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玮杰神色复杂地盯着万珂，她此刻的表情，狠厉得让他心惊肉跳，即使当初，她说要回到万家调查清楚幕后黑手时，也不曾流露出这般骇人的模样，像是在深深地恨着谁，像是要将对方抽筋拔骨，那嗜血的，冰冷的眸光，如同野兽。
    “小乖……”他忧心忡忡地呢喃一句。
    “答应我……”万珂固执地要求他给出承诺。
    李玮杰苦笑一声，她明明知道，每一次只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只能妥协，“我不会在暗中调查的，但是小乖，你也必须答应我，不要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不要再露出我今天见到你时的样子，好吗？”
    与其说是条件交换，更像是卑微的哀求。
    万珂眼眸微微一颤，重重点头：“不会了。”
    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比昨夜更加痛苦的了，连十八层地狱的磨难，她也能咬牙挺过来，她还怕什么？
    李玮杰总算是松了口气，余光瞥见她果的脚丫子，忍不住责备道：“下床又忘了穿鞋。”
    说着，他从旋转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替她从鞋柜上取下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却在瞧见她脚上布满的细碎伤口时，不自觉心疼起来：“先坐下，我给你上姚。”
    他强行将万珂抱到自己的专属椅子上，将裙摆微微挑开，白白的脚掌上，血渍早已干，但那些中横交错的伤口，却好似数不清的蚂蚁，虽然细小，却是密密麻麻一片，“你这是在自虐吗？这样的伤口，一定是托了鞋，走了很久的路，才会被磨出来的。”
    被扎破的血泡，被碎石割破的肌肤，作为侦探，他一眼就看出伤口的由来，更是因为这样，他才愈发心疼，究竟痛苦到怎样的地步，她才会选择用这种近乎自我璀璨的方式，来虐待自己？
    沾染上消毒水的棉签，轻柔的拂过伤口，万珂下意识疼得想要躲开，却被李玮杰紧紧地握住脚踝，“虽然有点疼，但你得忍住，有胆子自虐，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
    他生气了……
    清秀的脸庞上，布满了冷怒，万珂不是第一次见到李玮杰动怒，却是第一次面对他，手足无措。
    她知道，他是在气自己自我伤害，可昨晚，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楚。
    沉重的气氛在事务所里蔓延着，李玮杰蹲在她的跟前，动作轻柔地替她处理着脚上的伤口，许久后，万珂才抿着嘴唇，沉声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皮，“不要只会给空头承诺，你要做得到才行。”
    虽然语调依旧梆梆的，但他脸上的冷色，却散去了不少，万珂微微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再生气就好。
    “不会了。”
    将创口贴贴上，李玮杰才扔掉手里的棉签，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舒服吗？难不难受？”
    “好多了。”万珂摇摇头，勉强挤儿出一抹笑，“抱歉啊，过来的时候没有打电话告诉你。”
    李玮杰危险地眯起眼，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直到揉成一团，才满意地收回手掌：“再让我听见这么生疏的感谢，我真的会生气的。”
    即使无法成为她最亲密的爱人，他也想做她在痛苦时的避风港，为她遮风挡雨。
    没有再去逼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暗中秘密调查，或许，这是他唯一一次，违背对她的承诺，与其眼睁睁看着她痛苦，他更想和她并肩作战，用属于他的方式，守护她。
    手机嗡嗡地震动着，万珂冷着脸，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那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眉头微微皱紧。
    “不接吗？”李玮杰自然看见了来电显示，上面偌大的雷煜卿三个字，清楚地映入眼帘，他狐疑地看着万珂，想要从她的肢体语言里，看出什么。
    万珂背脊微微一僵，避开他锐利的目光，故作平静地接通了电话：“喂？”
    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没有任何一丝温度。
    “我亲爱的太太。”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邪肆、戏谑，万珂的脑海里不自觉闪过他那双冰冷刺骨的眸子，掌心渗出了一层密汗。
    “你失去行踪整整一晚，现在究竟身在何方呢？”雷煜卿柔声问道，但语调中，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温暖。
    当温和的面具被他亲手撕碎，他和她之间，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万珂按捺着心头翻腾不息的恨意，甚至还要在李玮杰的注视下，佯装出欣喜、甜蜜的样子，只因为，她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看出什么，尤其是向来精明的他。
    “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有事吗？”她故意放缓了语调，像是在同爱人撒娇的少女。
    雷煜卿危险地眯着眼睛，“你身边有外人在？呵，回来吧，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女人。”
    说罢，他直接将电话掐断，只剩下机械的嘟嘟声，清晰地从听筒里流淌出来。
