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试炼台,由弟子上台抉出名次,优胜的前十弟子便可去往试仙大会。
当然,堂堂的谢小宗主是不必走这条途径的,只要一开口,自然有归属于他的名额。
试仙大会既是修真界盛事,极欲宗内也热烈地讨论起来,传进了别之医耳中。
谢小宗主占据一个名额,去参加试仙大会的事并不是秘密——还有许多弟子担忧谢小宗主的修为不高,莫要被那些修真界不解风情的呆子伤到了。
他们并不知晓谢虚也只是去旁观,志不在扬名。
别之医能与谢虚相处的时机极少。他并不居在青虚峰,而是拜在了一名剑修真君的名下,那真君对他礼遇有加,想必是听说了他与谢小宗主关系密切的缘故,但真要提什么师徒情,反而显得好笑了。
以至别之医住在剑峰许久,谷星都在极欲宗三代弟子里混得如鱼得水了,他却好似愈加孤僻寡言起来,连同一脉的师兄弟都不清楚有谁,与从前温文儒雅、长袖善舞的样子截然不同。
谷星也担忧起自己的兄长,但他只以为别之医是因修为被废后遭遇的冷遇,再加上现在成了……成了那种身份,才变成这样难接近的模样,自然不会逼着别之医去融入极欲宗。
他不知道,别之医只是因为不在意罢了。
别之医和极欲宗唯一相连接的地方,便是谢虚。谢虚在,他才留在了极欲宗。
而如今,谢小宗主要离宗这么久,别之医顿时觉得不自在了。
他打算主动去青虚峰,拜见谢小宗主。
……
白衫俊雅的青年微一低眉,显得十分依顺:“谢小宗主,晚辈想去往试仙大会。”
谢小宗主收了手上火漆封的信纸,看了别之医一眼。
青年跟他回来后,除了重结了金丹外,并没有再获取什么好处。这是别之医第一次对他开口,谢虚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道:“好。”
别之医反倒微怔了一下。
也是几息之间,他反应了过来,微微失笑:“晚辈不是来讨要名额。”
那双黑色的瞳子中,映出谢小宗主那极端妖异精致的相貌。别之医目光深刻,竟莫名显出一分认真的深情来:“晚辈愿与诸位师兄弟试炼台上相争,能不能去试仙大会,便由手中剑做出决断。”
谢虚微一撇头。
他乌黑的发覆在雪白的侧颊处,五官相貌生得精致如鬼魅,好看得让人生出如隔天堑的距离感,但这样平常的一个小动作,竟硬生生让别之医瞧出满心满眼的“可爱”来。
正在别之医心神悸动时,他看见谢虚似是很不理解般询问:“那你去便是,来问我做什么?”
别之医:“……”
谢虚:“?”
别之医微抽了口气,冷静道:“晚辈怕谢小宗主不喜。”
谢虚皱眉:“我为何会不喜。”
如今别之医说出那两个字,已经不会再觉得羞耻了,只神色平静地道:“晚辈不过是谢小宗主的男宠,还妄想去试仙大会这样的地方,恐小宗主认为晚辈使极欲宗蒙羞。”
“……”谢虚迟疑地道,“诡长老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别之医飞快答完,他见到谢小宗主那好似有些苦恼的神情,终是未将那句“晚辈应当如此”说出。他也并不是什么本性良善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刺谢虚才能让他愧疚又不会被发觉,只是这些小心思……他总是不忍心用在谢小宗主的身上。
不过即便如此,别之医退了一步后,又提出了一个“得寸进尺”的要求。
“晚辈只是想……能不能冒昧一次,上试炼台时,请谢小宗主旁观,”他神色间透出些许无奈,微叹息道,“要不然依我的身份,只怕要受许多冷遇。”
他说的含蓄,谢虚却是微顿,有些不解道:“你是我的人,绝不会有人敢得罪你。”
事实也的确如此。
至少在极欲宗中,有谁会不知趣到得罪谢小宗主账下之人?
