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人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一个人想不想做的问题。”泰兰的回答,一下子就把一个原本用于讨论武术的小问题变成了一个讨论哲学的大问题了。
“我不是很明白呢...”我摇着头道。
“那我就再给你举个例子。”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只左手搁在了我的左肩上,“我现在要打你的左脸了,看你怎么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她这句话刚一出口,我就听见了左边传来的一阵风声,心中不禁大凛,这妞真是动手不比动口慢!可是再凝神仔细一听,便知她左手来的这一下,风声虽大,劲力却不大,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唬人招数。
此时双手又被她踩死了,这个姿势下我的头能够躲闪的空间也很有限,于是想也不想,气随十二经逆脉而上,直通泥丸,瞬时便把一张脸皮鼓的巍然不动,心中却暗叹: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脸皮最‘厚’的一次!
“啪!”她那只纤纤玉手果然不偏不倚,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我的左脸上,可是很快又是一声“啊!”那只小手被我脸上的‘罡气’一下子就弹了出去。
我又喜又尬...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我的内息现在已经强到这种境界了,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但同时,这么不给她面子,她不会生气吧?虽然不怎么想要讨好她,可她毕竟现在是可以对我下令的骑士啊。
“唉...”背后传来了一声幽叹...不像是生气,却像是泄气。
“你怎么了?”我忍不住关心地问道:“不是把你的手震痛了吧?”
“我刚才跟你说了,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他愿不愿意做的问题。”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又开始了解释,“之前让你用力握我的脚时,我就根本没有使力阻挡,而是顺着你的力道对我的身体进行相应的调整。自然而然地,让你自己用力把我的脚挤出你的手心去...”
“我已经明白了啊...”我嚷道,感觉她这番解释有点多余。
“我知道你已经明白了...”她又幽叹了一声,“可你在已经明白这层道理的时候,还是要用力来对抗我的手,你说...这是不是你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做呢?”
我哑了...当时根本就没想过这一层。
“所以说,现在要针对你的这种特训,不是要教会你什么,而只是让你改变一些发力的习惯,好在明天去对付那柄为你精心准备的刀子。”
我更加有些惭愧了,事实上,当我明白了她这种特训的含义时,就已经更加明白了这种技术对我自身的作用。这虽然是一种从并不复杂的能量守恒定律中简化出来的防守技巧,可一旦熟练掌握了,何止能对付那一柄刀子?那简直可以轻松应付天下任何攻击...咳咳,我指的是武术方面的攻击,枪械,毒气,原子弹之类的肯定不能算...
可以肯定,无论泰兰有什么样的目的,她的这套‘随变’的的确确是一套强有力的防守技,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我掌握了随变,而且有心提防的话,就连雅美的肌肉反射技都将再也拿我没办法了。
到那个时候,以攻击无所不利的活枪,和防守无所不能的随变,那还不是天下无敌?
我当然不会抗拒服侍那几位娇妻的职责,但是变得更强大,更有保护她们的能力,依然还是任何男人都不会抗拒的。
当然了,美梦固然舒服,但要掌握泰兰的这套技巧,确实如她所说,不仅要下功夫,还得改变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惯才行。
“唉...”背后传来了第三次幽叹...
我还以为她是因为我‘悟性太差’或者‘资质太差’才叹气,当即脸上一红,开口解释道:“对...对不起,我确实有些习惯不太容易改,慢慢来,慢慢来...”
“嘻嘻...”哪想到她却突然笑了,“人家打了你一耳光,你还跟人家道歉...还真是个大圣人呢...”
我的脸自然是更红了...不仅因为她的调侃语气,更因为她那如同仙籁一般的语音。越是圣洁一般的声音,说出这样的强调,越是让人不容易把持呢...
要是别的女生说这样的话,我也许吃个哑巴亏,认了也就认了,但是不知怎么滴,却偏偏很想要跟她多解释一番,当即又道:“我不是什么圣人,不过有个自认为是圣人的人不是说过吗?别人打过你的左脸,你应该伸过右脸再让他打...来吧,再来一耳光。”
“嘻嘻,好,如你所愿!”话一出口,风声随即在我右边响起。
这一次我已经预先有了防备,虽然同样是气随十二经逆脉而上,再通泥丸,但这一次却是以气息调控着脸皮以及脸部肌肉的状态...上次招架是‘厚脸皮’,这回应该可以算是‘没脸没皮’了吧?我突发奇想,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把这个‘随变’改个名字,就叫‘不要脸’!
待她的纤手即将触到我的右脸时,我差不多已经在刹那间调动了右脸附近十多块肌肉,顺着她的力道,硬是在右脸上做成了一个深深陷落下去的坑!并且即使地调动着这些肌肉,继续跟着她的力道走,直到她的手什么也没能触及到,不得不从我脸上离开时,我的脸才恢复了原样。
“漂亮!”她高兴地大声赞叹道,“才这么一下就学会了!”
其实,我并不是现在才学会的。太极拳的借力打力,一直就是这个道理。所以练太极的人,到了一定深度,都能掌握到类似于‘棉花肚’这类精妙的内家拳义。只不过太极的目的,是一边掌控敌人的力道,一边寻找机会反震对手。所以棉花肚到最后往往会变成金刚肚,来让对方吃上一亏。而泰兰的‘随变’却是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打算跟对方硬碰硬,打算一路逃到尾的取巧招数...嗯,也不能这样说,就算是三十六计中,也有整整六条败战计,能逃也是一种本事!逃避,本来就是防守的一种方式,正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所以对我来说,学这样的绝招,其实真的没有任何难度。泰兰的‘随变’对于我,其实只要做一个小小的改变而已。
“唉...”她又叹了一口气。
这回我是真的有点关心她了,从她教我‘随变’这一招来看,应该是挺诚心诚意的。至少我也感觉不到她像原来那样总对我藏着掖着的了,于是好心地问道:“我怎么老听见你叹气,难道我又有哪里做错了吗?”