    回去吗？
    万珂心头忍不住冷笑两声，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霸道、无情、专儿制！
    深深吸了口气，扬起一抹浅笑，对上李玮杰狐疑的视线：“看来，我真的得离开了，有人在为我担心呢。”
    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每一次当她撒谎时，她的眼睛总会下意识眨快几分。
    李玮杰深深凝视了她几眼，就在万珂误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时，他微微一笑：“需要我送你吗？”
    “不必了，不介意的话，替我准备一套休闲装怎么样？似乎我不能这个样子离开。”她惆怅地看了眼身上褶皱的礼服，喜庆的红色，那样的鲜艳耀眼，可她却难以感觉到任何一丝温暖。
    李玮杰含笑点头，万珂借用了他的洗手间，花洒不断朝下洒着温热的水珠，朦胧的蒸汽将卫生间的玻璃门晕染上了一层模糊的雾色，等到她清洗干净身上的灰尘，吹干长发，李玮杰总算是提着刚刚买回来的衣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米色的休闲短衫，海蓝色的牛仔裤，还有一双与她脚的尺码一模一样的平底鞋。
    “谢了，”万珂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提起手提包，打开房门，便准备离开。
    她在这里待得够久了，现在，她必须要去面对她的战斗！
    “小乖。”身后忽然传来他略显严肃的声音，万珂离去的步伐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后言。
    “不管发生任何事，你记住，我都会陪着你。”虔诚的誓言滑出唇齿，那是他在年幼时，就许下的诺言，不论前路有多难，他都会陪着她，以骑士的身份。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暖暖的，让万珂不自觉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圈后，又再度吞了回去：“放心吧，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绝对不会一个人逞强的。”
    房门缓缓合上，也同时遮挡住了她漠然离去的背影。
    李玮杰幽幽叹了口气，绝不会一个人逞强吗？可是小乖，你一直以来都是宁肯一个人孤君奋战，也不愿意对朋友流露出脆弱的个性啊，这种话，让他怎么可能去相信？
    缓缓闭上眼，他的脑海里，浮现过万珂刚才接通电话时，异常的反应，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夫妻，可他却无法在她的身上，找到当初，她说喜欢上他时的甜蜜与幸福，他所看见的，只是一张虚伪的面具，哪怕她脸上仍旧笑着，但那双眼，依旧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昨晚发生的事，果然和雷煜卿有关吗？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底扎了根，再也挥之不去。
    万珂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道，在一个对她无比了解的人面前，她的伪装有多么的拙劣。
    从大楼上走了下来，金灿灿的阳光将整个都市笼罩着，她站在人海茫茫的街头，如瀑的发丝被风吹得飞飞扬扬。
    复杂地看一眼身后静静伫立的大厦，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句抱歉，便取出电话，主动拨通了雷煜卿的号码。
    “什么事？”他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不会去你的别墅，想要见面，到万家来。”这是她第一次在绝对冷静时，对他用着最为冰冷的态度说话。
    不等雷煜卿答复，万珂立马将电话挂断，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返回万家。
    她说过的，雷家她这辈子不想再踏足。
    坐在出租车内，恍惚地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还没有被扯掉的广告牌，依旧挂着她和雷煜卿的照片，那合成的照片，让万珂只觉得分外讽刺！
    “你是万小姐吧？我有看过昨天的婚礼直播。”司机仔细打量了她许久，终于确定了万珂的身份。
    她紧抿着唇，神色漠然，对对方的搭讪，没有任何反应。
    司机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吭声，这些豪门里的女人，肯定是不屑和平民交谈的，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二十分钟后，才在万家别墅外停了下来。
    巡逻的保镖紧张地看着这辆停靠下来的出租车，直到万珂单薄的身影从车厢里走出，他们才松了口气。
    “二小姐……”恭敬地问好，万珂点点头，冷着一张脸，抬脚走入别墅。
    万振林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报纸，所有的杂志上，铺天盖地的，全都是有关于昨天那场盛大婚礼的报道，他笑眯了双眼，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极为满意。
    当万珂走进大门，万振林还特地朝她招招手：“怎么一个人回来？煜卿呢？”
    或许是成为了一家人，他对雷煜卿的称呼，也变得极为亲切。
    万珂努力扬起一抹与往常无异的笑容，“待会儿就到。”
    “你们怎么会没有一起回来？”万振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作为新婚夫妇，他们不是应该同进同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