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几步才到御花园,附近虽然人不多,但蓝釉一时情急的尖叫声不低,附近已经有七八个人听见了动静,有人狐疑的好奇张望,有的人则是直接赶了过来。
武昙这一晕,十分突然,并且症状还很严重,一下子就完完全全的不省人事了。
好在青瓷的反应够快,将她一把扶住了,这时候已经抱在了怀里。
蓝釉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脸都吓白了。
她家王妃虽然身体娇弱了些,但是也没有隐疾在身,两个丫头跟了她这几年,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附近已经有人围拢上来,见状也都露出惊讶担忧的表情来。
“呀,晟王妃这是怎么了?得赶紧传太医了。”有人提议。
“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把王妃安顿下来吧,外头这又是日头又是风的。”有人补充。
青瓷心里慌得很,垂眸略整合了一下记忆就转对蓝釉道:“这附近最近的是彰文殿,我先带王妃过去等太医。蓝釉你赶紧去找找,王爷应该是和陛下在一起,好像也应该是在御花园里。”
“哦,好。”蓝釉猛地回过神来,排开众人就飞奔进了御花园。
青瓷也急的不行,可是她不能离武昙身边,就旁边看着慈眉善目的永信侯夫人求助:“夫人,奴婢这里脱不开身,能不能烦请您的婢女代为跑腿去传个太医到彰文殿去?”
然后又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哪位再有空,也麻烦帮忙去长宁宫给太皇太后报个信,有劳诸位了,事后我们晟王府定不会忘了各位的援手,我家王爷必有重谢。”
“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永信侯夫人倒是没多想,青瓷开口相求,她就立刻转头吩咐自己的婢女:“快,去想办法找个太医来,你不认得路就随便抓个宫人带路,快去,别耽搁了。”
青瓷把能想到的都尽可能以最卡的速度做了安排,然后就抱着武昙急匆匆的冲向彰文殿。
之所以没有马上折回长宁宫去,一则是因为这里离着长宁宫已经很远了,即便她教程快,跑过去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武昙现在情况不明,她不敢轻易折腾,二则——
不出意料的话,萧樾应该就在御花园里,在彰文殿安置,能给萧樾节省时间。
不管怎样,现在也只有萧樾过来了才是最稳妥的,旁的人……
谁也不会比他更可信更可靠了。
“这……谁去长宁宫通传一声,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永信侯夫人的心肠不错,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武昙那的情况,就也追着青瓷去了彰文殿。
然后一群人里就有另一位夫人迟疑着道:“那我就去长宁宫走一趟吧。”
说完就带着自己身边的妈妈疾行而去。
遇上这样的事,这里剩下的人也多好事,互相看了看就也都尾随着永信侯夫人往彰文殿的方向去了。
自风七“死后”,萧昀的后宫就又一次被清空了,彰文殿也无人居住,不过基本的床榻桌椅都还是齐全的,也会有宫人定期过来打扫,殿内虽然看着空荡了些,但也不算寒碜。
寝殿的床上有床帐和被褥,只是因为没有主人,宫人打扫的也比较敷衍,青瓷嫌脏,便把武昙安置在了旁边的美人榻上,捏着她的手叫了几遍:“王妃?王妃您能听见吗?醒醒啊?”
武昙看上去脸色都很正常,可就是毫无反应。
蓝釉束手无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旁边不住的转圈。
稍后永信侯夫人等人就相继跟了进来。
“王妃怎么样了?”她进门先去看了看武昙,皱着眉头道:“王妃是怎么晕倒的?以前也有这样过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走着走着突然就晕了。”青瓷敷衍了两句也无心多说。
抱着武昙跑过来的路上她已经仔细的想了一遍,排除了是有人动手脚的可能,因为武昙今天从头到尾都没离开她的视线,并且从长宁宫出来的这一路上也没有碰过任何有可疑的东西。
最主要的是——
他和蓝釉全程寸步不离的跟着,武昙一直都很正常,出事前一刻还正跟她们说说笑笑的呢,而且如果真是着了什么道了,也不可能她和蓝釉一点感觉和症状都没有,单就武昙在眼皮子底下中招了。
可也即便是排除了被人下黑手的可能,青瓷也是又急又慌。
她甚至等不及的想要亲自奔过去把太医揪来,可是在萧樾赶过来之前她又不放心把武昙交给其他的任何人……
所以,就只能干着急。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只是跟着看个热闹,大家全都无计可施,就是看着是颇为关心武昙的永信侯夫人——
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拍拍青瓷的手背聊做安抚:“晟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看就个有福气的,会没事的。”
“多谢夫人。”青瓷只能随口客气的道谢。
十个人挤在这寝殿中默不作声的等着,青瓷原以为萧樾会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却不想等了约莫一刻钟之后,倒是永信侯的那个婢女先带着太医过来了。
而不凑巧的事,与他们同来的……
居然还有姜太后的銮驾。
“太后娘娘到。”她宫里的太监大总管嗓音古怪的尖声唱到。
青瓷看见背着药箱的太医,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刻看见正从大门口下辇车的姜太后,心中已经顺时一凛,警觉起来。
这个女人这么凑巧的跟着过来了,是只是凑巧听到消息所以来看热闹和笑话的?还是根本——
武昙会突然晕倒压根就不是意外?
