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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他善于鉴貌辨色,又喜八卦,对这泼辣女汉子的事尤为感兴趣。
    洪爽只顾安慰父亲,自个儿胸口还堵着,不介意说出来疏通。
    “有个富婆跟我们家有仇,常来搞事,我小妹最爱受她蛊惑,大前天拿了富婆给的钱跑去整容,做完手术人变得跟猪头一样,我爸妈和奶奶都气坏了。”
    冷阳只见过洪欢一次,能理解她的心理。
    “现在是看脸的时代嘛,才华未必能当饭吃,但颜值一定能当通行证。你想想你要是长得丑,就不一定能应聘到银行的工作了。”
    洪爽已扪心考量过,她没体会到洪欢所受的歧视,的确无权在整容这件事上指责她。
    “我不气她整容,是气她听仇人教唆,花仇人的钱。三十七万呀,我爸妈早出晚归干很久才能挣到这个数,这么多钱也敢拿,她胆子太大了。”
    这笔帐还得父母还,刚才已听曾淑琴说明天就去找夏蓓丽,先还她十万,为这项亏空她和洪万好又将在很长时间里节衣缩食了。
    “明明是我小妹不对,我爸还怨自己没给她漂亮的长相,觉得很对不起她,怕我小妹再发疯,一个人躲去天台,不是我送吃的上去,他肯定会饿到天亮。”
    冷阳很同情洪万好:“你爸爸真不容易,一生儿女债,半世老婆奴,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人。我见过很多多子女家庭的父母,很少像他个个都疼的。不过我感觉他最疼你,是这样吗?”
    洪爽不觉得父亲偏心,但得到的父爱已足够多,顺口举了个例子。
    “我最开始不叫洪爽的,当初爷爷给我起的名字很难听,小学时我吵着要改,我爸坚决不同意,他是大孝子,说名字是爷爷取的绝不能改。我赌气不吃饭,结果不到一天他就投降了。”
    她意在阐述父亲对她的宠爱,冷阳的关注点却偏了,软磨硬泡套出她的曾用名。
    “洪珠,哈哈哈,这名字真的好怪,红色的猪。”
    他捧腹大笑,再现贱男风貌。
    洪爽含羞怒叱:“不是猪八戒的猪,是珍珠宝贝的珠!”
    “同音嘛,宫崎骏有部动画片叫《红猪》,名气很大,人们听了你的名字多半会联想到那个,不然你也不会嫌难听,吵着要改了。”
    他不怕再给她的怒火浇一勺油,嘴欠道:“那天听陈婆婆说你初中以前很胖,体积是现在的两倍,和这个名字是绝配啊。”
    洪爽急臊纠正:“不是初中,我小学三年级就渐渐瘦下来了,小孩子抽条以前胖点很正常,陈婆婆明显夸大了,根本没有两倍那么多,而且我就算胖,体育成绩也很好,短跑比赛常得第一,还拿过校运会的冠军!”
    “长得胖还跑得快,那不是球形闪电吗?”
    冷阳扛住她的大力神掌,坚持笑完最后一串“哈哈哈”,拿出转移视线的老办法化解怒气。
    “我也是短跑健将,以前在学校常年稳坐100米赛冠军宝座,比你厉害多了。”
    洪爽啐道:“我又不是没见你跑过,百米顶多12秒,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啊。”
    她初二时百米跑能跑出12秒2的好成绩,达到一级健将水平,中考还靠这个加了三分,全校男生都跑不过她。
    冷阳问她要不要当场测试一下,掏出一枚硬币,指着前方路口的红绿灯说:“我把这一块钱扔地上,保证还没等你捡起来我就已经跑到那个红绿灯下面了。”
    那一位置距他们五六十米,弯腰捡钱最多花两秒,装上马达才有可能办到。
    洪爽让他演示,预感他要耍滑头,果见他将硬币高高一抛,在建筑物上叮当几下销声匿迹,而后无视她的喝骂奋力冲向目标,以诈术实现了吹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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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夏蓓丽借钱给洪欢整容时已料到曾淑琴会来闹事,只不过时间比她预计的稍有提前,还出了点小意外。
    上午她正在公司总部替姜开源出席高层会议。福满堂近期将推出一款名叫“鲜果维”的新型果纤维健康饮料,销售部提出十几种营销方案都被姜开源批评为陈旧过时,只好反复修改。今天又提出三种新方案,夏蓓丽根据丈夫的标准评估,仍达不到理想要求,让参会者展开讨论,商量如何改进。
    中途私人助理悄悄传话,说曾淑琴在她的办公室吵闹,保安部经理出面威胁也镇不住。
    “她说您再不过去,她就打电话叫记者。”
    这助理跟随夏蓓丽多年,专门替她处理个人琐事,了解她和洪家的纠葛,知道对付曾淑琴软硬手段都不行,还得老板亲自出马。
    夏蓓丽让员工继续开会,离开会场来到办公室。
    打开房门,见曾淑琴直挺挺杵在屋中央,瞋目竖眉,好似燃烧的火炬。
    她让助理泡茶,优雅微笑:“干嘛不坐呀,站着不累吗?”
