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是,当我们打开大门之后,外面的那些围困者们却许久没有动静。
我尤其觉得奇怪,照理说,那帮人已经开始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了,这大门一开,他们应该一窝蜂地涌进来才对的。为什么这会儿竟然变得这么矜持?
呆在我身边的杨文星似乎比我还着急,他的眼睛都快贴到窗户上去了,而且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大门口。等到他发现我正奇怪地看着他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揉了揉眼睛说道:“这主意是我出的,要是失败了,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这能有什么罪过...”我笑了笑,“你是太紧张了,休息一下吧。”
他摸了摸脑袋,就像头顶上已经烧起了一团火似的...不过终究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然而校门口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德洛丽丝和黛西等人中午回到我这里来吃了一次午餐,然后又急匆匆地赶回‘前线’,但是等到下午她们来喝完了茶之后,却不想再去了,一个个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虽然我知道她们等得很辛苦,但还是忍不住出言挖苦了一番,才把她们又催回了大门前。
直到黄昏,终于有人来了...我只是远远地看见有人走近了大门,和迎上去的一个学员说了些什么,再然后便看见那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黛西面前...之后,黛西开始让人冲着我这里招起手来,显然是让我们下去的意思。
我刚起身要走,杨文星就‘忽’地一下蹿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他们进来了?”,原来他刚才竟然睡着了。
我跟他说明了情况,又问他要不要一起下去。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犹豫起来了,踌躇了半天才道:“我还是在这里等吧,你忘了吗?那十三家学院里还有我们学院呢,给人认出来了可不太好。”
我觉得他说得倒也有理,便让他继续留在这里观察着,我则迅速地跑到了大门口。
“果然是帕尔多学院的人,他们来了。”黛西一见到我就焦急地说道。
“你看到他们的人了?”
“是的,来人叫奥斯洛克,是帕尔多学院投资顾问的助理,和我打过不少次交道。他还带了收购书...”
“收购书?到底怎么回事?”
“对方说,按照法院颁布的强制收购令,再有十七天,这里的建筑物就将被强制纳为帕尔多学院的财产。”
“还有十七天啊?”我心里稍稍盘算了一下,“那不是还早吗?”
“可是同样的,根据收购令的附加条款,这些天里,他们随时有权进来查看这里的固有财产。”
“所以,他们是想根据这个条款进来吗?”
黛西又摇了一下头,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了一种纳闷的表情:“问题是,他们虽然出示了收购令,却好像并不想进来。”
“啊?”我也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又是什么意思?那么那个家伙到底干嘛来了?”
“这个...对方提出来,要和我们就在大门口这里划出一个地方,进行决斗。”
“怎么?他们不进来吗?就在大门口决斗?”
德洛丽丝老师摇了摇头,“我看他们不是不进来,而是想等决斗开始以后再进来...对方提出双方同时派出十名骑士在这里决斗...”
“什么?十名?”我暗暗吃惊,又向着大门外那些帐篷处望了一眼,只见那边已经有人在准备各种照明灯光了,有的骑士则开始顶盔束甲,跃跃欲出了...
“是啊,一共二十名骑士...这个大门口就这么点位置,你觉得能挤得下这么多人吗?我看有一些决斗场地势必要安排到学院里面来,到时候战斗一开始,对方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黛西皱着眉道:“那样也说不通啊,如果他们想进来,直接带着限购令的条款,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何必弄这么麻烦?”
我插嘴问道:“对了,关于这十场决斗,对方有没有提什么条件?比如说...要是输的一方会怎样?”
“提了...输的一方在一个月内不得以骑士身份参加任何骑士活动...”
“就这样?那么十场打完呢?会不会接着又来十场?”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对方说,十场打完,各自回家睡觉...到明天中午以前,他们保证不会再发起挑衅。”
“真见鬼!”我暗骂了一声...对方越是提出这种看似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就越是让人觉得不对劲。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不止是德洛丽丝,其它老师也开始着急起来...虽然对方提出的条件似乎并不怎么强人所难,但要在这大门口摆出阵势交手,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得不妥。
渐渐的,很多人都把目光注视到了我身上...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冬季,天黑的特别早,也特别快,估计再有个十分钟,就会完全黑下来了...可是我的心里却越来越亮堂了。
“同意他们的条件吧。”我小声地道。
“有把握吗?”黛西和德洛丽丝也小声地问道。
“有!不过...差不多是让我师傅上场的时候了,”我一边说,一边又小心地回头望了一眼我们的教学办公楼,“一切就按我们先前商量好的办吧。”
......
双方很快达成了一致,十场决斗,五场在大门口骗校园内一侧,另外五场则在门外。每个决斗场分别有双方各派一名裁判进行监督,一切规则都完全遵循骑士世界的决斗原则。
我们这边相当于派出了最顶级的十名骑士:排第一位的正是德洛丽丝老师和马尔斯,第二个则是黛西和路德维希...黛西大姐虽然久不上阵,但却没人对她的实力有所怀疑,接下来则是黑暗四天王和她们的坐骑,以及另外八名希欧多尔的老师...安德瑞斯本想尽一番力的,可是居然都没有轮到他出场的机会。虽然他的实力并不差,但说到骑士战,还是远不如那些老师们的战斗经验丰富。
在我们看来,对方既然那么大胆地提出这种十名骑士决斗的建议,那么他们要出场的骑士也必然是十三家学院精英中的精英!所以大家都不敢懈怠...
然而,事实却让人大跌眼镜...