即便没有抓住任何的蛛丝马迹,青瓷在看到姜太后其人的那一刻也忍不住立刻将这一连串的事情阴谋化了。
“见过太后娘娘。”姜太后一脚跨进大殿,众人连忙跪地行礼。
青瓷咬咬牙,也不得不跟着跪了下去。
姜太后这半个月的称病似乎真不只是个噱头,相较于上回见她,她这阵子能明显看出消瘦了些,并且也没了之前的精神,看上去疲惫又病态。
今天大约也是为了强撑出气场来好不至于被周太后的其实给完全碾压了,她身上穿了一身十分华丽的凤袍,用的是整套纯金打造的头面,一眼看去整个人是华贵无比,但实在是因为她脸色实在太憔悴了,眼神也透着阴郁,反而让她今天看起来有些诡异,特别的不平易近人。
“都起来吧。”她被锦竹扶进了门来,目光冷淡的瞥了眼榻上昏迷不醒的武昙,眼中隐晦的闪过一丝快慰的情绪,不过大庭广众,她倒是很快收敛了。
青瓷一直在严防死守的偷偷拿眼角的余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细节。
姜太后这时候已经将视线从武昙脸上移开了,顺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道:“哀家在去长宁宫的路上刚好遇到这个要去找太医的丫头,正好徐太医刚过去给哀家请过平安脉……徐太医,去给晟王妃看看吧。”
宫里的主子们,只要不是十分受到冷遇或者手头拮据的,一般请平安脉和看病都会选一个固定的太医,有能力有资本的,直接将其收服,用作自己的心腹,平时还能帮着做点腌臜事,就算实力稍微弱些的,也会尽力笼络住常用的太医,至少这样在宫里的生命安全能多一重保障。
而显然——
姜太后用的这个太医,必然就是她的心腹了。
“是!”那太医背着药箱,恭恭敬敬的先冲着她一揖拜下,然后就走过来跪在了睡榻边上,掏脉枕准备给武昙诊脉。
青瓷咬了咬牙,忍了几次才勉强说服自己稍安勿躁。
她不放心让这个太医碰武昙,可武昙现在情况不明,她心里又没底,就想着如果只是单纯诊脉,这太医做不了什么手脚,倒是不妨让他先看看,如果能诊出武昙的病因来也行,但稍后这人开的药她是绝对不会直接让武昙入口的。
青瓷主意定得很快,立刻就凑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丝帕覆在武昙的腕上,帮那太医看诊。
太医很是认真的摸了两遍脉这才收手,转身冲着姜太后的方向拱手道:“回禀太后,晟王妃并不大碍,只是最近天干少雨,王妃肝脾之内积了好些虚火散不出去,刚才应该是在外头走得急了些,又加上太阳大,这才会受不住突然晕倒。”
“没有大碍就好。”永信侯夫人等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姜太后也略略颔首:“要用什么药你赶紧把药方写了叫人下去煎药。”
“王妃是最好喝一阵子调理身体的药方,不过眼下的症状要缓解却没那么麻烦,微臣给施两针即可。”徐太医道,说着环视一眼看在靠近门口的那十几个人,“这殿内人多,会有些憋闷,对王妃的身体也不好,也请诸位先散了吧。”
姜太后则是站起身来,自己一边往外走一边挥挥手道:“既然武氏无碍,哀家也就放心了,你们也都别在这里杵着了,都散了吧。”
“是……”众人应诺,立刻散开先给她让路,请她先行。
徐太医这时候已经转身去药箱里翻找银针了。
青瓷看他前面跟姜太后一唱一和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又哪敢让他随便往武昙身上扎针?
