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雷盯着手中的头发陷入沉默,旁边的吴潇却走过来拍他的肩,笑着打趣道:“阿雷啊,看来你和阿铭都是好命的人。放手去追逐心中的女孩的同时,竟还有着另一位女孩默默等待着你们。”
杨雷把头发收进兜里,摇头道:“正是因为这样,我心里才不好受啊。我觉得铭爷说的没错,你还是不要再去给那个韩贞当暗线了。这种无孔不入的愧疚感,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
吴潇很随意地点头,不知道他把这话听进去了没有。
四人在车站候车厅静坐一小会,从广安发往合川的汽车来了。
上午十点,一行人抵达合川城。下车唤的士,直奔滨江路恐龙广场。
顾铭要去听风水岸找风雪,说是待会再去绅士台球馆找他们。换在平时,杨雷也愿意陪顾铭多走一趟,毕竟风雪也算他的朋友,到了这里,理当去见个面、打个招呼。但他现在急不可耐,一心一意只想见他梦中的女孩,便直奔商业楼那边的绅士台球馆了。
卿欢陪着顾铭。而吴潇,迟疑之后,他选择跟着杨雷同行。
路上,杨雷不解道:“你不跟着铭爷,反倒跟着我?我是去找恬恬赴约的,见面就是打台球,你去也是无聊。”
吴潇微笑道:“阿铭和风雪是破镜重圆,他们见面时难免相视凝噎,我去了才是碍眼。你就不同,你和那个李恬恬是如约而至,多个人搭伴也不显唐突,就算我去了没事干,也不至于受人冷眼。话说回来,我早见过风雪了,对她不好奇。反倒是没见过李恬恬,这次正巧是个不错的机会,我当然要去,毕竟兄弟媳妇,我总得见见人,帮你把把关吧。”
杨雷点头,片刻又摇头:“你的确有必要去见见她,不过把关什么的你就不用费心了。恬恬那种女孩,任谁见了都喜欢。你别一见她就成了我的情敌,到时我还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抵达商业楼,顺梯直上,到二楼的绅士台球馆。
时过两年,这里没有丝毫变化,门上挂着球馆的大牌子,旁边壁头贴满了各种台球海报,目光穿过大门看进去,里边人多却安静,持续响动的台球撞击声和偶尔响起的掌声是主旋律,纵使有人交谈,也都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也因此,台球馆显得严肃庄重,时刻衬托着它是绅士的运动。
杨雷在门口静站了一小会,反复深呼吸数次,努力压住心中的激动,方才使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
沉默中,他大步走进,径直走向柜台的方向,但未看到李恬恬,坐台的是一位相貌和蔼的小帅哥。
时隔这么久,球馆的收银员早已换掉,杨雷不认识这个人,看上去陌生感很重,但他心里却不慌。他知道,这家球馆虽是李恬恬家开的,她也经常坐台收银,但更多的时候,她喜欢找人切磋台球,就在这个球馆里边。
于是,杨雷回头,目光一一扫过球馆的每一张球桌,因为人影视线的遮掩,太远的球桌他就看不清了。他不急,干脆顺着球馆的壁头绕,挨着球馆绕一圈,每一张球桌周围的人都看一下,这样便不会看漏掉。
然而,他仔仔细细找了一遍,仍未见李恬恬。到此刻,他的心有些焦躁了,以为李恬恬记错了相约的时间,这会出去玩了——这不是好征兆,这么重要的事情,李恬恬怎能忘掉?或者说,对杨雷重要的事,对李恬恬却不那么重要?
杨雷的心绪很沉重,回身又往柜台走去,轻轻敲一下收银台,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问:“这位帅哥,你们球馆的李恬恬去哪里了?”