    说着仪态万方地坐到办公桌旁的专属座位上,用应付无名小卒的轻松语气问她:“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曾淑琴来之前,洪万好再三叮嘱她忍耐为先,这事主要怪洪欢不争气,自家腰杆不硬,闹起来只会受辱。
    她明白事理,来之前喝了两碗凉茶,嘴里持久的苦味不停提醒着:别在这女人面前失控。
    “我是来还钱的,阿欢整容花了你37万,我今天先还你十万,剩下的年底之前连本带利还给你。”
    她取出一张存单丢给夏蓓丽,让她给张收据。
    夏蓓丽只当废纸,懒得瞟一眼,见对方窘迫难耐,内心格外畅快。
    “你们又狠狠骂阿欢了吧?如今整容太常见了,小姑娘爱漂亮,家里条件允许整一整无所谓,你们负担不起,她就只好来求我这个阿姨了。”
    她硬要点火,曾淑琴没能稳住,怒喝:“你是她哪门子阿姨?不要脸的贱货,变着方地害我们,阿欢要是毁容了,我不会放过你!”
    夏蓓丽如愿激怒她,淡定道:“医生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不过整容难免有风险,以后恢复效果不理想也不能强求。”
    曾淑琴头顶滚着一团大火球,眼前金光阵阵,急忙拿出风油精使劲涂抹太阳穴,骂人时怒力克制冲动。
    “你也是当妈的,为孩子也该积德啊。当年你把我们家害成那样,我老公也没想过报复你,你为什么非缠住我们不放,非要来搞事呢?”
    夏蓓丽嗤笑:“木匠拉锯,有来有往啰。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听曾淑琴骂她倒打一耙,泰然道“这二十多年你不停在小爽面前说我坏话,挑拨我们母女感情,搞得小爽现在这么恨我,把我这个亲妈当仇人,反过来孝顺亲近你这个后妈。做坏事是要受惩罚的,我就是要让你尝尝被亲骨肉怨恨的滋味,阿欢是你的亲女儿,你现在被她骂被她怨,应该能体会我的感受了。”
    无耻之人的理念如同导弹,总能摧毁寻常人修筑的忍耐工事。
    曾淑琴三尸暴跳,冲到她跟前拍桌吼啸:“你不是不要脸,是根本没脸!做坏事要受惩罚,这句话头一个就该应验到你身上!当年你勾引姜开源,逼走冷家大小姐,害得人家母女生死未卜,连我公公也是被你气死的。家里的亲戚朋友提起你都骂你是河豚鱼投胎,全身都是毒!我今天不怕造口孽,先在这儿预报一下,你啊,早晚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夏蓓丽居于上风,只当她疯狗乱吠,正要吩咐助理叫保安,有人来敲门。
    “进来。”
    门随着她的允声打开,发现进来的青年是贺阳,曾淑琴双目圆瞪,使劲瞅了好几眼,确认没眼花。
    看到她,贺阳汗毛倒竖,逃跑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向夏蓓丽。
    “伯母,娜娜买了您爱吃的芒果蛋糕,让我送过来。”
    他已从多伦多大学毕业,夏蓓丽嫌他功利心太重,无奈姜秀娜正是情浓,成天撒娇撒痴要求父母给男友安排工作。
    姜开源没空管家事,一律丢给妻子裁决。
    夏蓓丽心计深,知道恋爱使人鬼迷心窍,父母强行阻挠只会逼子女一意孤行,故而先依顺女儿,招收贺阳到福满堂销售部就职。让他好好锻炼,先从基层做起,做出成绩再委以重任。
    姜秀娜无话可说,嘱咐贺阳没事多讨好母亲,自己也从旁协助,争取早日得到她和父亲的认可。
    夏蓓丽明白女儿的心思,笑道:“她自己怎么不来,还支使你。”
    “她要赶去见朋友,听说您在开会就让我转交了。我也没想到您在这儿,本来想交给助理的。”
    贺阳尽量无视曾淑琴,背心快被她的视线戳成蜂窝也假装不觉,只盼度过眼前的关卡。
    曾淑琴这直性子怎容他全身而退,在他和夏蓓丽的对话里听出疑窦,见他告辞,立即快步堵住出口,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这一吼也惊到夏蓓丽,以为她想乱撒泼,峻色警告:“曾淑琴,这里是公司,你敢胡来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曾淑琴指着贺阳问她:“这小子是你们公司的员工?跟你们家姜秀娜什么关系?”