“那倒不是...”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像是囔囔自语,接着,突然又问了我一句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的话:“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一直在被你讨厌啊?”
“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她沉吟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口气也变得坚决起来,“那你告诉我,坐骑是不是应该无条件地服从主人的命令!”
“当然啊...”我想也不想地就答出了这个早就被洗脑多次的答案。
“既然这样,刚才我打你的第一下,就算你不会躲避,也不该鼓起劲来对抗我的吧?”
“......”我实在没想到她居然在纠结这件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你可不要找什么借口来推搪我,”她的语气有些越来越骄横了,甚至话语中带着冷笑和嘲弄,很不好对付,“你这大团长,早就名震天下了,可不是第一天当坐骑的。说说看吧,要是你用这种态度对付雅美的话,她会怎么收拾你?”
“你也知道雅美?”我这个问题可算笨蛋至极!但凡认识我的,不可能不知道雅美的。同时心里真的有些忍不住开始思念雅美和雪妍了,不知她们俩的比赛打得到底怎样了。
“我说了...不要推搪我!”泰兰是越说越气,就好像她的性子一下子不再收敛,结果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双手,同时揪住了我的双耳。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是想跟她开个玩笑呢,还是想现学现卖呢,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被她控制,当即双耳贯力,依着她的‘随变’技巧,顺着她捏的力道向下一滑,一下子就把耳朵滑出了她的手指控制范围内。
“你...”这一下弄得她也有些又怒又笑了...我正想着是不是到此为止了...她一把又揪住了我的头发。
这回我没辙了,就算是太极宗师来了,也没办法力贯发梢啊...我只得告饶道:“姐姐,我输了,放开我吧。”
事实上,我很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突然而来的气恼。说白了,‘随变’的诀窍无非四个字:“逆来顺受”,这差不多是所有坐骑的见习课程了,而她会挑选在我是坐骑的这个时机来特训我也有这层意思,可想不到的却是,我竟然反击了她...这不但大出她的意料,更彰显了我不愿被她驾驭的心思。即使她再怎么怀着目的来特训我,终究也是个女骑士的身份,当然会因此而心有不甘,甚至莫名愤恨了。
随着这声‘姐姐’一喊,她果然真的放开了我的头发,差不多同时,我第五次听到了那声“唉...”
那一刻我也有些迷糊,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要发生点什么,又或是正在抗拒着什么。还是说...我的脑子也想要发生点什么?或者抗拒着什么?
一滴水珠‘啪’地砸在了我的额头上...不会吧,就是喊了声姐姐,把她惹哭了?
我正这么想着,很快第二滴水珠又落在了我的脸上...抬头一看,哦,下雨了。
雨点儿不多,也不大,但看着满天乌黑黑的,这雨应该不止会落一夜。
“不知道明天的比赛会不会因为下雨取消呢?”
“别做梦了,这么重大的比赛,一向都是风雨无阻的!”
我一惊,她的语气竟又恢复了原先那种古井不波的状态,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紧接着,她竟然又一次离开了我背上的坐鞍...再次站在了我的手心里。
“别放松,现在继续特训...”她的语气比先前还要硬邦邦的,“从现在开始,你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啊?什么目的?”我忍着痛问道。
“让我坐下来!”
我很快明白了过来,只要手里运用好‘随变’技巧,脱离她的足尖控制,就能让她双脚无处借力,不得不坐下来了...也就是说,她一坐下来,就相当于我的‘随变’成功了。
“同时,你还得加速跑...”她又附加了一个条件,“只有这样,你才能把那种技巧演变为一种习惯!”
这还真是一位严格的老师,不过我觉得她又变成了那种做事一定有目的的女生了,就像现在,敢说她没有目的吗?让我快跑...不就是不想淋雨吗?
这趟修行确实不一般,至少比我想象的,要辛苦百倍。因为这根本就是场手脚大战。
一开始,我很轻易地就把她的双足‘挤’出了我的手心...可是不等她落坐下来,甚至不等我的手移开,那双脚又强塞了进来!
我真有些哭笑不得,更有些敬佩她了。要知道,在我把她的脚挤开时,她全身上下其实已经相当于是在空中,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了。可在那短短一瞬间,居然还能如此精确地再度踩在我手心上,这样的功夫着实不俗。
我忍不住想要低下头去看看手心里的情况,可她却一拉缰绳,把我的头高高拉起,嘴里斥道:“不准低头看,一切必须要凭借感觉。”
我咬了咬牙,忍着手里的疼,回应道:“凭感觉?说来容易...难道你也是凭着感觉的吗?”
“你不信吗?”她突然一附身,把头低下来,直接搭在了我的肩上...这个姿势下,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脚下的情况了,“现在放心了吧?我们继续!”
我很快又按着她的方法把她的双脚给甩开了,然而她再一次又快又稳地踩了回来...
我真说不上是气还是恼了,只是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了,这位新‘姐姐’的功夫实在有些神奇古怪。看来,要是在回到营地以前,还不能让她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今后她是一定会越来越小看我的。
想到这里,我再度凝神运气,把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开始和她不停地斗智斗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