别之医听到那句“我的人”时,目光微一垂,更显得温文无害起来,喃喃自语道:“是我自己心虚。”
他这么一句,显然是有难言之隐,却不好解释。
参与试仙大会的多是筑基后期或金丹期弟子,依照别之医金丹初期的修为,虽然不是最顶流那一层,却也绝不流于微末,这般示弱,实在让人叹息。
谢虚见过先前别之医身陷绝境的模样,那时他看着无争退让,却带着一股不堪折的狠劲,也不知极欲宗的环境恶劣成什么样,才将他逼迫至此。
左右不过是小事,谢虚也想到了别之医是要拿他扯大旗这一方面,但谢小宗主是实打实的修真界关系户,当然不会觉得别之医有不对的地方。
他只一顿,便应下。
“好。”
……
极欲宗的弟子向来擅享乐,对待修炼、比试、内门弟子排行名次之类,自然是不大关心的。
连每月一次的修为比试,都是能逃则逃能翘则翘,偏偏这次选拔人都到全了。
少年人,大多有颗名扬天下的雄心。
别之医因修为是金丹期,又有谢小宗主这一层关系在,自然而然地跳过初试、复试、到最终试。其他大门派还有秘境试炼、秘宝争夺之类的关卡,到了极欲宗这里,倒只是简单明了的相互比拼修为、功法、法器之类了。
谢虚虽然答应了别之医来旁观,却也只是在最后一轮比试时到场。
谢小宗主一来,那动静大的谁都知晓了——旁观的座位上硬生生搭起了亭台,四周修葺的金光璀璨,案几拿熏香熏了三道,地面上铺就妖兽制成的皮毛。哪怕是别宗主亲至,恐怕也不会有管事这么大费周章的安置,那么来的人是谁也可想而知了。
极欲宗是四大宗门之一,弟子众多,即便谢虚在宗门活动时并未刻意遮掩行迹,还是有许多弟子从未见过那名传说中的谢小宗主。
如今能光明正大的看见了,自然兴致高昂,硬生生将一场点到为止的选拔赛比出了试仙大会的气势,法光潋滟,道法繁多,连少见的御兽修士和傀儡修士都纷纷出山,若说没有一点夺谢小宗主赏识的想法在内,恐怕谁也不会信。
可惜的是,谢小宗主藏在鲛纱制成的重帘中,众人只看见他朦胧间露出的修长身影,并没发现谢虚其实……一眼没看比试来着。
谢小宗主修为不过筑基,但平日接触的最多的,都是元婴往上走的大能,这种程度的比试于他而言,实在像是小儿间的嬉弄,有些提不起兴味。
也只有别之医上场时,他会抽空看上两眼,履行承诺。
别之医相貌其实非常俊美,气质温文,毫无攻击性,实在是最讨女人喜欢的那一类型——或许还包括部分的男人。而这样的人,异常年轻却已是金丹真人,修得还是剑修这样强大的道法,台下不少极欲宗弟子已经开始询问:这剑修是什么来头?有没有道侣?有道侣了介不介意多一个?
而别之医的来历从未被隐瞒过,自然也有人道:这人是谢小宗主从小世界收回来的男宠,拜在了内门剑峰下。
不少人微微抽气。
谢小宗主竟是收了新的男宠?……也对,像他们谢小宗主这样的人,就算有几十个男人也不算奇怪。
只是众人一时竟不知对这剑修是爱是恨,是倾慕还是嫉妒了。
别之医这场的对手为极欲宗的二代弟子,虽也是金丹初期,却是在初期淬炼了十余年之久,只要想便可立即步入中期,根基十分深厚。
而这弟子修得还是禅修,正是众多修真路数中,少数不被剑修克制的一种。
第97章 纨绔修二代十八
台上禅修金光锐意无比,与剑光交织,激昂玉碎声不绝于耳。两名金丹弟子间的比试,却是往来间险象环生,不知觉已吸引来无数弟子旁观。
最终,别之医以银光剑锋破开那名禅修的大无上功,险胜一筹。
赢了之后,别之医君子风度,对那人束剑道:“承让。”
禅修弟子忙不迭回礼:“惭愧惭愧。”
这一场比试,力挽狂澜地将极欲宗女修的心又收拢了些,溢美之词快要将台上的剑修淹没了。只是别之医神色镇定地回身时,却是目光微沉。
他并未看见最想见到的那个人——谢小宗主依旧藏在鲛绡中,影绰映出的身影愈显修长。
他看到了吗?
