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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罪例
    顾铭闻言苦笑,到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苏沁主动约他,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相反,今天相见之后,他们会变得越来越陌生。
    她只想他骂她一顿,就如同他想她骂他一般。
    顾铭叹息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苏沁认真点头:“有必要的。”
    顾铭深吸一口气,回忆起白天时自己骂石静的那段话,一字不漏地复述道:“你这女人有病是不是!老子女朋友比你好几百倍,谁会喜欢你这种又矮又胖又丑,嘴巴脏,脾气暴,还眼睛瞎的女人啊!”
    他真的不想骂她,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骂。于是,他骂了,而且不是如背诵课文一般背诵那段话。他骂这段话时,神色凶恶,语气尖利,宛如真的怒不可遏。
    苏沁没有被他的表情与言语吓到。她张着明亮的大眼,把顾铭说的每个字都记下了,接着露出如春风过绿野一般舒爽的笑容,重重点头:“对的,我也觉得我就是你口中的那种女人。”
    她说完,转身就走。
    顾铭站在原地,目送她一步步走远。眼见着她快要没入熙攘的陌生面孔里了,恍惚听到她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那声音很缥缈,像遥远地方荡来的清越歌谣,使得顾铭不确定那是不是幻听。
    他的心像被螺栓扭住了,一圈一圈搅动,一阵一阵绞痛。
    ——苏沁啊,我骂了你,你释怀了,可以真正的做你自己了。可我呢?你可曾给过我一个好好道歉,好好忏悔的机会?
    顾铭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看到陈小帅独自站在阳台上抽烟。
    以往的时候,顾铭会过去陪他,今天却没有。
    顾铭累了,身累,心也累。
    他甚至忘了洗漱脱衣,整个人往床铺上一躺,便不动了。
    他并未闭眼,能看见安静躺在枕头边上的黄色纸鹤——千云舞用灵巧小手折出来的纸鹤。
    他又想到了那一只红色纸鹤,千云舞认真叮嘱过,要他转交给卿欢的纸鹤。
    顾铭知道,纸鹤这东西并没有实际意义,它代表不了平安与幸福,不管卿欢有没有收到它,都无法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造成半点影响。
    可这件事终究是顾铭答应过千云舞的,他却没有好好履行此事,甚至于转眼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他觉得,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而今,那只红色纸鹤还在顾铭家里,可能要等这个周末单休假,才有机会将之交给卿欢了。
    这一次,他留了心眼,周末一定回家把红色纸鹤拿回来交给卿欢。
    ***
    两天后,住院的曾初雨回来了。
    她第一时间找了吴潇,笑语盈盈,美态尽显,仿佛已经忘了前不久的冰冷与病痛。
    地点还在天台。
    今天的她非常漂亮。她上身着浅蓝毛衣再搭上一层薄薄的黑纱衣,颜色层次分明,不艳亦不淡,下身是暗紫色休闲裤加白色休闲鞋。她的发丝都被扎了起来,成了两条柔顺的马尾。最为惊艳的是,她的头上戴了一只橙色的毛线帽子,几乎把额头都盖完了。
    这种半隐半现的面容,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缥缈美感,异常醉人。
    这一次不再是他们单独两人。
    曾初雨身后还站了好多人,大多是男生,也就是那群脑子抽了筋一般的护花使者。
    剩下的那个女生是石静,她和曾初雨的友谊很深,理当跟着来。
    只是她不像来给曾初雨撑场子的——没有专程撑场子的人会一脸木讷相。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吴潇,一动不动,宛如没有生命的小石头。
    吴潇孤身一人来的,没叫顾铭,没叫卿欢,更不可能叫千云舞。
    天台上就这些人,天台门外还堆着一群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若顾铭在此,一眼就能看到好几个熟人。
    一个是猴子男生,一个是千云舞,还有一个是徐蔚。
    猴子男生本就长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脸,有热闹事的地方就有他,他在这里便不足为奇。
    千云舞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吴潇身后,她却没这么做。似乎她也想当一个忠实的看客,无论天台上发生了,她都不予插手或评价。
    徐蔚作为吴潇的女朋友,此刻明显该站在吴潇身边,给曾初雨来个下马威,可她也没上前。大概是随时间堆积,她也发现自己和吴潇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牢固了。
    她安静看着,目中带着希冀,兴许是希望吴潇能拒绝曾初雨。
    冬天,寒风料峭,卷起少年、少女的衣襟与发丝,于是平日平坦开阔的天台变得高深迷离。
    吴潇面无表情地站着,背脊撑得笔直,像一尊没有温度的小冰山。
    他不怕曾初雨,也不怕她身后的那群男生。
    他就这般平静地看着她,问:“有事?”