小帅哥抬眼,一脸疑惑地说:“我们球馆并没有一个名叫李恬恬的收银员啊。”
杨雷努力让自己笑得正常,继续说:“她不是这里的收银员,而是这家球馆老板的女儿。”
小帅哥更为疑惑,皱眉道:“你可能记错了。我们老板都还没结婚,哪来的女儿啊?”怔了一小会,忽然恍然大悟,笑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以前李老板的女儿啊。大概半年前,李老板把球馆卖给我们老板,然后搬去重庆了。”
晴天一个大霹雳,杨雷的心里浪涛翻滚,下起了暴风雨。因为他一眼看出来了,这不是李恬恬故意弄出来的恶作剧,她那样的人也不会恶作剧,这个陌生的收银员并未说谎,用这种自然而疑惑的表情说话的人都不会说谎。
那么,李恬恬为什么没把自己搬家了的信息告诉杨雷,还让他呆头呆脑地跑到绅士台球馆找人?莫非,分明出尘不染,宛如惊艳仙子的恬恬学姐也渐渐被世俗玷污了?她也学会了玩弄人心,喜欢把一颗真挚火热的心折磨得晦涩若死?
杨雷的身子猛地颤抖起来,有些站不稳了,晃着要往边上倒,好在吴潇把他扶住了。
“阿雷,你不要这个样子。就算李恬恬骗了你,你的兜里不也还揣着李盈赠送的头发吗?”
吴潇觉得,这话说的可能有些现实,但事实就是这样啊,那个李恬恬明显撒了谎、爽了约,杨雷和她也很难再有结果,不如干净利落的一刀断念,免得给自身惹来无限我苦恼。而要一个男孩忘记一个女孩,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更好的女孩把前者比下去。
杨雷的身子依旧剧烈颤抖着,是心中的无限失落所致。他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和李恬恬再见的画面,却从未想过,他们已经不会再见了。这种深层次的精神打击足可令一个身与心完全成熟的成年人倒下,遑论杨雷还是一个少年郎。
吴潇扶着他,一扶就是好几分钟,直到他不再颤了,这才轻轻松开。
“潇潇,走吧,我们去听风水岸和铭爷打个招呼,然后去找老肖。”
杨雷忍着心中宛如火山迸发的情绪,沙哑着说了一句,缓缓往外走了。
吴潇苦笑,只得大步跟上。
两人刚出门,却见顾铭、卿欢、风雪三个人迎面走来了。
今天的风雪非常漂亮,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得多:她长高了,比以往高了半个头,身子变得越发纤细,纵使身着一身厚重行装,亦掩盖不了她的身材曲线。她化了妆,眉梢变得纤细优雅,睫毛都变得精致工整,双唇变得鲜艳灼目,脸蛋变得粉嫩欲滴,甚至额上那一道疤都被隐去了,整个面容早已完美到没有瑕疵,明眸皓齿,美颜无双。
“杨雷!吴潇!我们来了!”
长廊口子,风雪对着这边招手,笑声如雪。
杨雷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吴潇也只能苦笑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待走近,风雪眨巴疑惑的大眼,用分外惊奇的表情说道:“咦……怎么没见李恬恬啊?你们不是要在球桌上私定终身吗,我和顾铭、卿欢都来给你加油了。”
杨雷盯着这个比之以往更为惊艳可人的女孩,嘴角扯动着,轻轻说一句:“她不在这里。”
只需简单的五个字便可把整件事说清楚。
风雪愣住,识趣的不再说话。
顾铭也被惊到了,当即打着哈哈凑上去,抬手用力拍杨雷的肩,转移话题:“雷,你也别沮丧了。就算她不在这球馆里边,也不影响我们打台球啊。仔细想想,我们都好久没交过手了,要不就在这里试试,看看谁又长进了多少。”
杨雷淡淡说道:“你打不过我的,以前都是我让着你的。”
顾铭摇头:“打不打得过,打了才知道。反正我们都走到球馆门口了,不打几局岂不白来?倒是李恬恬,她不来是她的损失,迟早懊悔到死!”
