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沫沫和米陆最近正谋划着要结婚,这件事情大大地刺激了苗苑,从小她就盼着结婚,穿漂亮的白纱裙拍照片,跟一个宠爱自己的老公在一起长长久久地过日子。苗苑拿这件事做由头戳了陈默好几次,陈默没有一次领会到苗大人的背后暗示,最后甚至理解为沫沫结婚他得送礼,还一本正经地告诉苗苑全权负责礼品的挑选,反正最后找他报销。
苗苑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心想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死狗虽然他开了窍,可到底还是有狗性的!可是心头再怎么流泪,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再明了一些,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让她先开口吧!都已经这么没地位了,再主动求婚,那不得输一辈子?苗同学内心坚定无比地滴着血。
秋末,特警大队和武警上按老规矩有一场格斗比赛,这一年五队退役了不少好手,一时间青黄不接,场面整得就有些难看。当兵的都爱赢,陈默再淡定也是个军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窝火,每天晚上把人留下来开小灶。有几天练猛了便忘了时间,苗苑打电话过去严肃地说陈默同志,不得不指出的是你最近的表现可危险啊!
陈默握着手机低笑着赔罪,旁边几个年青的士兵脸上露出暧昧的神情,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偷听,陈默用脚挑起一个护具凌空踢过去,士兵们高声惊叫:嫂子,救命啊!
苗苑吓了一跳,问你在干嘛?陈默说我在教人打架呢,你过来看看吗?我给你报销打的费。苗苑顿时心动,正在旁边偷听的原杰马上叫嚣,他说嫂子我们都饿了。陈默似笑非笑地横了原杰一眼,原杰马上两眼望天说,哎呀真是不早了,我去帮大家催宵夜吧。
苗苑笑着问你那里多少人,陈默说你别听他们的,你带多少来都堵不上他们那嘴。苗苑说那先垫垫呗。陈默挂了电话,忍不住嘴角还是泛着笑,摔人打人的时候都有那么一点心不在焉的意思。
过了约摸半小时的样子,苗苑当真跟人抬着个大纸盒子出现了,她把店里当天还剩下的面包装了大半箱,三折折了价垫上,全拿了过来,王朝阳原本正要回家,听苗苑说得惊险,心痒难耐地主动做了苦力。原杰和其他被迫留下来开小灶的士兵们欢呼着扑上去,边吃边说谢谢嫂子,还是嫂子知道心疼人……
正巧食堂的张师傅送包子过来,看到人手一个面包心里顿时不爽,说陈队长今天晚上不用送宵夜你也早点说嘛!陈默揽着苗苑说我媳妇临时带过来的,我也不知道。苗苑含羞带恼地斜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谁是你媳妇?
陈默忽然间想起陆臻,一个不小心就华丽丽地想囧了,他手上一紧把苗苑抱进怀里,口气强硬的,你不是我媳妇,难道我会是你媳妇?苗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心想这人什么逻辑?
这边媳妇来媳妇去的,苗苑就动起了小心思,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陈默什么时候能休假,陈默说等忙完了比赛年前就能抽出空,他眉眼笑笑地问苗苑想去哪儿玩我陪你。苗苑在心里对了一阵手指,终于鼓起勇气说要不然你跟我回趟家吧,我妈想看看你。
得,事到临头还是得把老妈抬出来做大旗。
陈默脸上一僵,马上严肃起来,他说这个啊,这个我得准备一下。苗苑以为陈默不肯去,顿时气恼,不就是见个家长嘛,这么推三阻四的。陈默苦笑着说我就是有点紧张。苗苑严肃地反驳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爸妈不知道多亲切多友好。陈默忙着点头,说是是是,我就是自己乱紧张。
陈默心想,我就是一想到自己的那个妈心里就紧张,上两周回家吃饭的时候提了一下苗苑,他老妈那个诧异不相信的眼神真的能冻死人。陈默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冷淡的声调:不会吧,你真看上了这种小姑娘?