    曾初雨莞尔道:“当然有事。”
    吴潇不说话了,安静等她说接下来的事。
    奇怪的是,她也不说话,仿佛也在等吴潇开口。
    气氛僵硬了好一会。
    曾初雨忽然“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
    吴潇却出声叫住她,小声问:“你的病好了吗?”
    曾初雨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她明显不想走,刚才只是佯作要走。她吐吐舌头,嫣然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事了。”
    吴潇皱皱眉,凝声说:“当我没问。”他说着,转身也要走。
    曾初雨连忙叫住他,甜笑着解释道:“我根本就没病啊。身子发凉,一部分原因是天气太冷,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她的脸忽而一红,有些腼腆地说:“是饮食没规律,导致身体内循环系统紊乱所致。我住了几天院,进行药物调理的同时,也调整饮食规律,所以我很快就恢复了。”
    吴潇问:“所谓饮食没规律,其实就是节食?”
    曾初雨的脸颊更红,低着头不说话。
    吴潇淡淡说道:“节食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这虽然是一句关心人的话,但他说得一场冷漠,声线就像清冷的风。
    曾初雨咬咬嘴,问:“你是习惯了冷漠,还是在我面前才冷漠啊?我记得我们初见时,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吴潇道:“再见。”
    他不去看曾初雨,三步并两步,几大步跨出了天台门。
    他没看到徐蔚,也没看到千云舞,只知道门外也有看热闹的人,却并不关心这些人是谁,自己认不认识。
    曾初雨在天台上站了一会,俏脸上的红晕渐渐淡去,嘴角却扯动出了笑,是舒心的开眉一笑。
    她步子欢快,拉着石静就走。
    石静很疑惑,问:“初雨,吴潇对你这种态度,你怎么还这么开心啊?”
    曾初雨笑道:“他对我的态度已经非常非常好了,甚至可以说温柔,我为什么不开心啊?”
    石静追问道:“这个冷冰冰的样子也算温柔吗?”
    曾初雨却没回复,大概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她只知道,今天的吴潇比前几天雨夜里的吴潇要温和得多。
    今天一整天,她的脸上始终映着春光一般美好的笑颜,惹人沉醉。
    ***
    顾铭在当天晚自习才知道吴潇和曾初雨的天台之会,是千云舞告诉他的。
    千云舞对自己的判断力很自信,言之凿凿说道:“吴潇一定会和曾初雨好上,说不定等不了几年他们就结婚了。”
    顾铭冷笑,却不言语。
    千云舞便问:“你的好兄弟找到这样好的一个女朋友,你不替他开心吗?”
    顾铭道:“我很想替他开心,但在我找到曾初雨不是唐见虎的人的证据之前,我实在开心不起来。”
    千云舞眨眨眼,莞尔一笑,“你不用再去找证据了,我已经想起我在哪里见过曾初雨了。”
    顾铭问:“哪里?”
    千云舞道:“在一家茶馆的包间里,我见过她。那时候唐见虎邀曾晖等三个老板一起打牌,她来过包间,是来找曾晖撒娇要钱的。”
    顾铭惊讶道:“曾晖就是那个晖哥?”
    千云舞抿着嘴点头。
    顾铭又问:“她为什么找曾晖要钱?”