    夏蓓丽何等精明,立觉有异,见贺阳一直背对自己,便起身走到二人跟前。
    青年的脸像渔网裹不住慌乱,在她的审视下越发促刺。
    她急于弄清隐情,和气地询问曾淑琴:“你认识他?”
    曾淑琴深恨贺阳抛弃洪爽,苦于没机会教训他,今日撞见,窖藏多时的怨恨得以开封,凶光全聚集到他身上,不再分给老仇人,悍然答道:“你知不知道这臭小子是谁?他就是二妹交往十年的男朋友,前段时间钓上有钱人家的小姐,嫌贫爱富甩了二妹。原来那当小三的千金就是你女儿啊,真是冤孽!”
    夏蓓丽大惊,即刻联想起那日洪爽和贺阳碰面的情景。
    见她眼中放出芒刺,贺阳毛骨悚然辩解:“曾阿姨你别乱说,我从两年前起就很少和洪爽联系了,她也知道我们的感情早淡了,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分手了。”
    曾淑琴怒喷他一脸唾沫星子:“你少说鬼话!今年情人节你还给二妹发电子贺卡,哄她说学习忙,平时没空联系,其实每天都在想她。你嫌弃二妹工作差,嫌我们家没钱就早说啊,脚踏两条船,要分手还讲一堆大道理,逼得她去加拿大找你和好,结果在你住的地方发现小三的换洗衣服,你这人真是卑鄙无耻下流!”
    她很想痛打渣男,又想夏蓓丽平日对洪爽惺惺作态,眼下遇到正式考验,倒要瞧瞧她这个亲妈会不会为女儿做主,于是扭头郑告:
    “事情你都清楚了吧?这衰仔欺骗二妹感情,劈腿姜秀娜抛弃二妹,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夏蓓丽凝睇贺阳,宛如一条刚刚孵化出的,饥饿无比的毒蛇,目光一转,向曾淑琴冷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请回吧。”
    曾淑琴好歹出了口恶气,巴望他们狗咬狗骨,走时狠狠啐了贺阳一口。
    贺阳六神失序,任她洒脱离去,听到夏蓓丽生硬的呼唤,神志才从罗网里探出头来,拖着上了镣铐的沉重步伐走到她端坐的沙发前。
    夏蓓丽褪去社交假面,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感受到作为下层阶级的渺小,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面对她。
    “贺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贺阳不敢把她当傻子糊弄,避实就虚道:“这件事我无话可说,但请您相信,我是真心喜欢娜娜,想跟她在一起。”
    不足挂齿的小花招怎入得了夏蓓丽法眼,她的笑容浮起霜花,语气满含嘲讽。
    “我记得你第一次去我家时我曾经问你是怎么跟前女友分手的,你当时说的话和刚才那女人介绍的出入太大,说明你对我撒了谎。”
    “………………”
    “我想小爽没跟你说过我的事,也不知道你从娜娜那里了解过多少我们家的情况。现在我亲口告诉你,小爽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对她的爱和对娜娜是一样的,你敢这样伤害她,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会原谅你?”
    她清楚地表明立场,多说狠话反而有失身份,倘若贺阳有自知之明,接下来就该自动辞职,麻溜滚蛋。
    贺阳情知多说无益,应先暂避风口,赶忙夹起尾巴溜走了。
    夏蓓丽风平浪静地返回会议室,结束会议后翻出前夫的手机号,打电话约他中午见面。
    她是洪万好心头难愈的疮痕,熟知他所有弱点,离婚多年仍能凭手段将他呼来唤去。
    洪万好又恨又怕,提起她想操刀杀人,可正面遭逢又胆色尽失,只好惹不起躲得起。今日收到召唤,还说是为洪爽和贺阳的事,他狐疑担忧,到底向伙计阿辉撒了个谎,去附近的茶楼赴约。
    多年未曾单独会面,夏蓓丽对他还算客气,亲手为他掺茶,叫了几样他爱吃的点心。
    洪万好早发誓再受她一点恩惠就肠穿肚烂,推开茶水点心,撇过脸声明:“我急着回去看店,有话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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