
从高中集训班开始,她很少跟同学交流或玩耍,因为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有着完全不同的观念。
就这么单着单着,到了高三去山上封闭训练,分宿舍时没人愿意给他一个屋子。
老师正为难地拿着名单想办法时,队伍最前面的女生突然举起手,“老师,让她跟我一起吧。”
少女时代的丁汀也是人群中最夺目的那颗星,平时也独来独往,但她永远是高傲姿态,不是别人排挤她,是她不屑于跟别人为伍。
邵卿看向她正微笑的眼睛,从此便认了最好的朋友。
对她来说,丁汀就是最完美的小公主,是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美好遐想的集合体。
丁汀瞬间破涕为笑。
撒娇地伸出手要抱抱,“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半年后,我肯定比现在要好。”
邵卿点头,“我相信你,明天就走吗?”
“嗯,我明天早上的飞机,”丁汀双脚翘着晃动,微微有些失神,不知又想起了谁,过会儿才说,“你别来送我了,机场送别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飞机应景的从她们头上飞过。
拉出一道长长的云线。
-
一夜无眠,丁汀大早上起床,她昨天把家里两盆兰花托付给了邵卿,家里现在空空荡荡,只等着租出去换钱。
新买的粉红色大行李箱握在手中沉甸甸,丁汀环顾着房间,确定所有水电门窗已经关好,才背上装着证件的背包准备离开。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登机还有四个小时,从这里到机场怎么也要一个半小时,还不算叫车等车的时间。
有些慌张地往外走,门一推开,还未抬头,就闻到熟悉味道。
门侧墙边站着挺拔身形,手里提着褐黄色牛纸袋,听见她出来的动静,那人也缓缓回神,嘴角带着浅淡笑意。
他抬起手,“这是给你带的早餐……你要去哪?”
在看到她手中那个硕大行李箱时,慕言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丁汀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指不自觉紧紧攥住拉杆把手,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其实她还没有适应现在的身份,她和慕言已经登记离婚,怎么说都已经各不相干,就算她现在跑到外国做战地记者也不必施舍他只言片语。
但心里那些感情到底还是深,本想悄悄离开却被抓了个现行,难免心慌。
丁汀沉默着接过那个早餐袋子,上面印着必品阁的商标,里面的味道很好辨认,是她向来喜欢吃的羊肉汤和吊炉烧饼。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却非要在失去了,关系彻底破裂了,才愿意去做。
人怎么都这样,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偏要受这份罪。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开始发酸,“谢谢你的早餐,我……我要调职去夏城了,以后也很难吃到这么正宗的羊肉汤了。”
防盗门就这么一直敞开着,把两人的暗涌看得一清二楚。
慕言只觉得两耳空鸣,加班、抽烟酗酒还有长时间失眠后的身体终于显露出些许破败,在原地有些轻晃,差点没站稳。
最近的坏消息太多,一个个像重锤似的,把他往泥土里砸的更深。
人都快看不见了,正剩下个皮囊轮廓。
他喉咙发干,声音酸涩,都没察觉出自己张口的哀求,“你要签字我签了,你要登记我也同意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如果你不喜欢我来送早餐,那我不送就是了。”
“起码你留在临市,和你呼吸着一个城市的空气,我知道离你很近,就这么点乞求,你都不能可怜吗?”
这话越说越离谱,越发让人想哭。
丁汀也开始迷糊,两个人是爱着彼此的,怎么就傻乎乎走到这一步了。
而且,明明谁都没有错。
原来经营婚姻,真是件太复杂的事情,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的,而是需要同步。
如果慕言能再早一点点,而她能再晚一点点。
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将行李彻底拖到身旁,丁汀反锁上门,发丝挡住了面目表情。
“我这次离开是为了自己,手续已经办好了,抱歉。”
这声道歉……
慕言双手无力垂落,苦笑出来。
才是真的诛心。
-
“我送你去吧。”
慕言最后也再也没有多说,只是提出了这个建议。
丁汀原本想一口回绝,但是回头看向他那双熟悉眼睛,竟然没忍心说出口,心头一跳,不自然地点了头。
他最近来家属院都是自己开车,这次也一样,把丁汀送到副驾驶,他单手拎起那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箱子,放进了后备箱。
从头至尾,脸色冷若冰霜,抿着嘴再也不肯张口。
车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丁汀被这气氛压迫地喘不上气来,主动伸手扭开了媒体影音,直接跳到了电台模式。
早上的城市音乐电台传来主持人温和的声音。
背景乐是首十分熟悉的歌曲。
丁汀曾经也单曲循环过,只是后来心境变迁,便再也没听过了。
“想忘记不难/就别问是谁真心想说出来/像家人像朋友都只是欺瞒/当初多喜欢只是恶性循环……”
车子堵在高架上,原本沉默以对的男人忽然眉头一跳,伸手把电台关掉。
伤心时就别听应景的歌曲。
丁汀也察觉到不对劲,没有阻止他,只是往边上靠了靠,闭上眼假装睡着。
“还回来吗?”
等到他心平气和开口,丁汀才睁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她脑袋侧向窗外,低声道,“不确定,调职期是半年,到时候看学院里安排吧,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毕竟,按照她曾经的人生计划,词典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调职”这两个字。
谁知道意外会比明天早来多久呢?
半晌后,慕言趁着堵车的空挡,拿出手机低头白弄了会儿,很快,丁汀这里就收到了讯息。
对话框里是三四个人名和电话号码。
她迷惑不解地抬头,车流已经开始渐渐行动,慕言也踩着油门往前走。
“这是夏城分公司的负责人,在那边有任何事情,如果来不及找我,就找他帮忙解决。”
上次他也传过很多人的联系方式给她。
但是以对丁汀的了解,她肯定事后就忘记,完全没有把这些东西存起来。
这次,丁汀低头看着那几行数字很久。
最终还是乖乖存了起来,“谢谢,希望我用不到吧。”
“别跟我说谢谢,”一个拐弯,车子下了高架,已经可以远远看见机场建筑的轮廓,“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对我说这两个字。”
反正马上就要分别,丁汀也不无意与他争吵。
距离机场越近,证明她离这座城市越远。
二十几年扎根的地方突然就被这么抛弃,丁汀蓦然有些许恍惚。
仿佛昨天她还是满心欢喜嫁进慕家的新娘。
今天却已经到了一别两宽的地步。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每人手里都大包小包,正为了换登机牌而小步奔跑,形成匆匆的环境。
慕言打了个电话,就有人过来,拿走丁汀的证件去办理登机。
因为出门晚,路上又堵成狗,丁汀还没在两人尴尬的气氛中爆发,广播便已经提醒登机信息。
丁汀握紧了登机牌,手心已经全都是汗。
“走吧,我送你。”
慕言反而比起刚才更加冷静。
他拿起她的小背包,把人送到了排着长队的登机口等待安检。
头顶空调输送着暖风,将人吹得口干舌燥。
丁汀回过头,慕言已经被拦在了安检外,正目不转睛望着她。
眼里除了不舍,还有种翻涌不明的情绪。
她看见慕言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这里人太多,距离又远,怎么都听不清。
跟着人流登机,她浑浑噩噩。
却在落座的那一刻突然反应过来。
在人山人海的热闹中,慕言似乎说的是——
“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笑话,就算去叙利亚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别以为汀汀去夏城了,我慕哥就不会出场了。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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