陈默觉得自己现在莫名烦躁,苗苑当初对他那么上心,可真要是惹到她不高兴了,说跑还是拔腿就跑,连一点余地都没留给他,而如今的苗苑就更让他摸不到底,女人的心思像海底针总是难猜。现在好不容易能和苗苑重新开始,重拾甜蜜的好时光,陈默下意识地就想求稳,不敢让他妈与苗苑直接面对面,那种火星撞地球的场面想想都觉得害怕。
苗苑看陈默眉头深锁,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连忙安慰他说没事没事你放心,我爸妈肯定不会吃了你,我爸妈对人可好呢,你到时候别被他们吓到就好。陈默笑了笑,让她安心。
几天之后正式比赛,王朝阳从原杰那里得到消息说场地半公开,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原排长也是要披挂上阵的。苗苑一边诧异王朝阳什么时候跟原杰这么熟了,一边心思大动,杨维冬万般无奈地看着这两位姑娘齐刷刷地为了别的男人给自己狂抛媚眼,心里呻吟着这考验忒残忍了,这世界忒残酷了,可是到底,好男总是斗不过恶女,杨维冬也只能无奈的同意帮她们两个人话这么狂,还以为多厉害呢,看那侧踢踢得,都不开跨,我都能踢过头。苗苑愤怒地盯着他的后脑勺,试图把他的脑袋瞪出一个洞来,忽然间却听到四下里一阵欢呼,苗苑吓得连忙掉转视线,就看到陈默还站着,另一个已经倒下了,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还好还好!苗苑拍拍xiong口,心脏又落回了肚子里。
前面那位懂行的大叔惊得摇头晃脑语无伦次:刚刚,刚刚……刚刚你看清楚没,他刚刚那一下怎么打的……怎么,怎么就?
苗苑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陈默并没有真的打两场,比赛裁判请的是巿里的专业级裁判,他拉着陈默说你这出手太毒辣。陈默看着他的眼睛语调淡然,他说我就会这个。总队长坐在台下招手,说陈默过来我这边,别跟小孩子斗气。秦悦的脸上终于变了颜色。
第三场要派上去的人总算是货真价实棋逢对手,分胜负的最后一场,原杰心里叫着苦,心想我怎么就这么背?王朝阳紧紧抓着苗苑的手臂惊叫连连,苗苑疼得眦牙裂嘴的表情扭曲,到最后王朝阳拽着苗苑的胳膊又跳又蹦,大声嚷着原杰好帅。
苗苑的眼泪热辣辣地流下来,是啊,好帅好帅,可疼死我了!!回家卷起衣袖,就看到鲜红的爪印赫然印在皮肤上,对比分明。王朝阳大惊羞愧不已,苗苑只能安慰她说没事,我就这体质,天生的容易现印子。
格斗比赛一结束,苗苑就cāo心上了回家探亲这档事,然而她现在的商业地位不比当年,长假实在难请,跟老板威胁利诱了好久才请到四天整假,苗苑在优秀员工的自豪与心酸中徘徊不已。苗爹不抽烟不喝酒不喝茶,简而言之无任何不良嗜好,并且无任何良好嗜好,陈默头疼不已,到最后苗苑终于想起她爹近来在练太极风生水起,依稀说过年底要给自己买把好剑练太极剑。陈默长吁一口气,托人购进一柄上等长汉剑。
锦盒打开,紫檀剑鞘,青铜剑首,黄铜剑格,黑绳缠柄,透雕蟠螭纹,纹藻华丽气势逼人。剑身三尺三寸,刃开八面,手工煅造大马士革花纹钢,剑刃上黑色发亮的纹理有如流动的波涛。
苗苑看得口水滴答,双眼冒出一颗又一颗的心,这,这个……是给我爸的?
陈默很谨慎地点头,苗苑哗的一下扑上去,好帅好帅!陈默很欣慰,心想这俩月工资花得值。
因为时间紧迫,苗苑很豪迈地买了机票,反正不是旅游旺季,飞机打完折比起火车来也贵不了多少。陈默惊讶地发现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苗苑极会过日子,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有强迫症,不上穷碧落下黄泉搜罗到最便宜的那一家,她绝不罢休。陈默大略转述了一下成指导员对她这个好习惯的赞美之词,苗苑悲伤地分辩:你以为我乐意这么折腾啊,我这不是改不掉这坏习惯嘛!想当年为了两块钱的差价翻了一下午的淘宝,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陈默默默地腹诽,两块钱,嗯,怎么也得是为了两百块钱吧……
收拾东西上路,苗苑的心情无比雀跃,临起飞时关手机,她忽然一下笑倒在陈默怀里。陈默一头雾水地瞧着她,苗苑举起手机亮给他看……
“亲爱的宝宝,**汤已经炖上,被子已经晒香,我站在阳台上看你回家的方向,已经等待了三个小时,还有多长时间会到家,外国的上帝咱联络不上,中国的玉皇大帝说我平时没有烧香。你老爸我现在很焦虑。”
陈默只觉一道惊雷闪电扑向面门,全身泛酸地看了三遍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爹,陈默惊魂不定地试图确认这个消息,苗苑乐呵呵地按下了回复键。
“亲爱的老爸,你女儿我尚有千山要赶万水要跨,我还要坐飞机、坐汽车、坐出租车,请你尽管回去睡死没关系,我会赶上回家吃晚饭。”
陈默看到自己满头青烟缭绕,他说,你爹?苗苑乐滋滋地点点头,陈默忽然强烈地预感到自己此趟旅行将会很喜感。
下了飞机转汽车,陈默一路上听着苗苑斩钉截铁地对她爹吼叫:“不用做晚饭,我求你了绝对不要做晚饭,对,对……我们不饿,我要喝粥,不要,我要白粥……”
陈默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想飞机上的午饭很好吃吗?我怎么不觉得?