别之医不确定地想。
谢虚能来已经够让他窃喜了,至于看不看他比试,也没有那么重要。
转而,别之医又如此劝说自己。
比试时间安排得紧凑,这一场结束之后,别之医便前去洗剑池以真元淬炼自己的本命剑,以免细微损耗误了大事。
就在别之医暂且离开不过一息,谢小宗主竟也动身了。
谢虚从重帘中走出,充斥着无数兵器交鸣声的试炼场瞬时寂静。
也不是所有人都时刻关注着谢小宗主,但只要见到谢虚的人,便微张着嘴将所有言语都压抑进喉中,他们的寂静也感染了身旁的人,纷纷停了动作,下意识顺着目光望过去——
今日谢小宗主与往常不同,穿着一身曳地的红色长衫,上袖金色与黑色交织的暗纹,重叠衣摆间,那些颜色稍暗的地方竟交叠成极漂亮的凤凰图案,如同灼热的火焰图纹环绕在他身边,美艳得令人结舌。烈焰一般的衣衫下,谢小宗主的肤色更是被衬得雪白,侧颜精致,艳丽更胜那些从深渊魔域里走出的妖物。
谢虚往日多着雪鹤缎,因此就算极欲宗里有不少人见过他,也甚少人看过谢小宗主这般艳丽张扬的穿着。除了觉得十分合适外,更是被刺激得神智有些恍惚。
当真——当真好看呀。
这也是畏惧于别无欲的势力,谢虚之貌才仅在极欲宗和修真界少数大能间被人所知,没人敢轻佻地将他比作“第一美人”之类的花名。
有人甚至忍不住阴暗地想到……若谢虚不是谢小宗主,那该有多好。
这一段时间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谢虚从亭中出来后便立即离开了试炼场,等谢小宗主的身形湮没不见,极欲宗的弟子们顿时爆发出更热切的讨论。只是与先前对比试、术法的讨论不同,现在弟子们话题的中心,总是绕不开那个人。
极焰峰新收了一位单火灵根的天才,年仅十四。这少年紧盯着谢虚,直至谢小宗主离开,他圆润的杏眼微微大睁,显得十分可爱。
少年不自知地上前一步追去。
他虽然没见过那人面具下的样貌,但先前一瞥而过的身影十分熟悉,分明是让他惦念的那人。
跟在他身后,正热切痴迷于谢小宗主的同脉师兄也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了少年的衣领:“庚火,你去做什么?”
云庚火是从千石小世界收拢来的天才,进入极欲宗后被分配到极焰峰一脉,上下师门都是偏重火行修为,性情耿直。云庚火尚且年轻、相貌可爱,进了极焰峰便十分幸运的受师父看重与师兄姐的宠爱,习了一门高深功法,修为一日千里。他过得这般惬意,唯一不顺心的地方……恐怕就是少了那个一路上牵着他的人。
面对师兄的询问,云庚火直直盯着红衣消失的那处:“我去找他。”
师兄瞬间无师自通了小师弟所指的人。
他蹲下身,揶揄地刮了一下云庚火的鼻尖:“啧啧,不得了,这么小便知君子好逑了。可惜啊小师弟,那人是我们极欲宗的谢小宗主,地位尊崇,连你师兄都碰不到他一片衣角。”
“听说谢小宗主身旁时时跟着几位元婴大能,若有人惹他不快,当下便血溅十丈。”
“谢小宗主性情恣睢,倒也是出了名的……当然,我若处在那样的位置上,恐要比他更放纵一些。”又有人凑过来调笑。
后来却是几位师兄开始聊起来了,云庚火被牢牢按住肩膀,也将前辈间的谈话听了十成十,目光中掠过困惑。
师兄言语中骄傲肆意、不好接近的谢小宗主,当真是那个带他离开升云宗时,掌心十分温软的人吗?
如果那就是他……
云庚火微低下头,眸光微沉。从出生伊始起便一帆风顺的少年,终于小心翼翼地品味到了奇妙酸楚的滋味。
……
别之医正从洗剑池中将本命剑取出——它的剑锋被浸泡的冰冷锋利,满是锐意,只能又以乌木剑鞘镇压,以免本命剑因方才并不餍足的比试激起的凶性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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