要知道,医者想要害人性命可比寻常人要容易无数倍,哪怕暂时只是猜测,青瓷也不可能让武昙冒这个险的。
“多谢太医替我家王妃诊脉,不过既然王妃并无大碍,那便不需要再麻烦太医了。”她一伸手就隔开近在咫尺的太医,帮武昙把袖口略一整理就弯身去抱人,一边态度客客气气的对姜太后,“多谢太后娘娘为我家王妃还特意走这一趟,既然王妃今日抱恙,那稍后就不便再去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寿宴上折腾了,而且已经有人去告知我家王爷了,王爷应该也快赶过来了,这样我们干脆就直接带王妃回王府去医治吧,也好让王妃好好休养。”
这番话虽然说得客气,可任凭是谁都听出来了她这是在排斥和防备着姜太后和徐太医了。
徐太医的表情微微一僵。
姜太后已经霍的转身,劈头盖脸的厉声斥道:“合着哀家特意带太医来给她看病还看错了是吧?你这贱婢竟敢含沙射影的对哀家出言不逊?你好大的胆子。”
上回的事,已经够她记恨萧樾夫妻一辈子了,却奈何中间夹着个萧昀在,她又不得不为了儿子让步,这些天心口时时憋着一口邪火,还正愁没出泄呢,日复一日的憋着,憋得她几乎心口都要炸开了,她甚至想想今天的午宴上会得和武昙打照面就觉得心口疼……
去长宁宫的路上也是满心的不乐意,结果半路遇到永信侯夫人的婢女火急火燎的赶着去给武昙找太医……
姜太后承认,她过来的初衷就是为了来看武昙的笑话的,就算碍于萧昀拦着她不能再直接对武昙出手做什么,看她倒霉看她出事也能出一口恶气。
并且——
她也确实暗示过徐太医,如果可以的话,能不动声色的让武昙吃点苦头就最好不过了。
这已经是她目前能对武昙做的,最大程度的报复了,她来的路上甚至是诅咒希望武昙是得了什么重病的,结果天不遂人意……
现在倒好,徐太医不过就说需要施针而已,武昙身边的这个丫头就公然跳出来拆台,这明里暗里还不是在告诉众人晟王府的人信不过她这个太后么?
一个婢女而已,就敢当众这样给她没脸?
姜太后是暂时拿着武昙没辙,可不代表她会对一个婢女容忍,而且青瓷这时候顶撞她,简直就是撞枪口上了……
磋磨不得武昙,她还不能拿她身边的下人出出气么?而且好像那死丫头一直很依赖身边的了两个婢女的,哪怕只是除了这两个婢女,能打击到武昙是一回事,同时还能让她伤筋动骨,失去左膀右臂!
这一重想法,无非是十分振奋人心的。
姜太后目色当即一厉,顷刻就现出了明显的杀机来。
青瓷知道自己这样说话一定会得罪她,可是没有办法,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居心叵测之人随便动武昙。
她咬咬牙,直接忽视掉姜太后的话,抱着武昙就往外走:“太后娘娘许是误会了,奴婢只是觉得我们王妃带病之身,不合适再继续出现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实话实说而已,并无顶撞太后的意思。现下我家王妃还未曾转醒,奴婢不敢耽搁,还请太后海涵,容奴婢先将王妃送回王府去。若您就是觉得奴婢有无礼冲撞之嫌……今日在场的这么多人做见证,奴婢是在晟王府签了死契的,跑不了,回头等安置好王妃,自会请我家王爷绑了奴婢再宋予太后处置。”
姜太后出行,仪仗里宫女太监和侍卫都有,可青瓷就这么抱着武昙执意往外闯,就没人敢上手去拦了……
青瓷一个王府的婢女,就地砍了都不在话下,可要是连累晟王妃有所损伤,他们是要掉脑袋的。
一群人畏首畏尾的本能的后退避让,仿佛快步走过来的青瓷就是洪水猛兽。
姜太后一看一个婢女在自己面前居然也敢如此嚣张,脾气就再也按不住了,气急败坏的直接自己受伤前去伸手将青瓷拦了,目露凶光的恨声道:“哀家面前你也敢造次,拿哀家的话当耳旁风是吧?好!来人!晟王府的人既然信不过宫里的太医,那你们就把晟王妃送回去,至于这个贱婢……冲撞哀家,大逆不道,这就给哀家按下就在这里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