杨雷此刻心乱如麻,的确需要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打台球是个不错的选择,还是和自己的死党打,更是不能拒绝。
于是,一行人又往回走,往球馆里找一张空桌子,远远的给柜台那边的小帅哥打一声招呼,叫他计时收费,便自己洗球开打。
不得不说,杨雷的球技的确夸张,不管是出杆的力度、准度,还是母球的旋转、控位都做得异常完美。一局下来,他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几乎没出现过严重失误,轻而易举就打赢顾铭了。
因为他的球技好,自然而然吸引到球馆里其他台球爱好者的关注,都往这边凑过来观战,看到精彩的球就默契鼓掌。
顾铭表现得很淡定,仿佛输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安静捡球洗球,准备输下一局。
观众人群里,卿欢看着顾铭输掉,心里非常不开心,对杨雷的敌意更甚了。于是,他鼓着腮帮子喃喃道:“这家伙又不是多厉害,换姐姐来和他打,早把他打成猪头了!”
风雪就在卿欢旁边,无意间听到这句话了,便小声纠正道:“你姐姐也打不过杨雷。”
顾铭和卿欢一起去找风雪时,相互介绍过,所以风雪知道卿欢的姐姐是陶杳杳。
卿欢问:“你又没见过我姐姐,凭什么说我姐姐打不过他啊?”
“我认识你姐姐,你姐姐应该也记得我。很早以前,我看过你姐姐和杨雷交手。”
风雪回忆起当初杨雷和陶杳杳交手的画面,那的确是一场惊心动魄、精彩程度直追职业赛的民间高手对局。那一次,他们一共打了八局,杨雷赢了五局,总体来说,杨雷总归要比陶杳杳强一点。
卿欢不说话了,愤愤地看向球桌,目中浮出期待,希望顾铭能奋起直追,扳回一城,自己也好扬眉吐气一回。
——所有人都不知道卿欢为什么敌视杨雷,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而,结果很不理想,顾铭一输再输,还都是以大比分输掉的,甚至一局下来都鲜少拿到球权。
第四局,摧枯拉朽一面倒的球局终于有了些许变化。顾铭罕见的上手了,是以一个超高难度的长台札杆打开的局面,继而连击十数球,单杆拿到37分,转而做出难度超高的防守球。
交换球权,杨雷上手。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桌面,白球被咖啡球挡全了,剩下的三颗红球也都存在障碍球遮掩,要解球的难度非常之大。
他静心思考,反复计算后,决定也用札杆的高旋转弧球来解球。
当他做出札杆的手势,准备发力猛击白球时,一个恍惚熟悉的声音无端闯入。
“三库球啊!你上次不就用的三库球解的球吗!?”
杨雷的身子猛地一颤,他循声看去,在密集的人群里看到了熟人,或者说梦中人,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孩竟在此刻出现了。
不只杨雷看了过去,在场所有人也都如此,因为在台球馆里大声说话的人,势必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们看到一个容貌精美,但眼眸凌厉若剑芒的女孩子,这个女孩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那是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气质。仅一眼,他们就已记下这个女孩的面容,很难忘记。
忽然,一个人惊叫道:“李恬恬!你是李恬恬啊!”
尔后,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惊疑,因为球馆里新旧客人都有,很多人只听过李恬恬的传言,却未见过真人。这会,他们得偿所愿,饱了眼福,也都变得庆幸起来。甚至有人心里发痒,笑得热乎乎的,凑上去混脸熟,想邀李恬恬一起切磋台球。
然,李恬恬直接无视了这些人,大步往前走,而人群也很自然地给她腾出一条路来。
待她走近球桌,淡淡地审视杨雷一眼,启唇:“我赴约来了。”
杨雷此刻的心情宛如荒漠旅人寻找道了绿洲,那种宛如无边大海,一次次滋润心灵的感觉,如梦如幻。
他对着李恬恬微笑:“我问了收银员,他说你们一家都搬去重庆了,所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李恬恬蹙眉:“我搬不搬家和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以为我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
杨雷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心脏怦怦乱跳,血液也极速流淌,似乎鼻子隐隐发热,要流鼻血了。
李恬恬实在太美了,而她的美和风雪的美又完全不同。她在容貌上或许稍逊后者一分,但她的凌人气质却是另一种层次的美,而发现了这一分美的杨雷,便有些压不住自身的生理反应。
他忙低下头,用手擦一下鼻子,发现并未流鼻血,心里微微松出一口气,却又不太敢直视李恬恬了,怕自己真的流出鼻血,那可真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