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邵迎春也没答应郝建国一块去弹簧床上睡一会的要求。
心疼归心疼,现在可是大白天,又是在厂里,被人撞见成什么了?
郝建国也不敢勉强,不过实在是困的厉害,还是在邵迎春的催促下打开床睡了会。
下午的时候,郝建国继续忙,邵迎春也继续在办公室里坐着,随手帮他处理点能处理的。
虽说她初来乍到,对厂子里的事不熟悉吧,但好歹上面都有文字,再说郝建国不也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吗,总要有个过程。
好歹她也是厂长不是?
邵迎春给自己鼓了会劲,就开始埋首在一堆文件报表上,正忙着的时候,就听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还以为是郝建国回来了,邵迎春正看一处报表没看懂,想要问他,却发现进来的不是郝建国,而是单强。
“怎么了?”见他手上拿着几张单子,估计是来找郝建国签字的,顺手接过来。
“哦,这上面是咱们建厂需要的一些材料,这些是已经送过来的,给了首款还没付尾款的,这些是接下来的……”单强将一摞单子摆在邵迎春面前,挨个解释着。
上面基本上都是一些砖瓦水泥和木材,原本这些是要找郝建国签字的,但他这会不知道去了哪,单强干脆就来找邵迎春,反正他们俩谁都一样。
邵迎春挨个看着那些单据,其实之前看那些财务报表的时候基本上就心里有数了,但毕竟是第一次开厂,里面涉及到了这么大的金额,她生怕自己弄错了给厂里造成不可想象的损失,因此也就看的格外的仔细。
账目大致上没什么问题,钱数也都对得上,在签了几张单子之后,突然要落笔的一张单子上的人名吸引了她的注意。
吴国权,这个名字就像个烙印,深深的烙在邵迎春的灵魂深处。
重生以来她一直目标向前,日子也越过越好,以至于以为都忘记了前世那些阴暗的、恐怖的、不堪回首的过往。
此刻当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一切都被撕开了,她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一幕,之前只是被她掩埋在心底,而现在被血淋淋的揭开心底的创伤。
看着那个名字,邵迎春拿着笔的手倏的攥紧,那种埋藏在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怨恨从心底腾的一下子升腾而起。
为什么,为什么重活一世还是跟这个人有了牵扯。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这一世她没有下乡,有了更美好,更远大的前程。
可是这个名字为什么又出现在了眼前?
单强就站在邵迎春的对面,最直观的感受到她的不对劲,看不清垂着的眼底的表情,但能看到她瞬间苍白了的脸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单强还是解释了一下,“其实这家砖厂的烧出来的砖质量一般,而且地点也远,不说别的,光是来回的车脚费就高出一大截,都够再多买不少砖了……”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邵迎春根本就没听到单强说了些什么,回过神的时候只听到最后一句,“其实我觉得咱跟前的下洼地村的砖就挺好的,还近……”
“就是这个了。”邵迎春二话不说,将之前那张单子拿出去,打死她都不会用那些砖,她宁可厂子不开,也绝不要那个人的砖。
二话不说在下洼地村的砖厂上签下了名字,并且盖上了厂里的公章。
见邵迎春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单强也挺高兴,本来么,放着跟前现成的不用,非要大老远的去买外地的,质量又不好的砖,图个什么。
不过之前的那张单子还是得签字才行,“这些是咱们已经用了的,都盖了厂房了,首款也都付完了,这些是尾款。”
邵迎春不得不再拿回那张单子,飞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已经造成了既定事实,她也不会再去勉强,否则被对方一直诉状告上了法院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但以后,她绝不会再跟这个人有任何合作。
“行了。”邵迎春将所有单据推给单强,并且拿出那张单据,郑重其事告诉他,“以后这个人的任何东西都不要,我们不跟这种人做买卖。”
单强狐疑的接过单据,对于邵迎春的激烈反应也是一头雾水,再看眼上面的名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看着她难看的脸色没再问。
反正这人的砖厂离着百多里地,他也觉得实在没有合作的必要。
“那行,我就先出去了。”单强说着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邵迎春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颓然的倒在椅背上。
眼前再次回放出前世的一幕幕,下雨的夜,男人狰狞的脸,撕裂的痛,再之后是被侯家宝强迫结婚,还有倒在血泊中的郝建国。
前世,所有人都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侯家宝的,但她最清楚并不是,是那个男人的,那个可怕的男人的。
那个孩子是她前世一辈子的屈辱,以至于离开她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一点点的不舍和留恋,哪怕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她依旧没办法接受他或者她的到来。
邵迎春知道这种思想很狭隘,但她宁愿做个狭隘的人,也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去爱那个还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对于她来讲,那是噩梦的源头,是耻辱的标签,更是毁掉她一辈子的罪魁祸首。
午后丰沛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邵迎春却觉得冷,冷的不行,冷彻骨髓的那种冷。
完全沉浸在过往中的邵迎春丝毫没注意到郝建国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是为了砖厂的那张单子来的,刚才他正好碰上了单强,才知道邵迎春已经取消了那家砖厂的合作。
“春儿,里屯村砖厂是怎么回……春儿?”发现了邵迎春的不对劲,郝建国忙走进来,还以为她是昨晚发烧又反复了,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又发烧了?”
里屯村就是前世邵迎春下乡的地方。
邵迎春微微侧过头,躲开了郝建国的手,疲惫的强扯出一丝笑,“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