“亲爱的,算我求你了,你等会儿别吓着陈默好吗?他胆子很小……”陈默的眉角一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苗苑,可是苗苑恍若未觉地继续:“嗯,别吓他,嗯,等会儿有话让我妈说,嗯嗯……”
陈默皱着眉头使劲回忆记忆中的苗爹,可惜当时与他面对面的时间太短,除了一脸的戒备完全想不到别的神情,陈默闭上眼,黑暗中戒备的苗爹高举汉剑向他的脑袋劈来,陈默后背冷汗直冒。
算了算了,人家好好地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你说句话就想带走,再说还有上次的糟糕亮相,人家不待见你也是完全正常的。
陈默!我党我军考验你承受能力的时候到了,无论如何也就是装上三天孙子。陈默此时此刻无比地庆幸苗苑只请到四天假,那是多么的令人欣喜振奋,毕竟装孙子这种功能他无论是从硬件还是软件上都不具备啊!!!
然而苗爹很热情,如果要对这种热情加一个形容词那就是非常,如果要对这个非常再加一个副词那就是绝对。陈默几乎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位笑起来眉目与苗苑仿佛一个模子里敲出来的中年男人。虽然群众们都说岳父和女婿那基本属于情敌关系,可如果哪位准岳父过分地大度,那也是件令人惊恐的事儿。那种惊恐接近于逛电脑城遇上了奸商,他说苹果最新款的本子,我不要钱送你十台,你要不要……要不……陈默的冷汗流得更多了。
晚饭是细白的糯米粥,米汤浓稠,粒粒分明,就着青瓜小菜,还有自家腌的水咸菜炒肉丝,吃得舒心养胃。陈默从来没喝过这种粥,再加上飞机上的伙食不行,他一口气就灌下了三碗。到最后陈默无意中抬头看到苗苑神色忧虑,他忽然想起一路上苗苑千叮万嘱,千万不要多吃,七分饱,千万不要多吃。
呃,陈默心里一慌,于是第一顿就露馅了吗?不过,这都二十一世纪了,难道还担心会把家里吃穷不成?
他手上一停,苗爹已经把最后一勺粥加到他碗里,方自意犹未尽地刮着锅底,遗憾地感慨:没了,忘记多烧点,唉,陈默你吃饱了吗?
陈默马上挺挺xiong说吃饱了,非常饱。
苗爹收了桌上的碗筷拎着锅子去洗碗,苗妈与苗苑十分自然地一起去客厅看电视,陈默转头看看苗家母女又看看厨房里辛勤劳动的苗爹,想起一路上苗苑反复强调她家的家务全由她爸做。陈默当时虽然也惊讶了一下,可耳闻毕竟不如目睹,而接下来的时段苗爹充分地表现出他强大的战斗力,因为此牛人在两个小时之内洗了碗整理了厨房,洗完所有的脏衣服,拖光了家里所有的地板。
陈默提着水桶听苗爹言传身教:老婆娶进门就是要宠的,女人是不能干家务的,手上一沾水就完了,你看苗苗她妈,我就从来不让她沾水,那手才能保养得这么好。陈默锐利的视线在一瞬间穿过客厅锁定在苗妈细白的双手之上,十指纤长柔白有如春葱,陈默顿时有了一种任重而道远,并且任重道远到了两眼一黑的地步。
因为缺少在别人家中生存的经验,陈默忘记要带睡衣,当然现实的情况就是陈默他根本就没有睡衣,为避免穿着八一裤衩在女朋友家里招摇的囧事,苗爹友情借出睡袍一件。陈默来者是客,推辞不过第一个先洗,同时为避免在未来的岳父岳母心中留下不讲卫生的坏印象,陈默尽任尽责地在浴室里磨了十五分钟。
换好睡袍出门的时候陈默照了一下镜子,纯黑色,天鹅绒质地,非常非常常规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偏偏就是让他穿得有点……嗯,黑社会!陈默给自己想了个词。
总而言之就是,很不良!!
客厅里已经没人了,主卧房泄出一线光,陈默走过去正打算敲门叫苗苑去洗澡,却从门缝里看到苗同学异常狗腿地趴在她爹背上殷勤捏肩。苗爹举起一只手说:嗯这儿……对这儿,加把劲!今天可累死我了,丫头啊,你爹今天表现好吧?
苗苑狂点头说好好,特别好!
苗爹得意的,给你长脸了吧,震死陈默那小子了吧……
陈默默默地收回手,默默地转身走向客房,默默地关上门,默默地捶墙狂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