    千云舞道:“他们都姓曾,多半是亲兄妹或堂兄妹吧。”
    顾铭不说话了,他知道再说下去必然触及千云舞心头的伤处,徒增懊恼。
    如果曾初雨是曾晖的亲戚,那她与唐见虎就扯不上关系了,顾铭的忧虑也可以放下了。
    不过顾铭还是有些疑惑,问出一个与曾晖无关的问题:“曾初雨这么漂亮,一般人见过她一次便会记住吧。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啊?”
    千云舞的眉梢轻轻一颤,不满道:“校花也不一定是学校里最美的女生。或许我也算不上多漂亮,比之她应该也不会差太多吧。她都没记住我,我为什么要记住她?”
    女孩都爱美,越美的女孩越爱美。美丽的女孩看到另一个也很美丽的女孩,大概会下意识拿自己与她比较吧。
    而这个比较的结果往往不准确,因为要一个女孩子承认另一个女孩子比自己漂亮,往往不切实际。
    这个回答的确很有力,顾铭只要闭上嘴。
    千云舞发了一句牢骚,片刻又轻叹出声:“今天我看到她戴的那个毛线帽子以及她脑后的双马尾,方才想起来的。那天她去找曾晖也是这个装扮,很靓丽迷人,像一粒闪亮的明珠。若我是个男孩,应该也会喜欢她吧。”
    ***
    星期六下午下课,吴潇拨通了徐蔚的电话——
    吴潇:“徐蔚,你今天忙吗?”
    徐蔚:“你想要了?”
    吴潇:“不是。我想和你见个面,说一件事。”
    徐蔚:“如果你想找我分手的话,那就不用见面了。我很忙,电话里说就好了。”
    一阵沉默。
    徐蔚:“好吧。就这样,我挂了。”
    吴潇:“等等。”
    徐蔚:“还有事?”
    吴潇:“我打电话给你,不是想找你分手。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那分了就分了吧。但我还有另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抽点时间出来和我见个面。”
    又是很长一阵沉默。
    吴潇:“不行的话,我就挂了?”
    徐蔚:“你想叫我帮什么忙?”
    吴潇:“一定要在电话里说?”
    徐蔚:“是、是……的。”话音颤抖,似在哽咽。
    吴潇:“你哭了?”
    徐蔚:“我没那么脆弱,不会为谁哭泣。我只是感冒了,有点鼻塞。”
    吴潇:“那好吧。找到关心你的男朋友之前,注意身体,冷了多穿点,热了躲绿荫,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
    徐蔚:“我知道的。”
    吴潇:“再见。”
    挂了电话,吴潇的脸上有了浓浓的惆怅。他一直以为自己无论何时与徐蔚分手了,都不会难过。可当真的分手时,他的心却变得空落落的,仿佛除了她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吴潇知道,这种心情只是暂时的,等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恢复过来,不苦不痛,无悔无愧。
    他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心绪稍稍平复一些了,再次摸出手机,拨通顾铭的电话。
    他想和顾铭商量去接近伍琦的事情,可他的话没说出口,眼角余光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徐蔚主动找来了。
    她的眼角很干很干,分明没流过泪,她的面容也很平静,仿佛未收到过任何伤害。
    她站在教室门口,分明是一个鲜活的人,却透着一分机械与僵硬,宛如提线木偶。
    她平静说道:“吴潇,我来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吧。”
    吴潇点头,起身往外走,神情与动作同样平静如水。
    当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彼此审视对方好半晌,吴潇终于开口了。
    “我们先走走,找个没人的地方谈。”
    徐蔚没意见,两人便并肩而行。
    一直走出学校,走到闹市,走进一家茶楼。
    他们买了一个包间,相对坐下。
    这会,吴潇终于可以放心说话了。
    他把卿欢对付唐见虎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不做丝毫隐瞒。
    徐蔚听完,脸色变得郑重,轻声问:“你们一定要做这件事?”
    吴潇点头:“势在必行。”
    徐蔚便说:“唐见虎涉及的罪例很多,你想要他哪方面的犯罪证据?”
    吴潇思忖片刻,凝重说道:“唐见虎涉及的罪例里,能判刑的只有贩卖毒品以及逼良为娼。你应该找不到他贩毒的证据,所以你想办法帮忙弄到他逼良为娼的证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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