开场打了三分钟,十个决斗场上差不多都打了将近十个回合了...我就已经觉得没什么看头了。我们这边的十名骑士大概是太过保守了,深怕对方有什么诡计,所以都没有一上来就用尽全力...但实际上,哪怕是个新生也看得出来,十个决斗场上无一例外,我们的骑士都处于轻松地压着对方的状态...可正是因为他们的实战经验太过丰富,所以没有人轻敌冒进,也就没有马上分出胜负来。
既然这样的决斗没什么好看的,我也就没有浪费太多的注意力了...我的眼睛不断地在大门外那些围观的敌方阵营中寻找着...
“找到了吗?”安德瑞斯不知何时,也站到我旁边来了...
“你知道我要找谁?”
“废话,当然就是在奥斯陆,和雅美对话的那个女人。”
“嘿...你倒是蛮聪明的。”
“跟你混了这么一段时间了,要是连这都看不懂,我真的可以回家抱孩子了...”
“这个...你哪儿学来的词啊?你有孩子吗?”
“怎么说呢?约瑟芬说她只要不忙,马上就可以给我弄一个出来...”
“咳咳...你要么帮我找,要么回去躺着做梦吧。”
“其实那个女人很好找的...”虽然我们都位于人群的后一排,但他的个子比我高些,不像我还得点着脚尖费力地看,所以没两下子,这家伙脸上已经出现了一副自得的表情。
“你找到了?”
“我说了她很好找的...你是因为觉得她是坐轮椅的,腿又不能动,所以认为她一定也只能坐着轮椅来观战,于是你就往那些比较低的人群里看,是吗?”
我疑惑道:“难道不是这样?”
“你真笨,那个女人虽然不能以骑士的姿势跨上坐骑,但是别人可以扛着她啊...她的腿不能动,所以无法对坐骑施加腿部命令,可是现在只是观战,只要有人把她扛在脖子上,一样可以轻松地把她带到这里来...只不过,扛她的人要么是个小矮子,要么就得曲着腿走路...那太费劲了!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应该比正常人的身高要高出一小截的。”
“就算这样...你我都没见过她的面...你认得出她是谁?”
“嘿,这就更简单了!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看黛西老师和路德维希老师是否会搭档出战,所以只在那群人里找那个最高最专注的...一定是她!”
我愕然地望着他...这家伙竟然...
“怎么?觉得奇怪?嘿...路德维希老师的大名,我可是比你还要早就听我父亲说过了,而且对他的评价相当高,说他不但身怀绝技,而且还临危不惧,宽宏大度,品德完美...听听,不但用了三个词,而且还加上了一个完美!这样的人,说他会在一时情急之下强吻黛西老师...不清楚内情的人也就罢了,换了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呃...是吗?”我觉得安德瑞斯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有些让人害怕了...
“嘿...况且当时别人捂着眼睛不敢看那画面也就罢了,你居然也转过了身去...难道你会相信那是真的?会相信你自己的师傅有这样的激情?这么一想,我马上就明白了,这又是你的阴谋诡计对不对?可是要动用这么大的排场,还要让两位前辈心甘情愿地演这场戏,你要钓的人可不一般啊...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嘘!”我适时地打出了禁声的手势,“不可说...不可说...”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能看到这一步,我觉得我已经够资本在你面前吹嘘一番的了,但是接下去的很多戏,我还是没怎么看得懂的。”
“嗯...因为这场戏里还缺一位主演,放心,她很快也会到的。”
“让我猜猜这位主演是谁...等等,唉,我真笨,你会这样安排,那么那位主演当然是...”他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连忙一把上前去捂他的嘴...他本能地向后一躲,我虽然没捂中,但他后面的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啧啧...”然而他还是叹息了起来,“不得了,果然不得了,你这场戏安排的够大的啊...可我有些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安排的?这总能告诉我了吧?”
“我要告诉你说,我们还留在奥斯陆没有出发的时候,我就已经安排好了...你信吗?”
“我信!”他笑着点了点头。
“这你也信?”
“当然,别忘了,我也是被你整过的人!”
......
几分钟后,十场决斗全都结束了。毫无意外,我方全胜。但对于对方安排的那些虾兵蟹将,大多数人则感到相当意外。
对方很守诚信,全都退了回去。
我回到了教学办公楼里,也就是之前一直呆在那里观察大门口的办公室里。杨文星一见我就着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对方真的就这么退了?”
“是啊,我也有点不敢相信...”
“会不会是他们在用这种办法观察你们的实力,等到明天才针对性地派出精锐骑士重新挑战?”
我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
“这二十名骑士的决斗是乱序的,出场是由双方自己决定的。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而且我们那些老师也是各有擅长。对方就算能派出针对性的骑士,又怎么可能安排顺序呢?”
“可是像你这样说,那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唉!”我走到窗前,默默地看着大门口方向,那些亮着灯的营帐又让我回忆起了几次出去比赛时的情形,长叹一声之后道:“我想,他们是在等我。”
“等你?”杨文星似乎有些将信将疑,“这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想夸大自己...”我低声道,“但是这两年的比赛下来,因为种种巧合,确实积攒了不少名气...所以那天我去你们营地找你的时候,估计已经被他们给认出来了。这才想出这种办法,就是想试探我是不是已经进入学院了。”
“是这样吗?”他更加怀疑了,“既然如此,你今天为什么不上去?你要是出场的话不就能镇住对方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我痛心地道:“我现在手里没有武器啊...”
“武器?你是说...”
“就是上次和你交手的时候,用的那杆救赎之枪!”
“救赎...是了是了,我听过的,怎么,你没把那杆枪带回来?”
“带回来了,可是它...坏了。”
“嗯?一杆枪还能坏?”
“那把枪里有个很隐秘的机关,一旦打开就能把对方的兵器给吸过来...我的名气其实都是依仗着那柄枪...现在没办法,我只能让一个好朋友暂时帮我修理一下。”
杨文星的眼睛都发亮了,“还有这样的武器啊?真想见识一下...能修好吗?”
“唉...”我幽幽地叹道:“很难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