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还没开口回答我呢,门外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我倒是会一点,怎么样,能帮得上你的忙吗?”转头一看,却是雪妍那位许久不见的师姐,马丁一直在追求着的萨莉。
因为她和梨佳不太熟悉,所以各种寒暄和介绍,费了不少时间。许久之后,才问道我为何要寻找会说土耳其语的人。
我把今晚的事情说了,又道:“我想来想去,她说的可能就是这个话了。我是真的一句都听不懂,所以才要找人帮忙。”
萨莉的眼珠转了转,回道:“既然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我吓了一跳,“我们刚才才在那里闹了点动静呢...万一...”
“所以现在去才是最好的时机,你打晕了两个,又救走了两个,现在恰好是他们最慌乱的时候...你觉得等到明天,那个营地的防范会达到什么程度?”萨莉毫不犹豫地打断我道:“还有,你如果想听他们对你今天行动的赞扬,那就明天去,如果想听有价值的情报,那么今天是唯一的机会。”
我知道这个萨莉虽然和马丁都是一个部门的,但心智机巧,还在马丁之上,而且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当即点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虽然刚把两个人提回来,但主要是手酸,脚底下还真不累,再说了,那副鞍子一直背在身上,不是正合适吗...这个雪妍的师姐,想必也是没有坐骑不肯出行的。
眼看我们的表情都很严肃,梨佳便不再缠着我又要跟我们去了...只不过还是给了我一个很殷切的嘱咐和一个带有祈祷性质的吻。
一出了营门口,我便往下一躬身。萨莉赞道:“挺自觉的嘛。”当即便跨了上来。我轻车熟路地带着她一顿疾奔,没多久就到了之前我们观察对方营地的那个小山坡上。从这里往下看去,苏莱曼学院的营地里还是一副乱糟糟的情景,而中间那几顶亮着灯的帐篷,也一直没有什么变故。
我给萨莉做了一番简短的介绍之后,她点头道:“好,我明白了,现在开始,你听我的指令。”说完,便拉紧了缰绳。
事实上,我正打算见识见识这位雪妍的师姐,骑术究竟有多精湛,因为马丁不止一次地评价过她,说她能把自己的极限奔跑速度再提高一倍...我则一直认为,那是因为他本来就跑的很慢!
压力传来,我起步奔跑,向着山下冲去,可是刚一冲出去,我就差点要魂飞魄散了。因为萨莉竟然又向前附下了身子,以至于我们的整体重心向前偏移了不少...这可是极其危险的!稍不留神,脚下一个刹不住,我们就得翻滚出去。可是萨莉却满不在乎...她似乎还嫌我跑的不够快!竟然在这当头,又夹动了一下我的腰,促我加速...我的天啊,这可是大晚上啊!万一前方路上有块石头...
在我看来,雪妍在国外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像萨莉这样的师姐,其实和亲姐是一样的...那么她可以算我的大姨子了。只要是‘姨子’这种生物,通常都是天生就具备一种凌驾于夫妻关系以上的特技:嘴碎!我说过,小姨子是害群之马!那么大姨子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如果我因为担心和她一起翻滚下去而脚步放慢的话,那么迟早有一天这个事会落在雪妍耳里。一般来说,我也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但要是雪妍也想雅美那样,突然来一句“想要完美的你”,那么此事可是大大的不妙!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舍命陪姨子吧。
说来也怪,虽然是重心向前倾倒,极具危险的向下奔跑...可我从山头跑到山脚的这一路,竟然只是有惊无险,脚下一路平坦,别说大石头了,就连起伏程度稍微大一些的坑都没有。刚刚冲到山脚下,萨莉猛然用力向后仰起,一手狠拽缰绳...如此一来,我当然不可能摔倒下去了。只不过刚才这一路有如天助一般,还是有些神奇的。因为我白天的时候也曾经看过这个山坡,事实上,这山坡上到处是乱石,有的还能棱角分明,尖锐可怖,所以我事前才那么担心的。
“你的胆子真大,动作也快,嗯...怪不得师妹那么喜欢你。”萨莉出口赞道。
“呵呵,哪里哪里...”我谦虚了一下。
“别谦虚了,厉害就是厉害。你又不像我戴了夜视镜的,却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不顾一切地冲下来...我这是第一次和你配合呢,足见你对骑士是相当忠心的。这很难得...师妹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呢。”
我暗叫侥幸,听她的意思,刚才这一路下来,果然是有考验我的意思。不过她竟然戴了夜视镜...也对,马丁能搞来那么多新奇装备,何况是她?也亏得有她的夜视镜,所以在她的驾驭下冲下山坡,才能如履平地...
至于‘忠心’云云,呵呵...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拼个浑身是伤,也不能让一句坏话落入雪妍耳里...那可是一辈子的事。男人就算再怎么多的缺点,也要想办法在女人面前维持一个完美的形象才是。却不想一念之间,却给萨莉留下了一个硬汉加忠臣的形象。可见世间的花好月圆,其实都出于天作,人力是万万达不成的。
接下来,她也不再考验我了,只是轻驾缰笼,让我缓步而行...奇怪的是,她竟然好像是来过这里一般,因为她让我走的路,正是我们逃出苏莱曼营地时的这条路。我正有些疑惑时,便听她说道:“你看看,幸好我们又来了,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把这些脚印擦掉。”我这才明白过来,又是因为夜视镜的缘故。所以我们留在泥地里的脚印都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一番七拐八绕之后,我们再一次来到了那几顶大帐之间。因为有了我的详细介绍,加上萨莉可能是工作上的原因,本来就对地形地貌一类的情报特别懂得分析。她用缰绳控着我,绕了一回儿,中间后退反复了两次,便找到了当时阿妞那两个被埋的水坑处。阿克约尔和依琳果然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给拖走了。
“唉...”萨莉突然发出一声幽叹。
“你怎么了?”
“我想起在学院的时候了...有些同学也被这样惩罚过...”
“学院?”我吓了一跳,“难道你也在这家学院...那个什么...交流过?”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萨莉低声回道:“当然是在杏月老师的学院里了...我记得那是个大夏天呢,所有人都被命令去操场上跑步,每一圈落在最后面的人就得被罚站,每天十圈下来,就总要十个人被罚...”
“只是罚站吗?”我疑惑道:“和这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操场中间被挖了十个坑,被罚的人就得站在那坑里...不过不像你说的,要埋到胸口那么深...我们那时候只埋到脚踝位置而已,不过那也不得了了。”
我更加疑惑了:“这么浅的坑,有什么用啊?”
“浅?”萨莉叹道:“你懂什么呀?那是要我们一直站到流出来的汗水浸过坑口,才准我们出来呢!”
“什么?”我又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既然是大夏天,就算流出汗水,太阳一晒,不也蒸发了吗?”
“是呀!所以说,那只是个借口,一旦被罚,就必须一直站到汗水出坑,或是太阳落山才准停止的。”
“原来是这样,咦?你刚才一直说‘我们’,难道你也被罚过吗?”
“是啊,我最可怜了...我是陪着你的雪妍一起受罚的...”
“雪妍?她也...”
“你别误会了...雪妍其实体力好得很呢,她第一天就跑了个全班第一,可是从第二天起,却落在了最后几名,我当时就和她很要好了,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说,实在不忍心看别的同学被罚,不如自己去挡掉一个名额。唉!所以那天开始,我就一直陪着她挨罚。唉!心疼死我了...”
我又是感动又是好笑,雪妍的脾气确实如此,一面是争强好胜,另一面却是悲天悯人,不过这位萨莉师姐也有趣的很,又要陪闺蜜挨罚,却又心疼,真不知道她为何矛盾至此。
萨莉像是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似的,又解释道:“你可别会错了意,我才不心疼她的身体呢,她壮实的很!我是心疼那段日子用掉的防晒霜!”
我正想笑话她两句,突然从左边十余米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由于距离太远,只能听出是个女人在说话,但却不能确定是不是泰兰,而用的语言正是我听不懂的那种。萨莉显然也听见了,不过因为我背的是新鞍子,上面的勒口是无法阻止我说话的,所以她干脆伸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接着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靠过去。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蹲在了帐篷角落,萨莉则像之前的梨佳一样,趴在我肩头...不过她的姿势好像跟我跟家亲密些,还把头紧贴在了我的脸庞...让我能红着脸,清晰地听见她的呼吸声...
正想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让她离我远点...这个萨莉可不止是大姨子一个身份,如果和马丁成了,那么还将加上一个嫂子的身份...突然那帐篷里的话声又响了起来,虽然还是那种我听不懂的话,但却是一个男人发出的。
这时候耳边就听萨莉道:“他说:他们两个应该很难醒的过来了...”原来她贴的这么近却是为了给我做翻译。
我心中明了,此人应该是给阿克约尔和依琳看伤的医生之类的人,不过他这医生实在要差劲不少...我那种打穴手法其实并不专业,主要靠的是认穴准和力气大,这医生要是会摸脉搏,应该就会知道,他们其实躺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一个女声响起,也不是泰兰的,只听耳边的萨莉翻译道:“他们会死吗?”
那男声又回道:“我不知道...他们身上明明没有伤痕,但眼睑无色,呼吸微弱,我又查不出有什么毒,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另一个女声响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就连他们的坐骑都失踪了...就算他们能醒来,也没办法参赛了。”
第三个女声响起,不过只是微微地‘哼!’了一下,虽然只有这么一下,而且这个发声的女人应该是坐在帐篷里离我最远的地方,可我却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正是泰兰。
又一个男声响起,但不同于前面的那个医生,这个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声音的主人已经上了些岁数,“泰兰,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声‘泰兰’叫的颇为亲热,我能感觉到此人似乎对泰兰颇为重视。
帐篷里沉寂了足有一分多钟,才听到泰兰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依琳他们对自己的师兄师姐都这么恨,又怎么能保证这不是约兹努尔师兄他们下的手?”
这段话她也是用土耳其语说的,她一边说时,萨莉也一边在我耳边翻译,但这句话还没讲完时,我就已经能听见帐篷里刚才发过言的几个女生连番不断地‘哼’了起来。我心中正觉得奇怪,耳边萨莉的话也翻译完了,可是语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女声大声地反驳起来,于是萨莉只好继续为她翻译道:“什么师兄?既然已经当了坐骑了,还怎么能配得上师兄的称呼?”
我隐隐觉得,泰兰说的那位约兹努尔师兄,可能就是被我刚救出去和阿妞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我更觉得,泰兰在这里似乎过得并不怎么样,除了那个有些沙哑沧桑的声音在支持她以外,这个帐篷里好像充斥着她的反对者。
很快另一个女声也响起道:“就是,你不要老把你从白人那里学来的这一套放在嘴上!”
我没再听到泰兰的反驳声,不过却似乎听见了她的一声叹气。
就在此时,那个有些沙哑的男声再度响起:“这一切,会不会是那个魏明远干的?”
我顿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