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冉是被室友张娴摇醒的,只不过她被酒精侵占的大脑还很混沌。
旭日东升,落地窗外灿烂的阳光映进小小的寝室里,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暖芒,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张娴兴冲冲地说:“小冉,快起来,你的交换生申请通过了,而且是全额奖学金诶!”
夏小冉立刻清醒过来,拽着她的袖子急问:“你刚刚说什么?通过了?没跟我开玩笑吧?”她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慵懒,低沉的沙哑的。
张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真的!骗你的是小狗!”
刷牙的时候夏小冉对着镜子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脸好几下,是真疼的,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那家以严格挑剔出名的音乐学院竟然会挑中自己?她慢吞吞的大脑还在努力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张娴在门外催她:“美丽动人的夏小姐,拜托你不要再磨蹭了,别忘了莫教授还在等着你呢!”
“唔,我知道了。”她吐吐舌,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妥当,忐忑又兴奋地冲出了寝室。
推荐夏小冉去维也纳做交换生的莫教授是当初夏小冉一进校就带她的专业导师,颇为欣赏她在钢琴演奏方面的天赋和毅力,对她的教导很严厉,而夏小冉也不负期望,是所有同期学生当中成绩最为出色的一个,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推荐了她。
夏小冉亲自到办公室,再三地感激莫教授的大力栽培,莫教授先是训诫一番,又关心地叮嘱她要做好哪些准备,尤其不能松懈练习,这才放心让她离开。刚出办公楼大门,她口袋的手机就响了。
她接了起来,是邵峰清朗的声音:“小冉,你在哪儿呢?”
“我在学校,你呢?”在喜欢的人面前,夏小冉掩不住喜悦地轻笑出来,连细胞都活跃起来。
“我还在公司,听你的语气好像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啊?还不快跟我交代清楚了?”电话里邵峰似乎也感染了她的快乐,低沉的嗓音揉着男人对女人那种宠溺的纵容。
夏小冉愉快地问:“我们待会能见面吗?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跟你说,不许说没空呀,快,快跟我说‘可以’!”
“可以,我的公主殿下。”邵峰好气又好笑地应了声,别说这点小要求了,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能摘给她。
两人又情话绵绵一番才约了时间地点见面,只是才挂了电话,邵峰就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望着一直杵在他跟前的碍眼助理,那犀利的眼神让人忍不住打冷颤。
助理鼓了半天劲才胆敢开口:“邵总,您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您应该回大宅参加家宴……”
邵峰一脸冷漠地敲了敲桌子,站起身绕出大班台直接往门外走去,用背影对助理说:“那你帮我回个电话,就说我今晚有重要的应酬,不回去了。”
“邵总?”助理欲哭无泪,还有什么事比部长大人的家宴更重要?老天,这个电话该怎么打?
邵峰到咖啡馆的时候环视了一番,夏小冉还没到,这个时间点人不是很多,他微微笑了笑到他们习惯的靠窗位置坐下来,正好对着大学那片风光旖旎的湖畔。
夏小冉最喜欢这里宁静的环境,没课的日子总是喜欢拉着他到这里,他办公,她看小说,不过更多的时候她是硬让自己陪她看那些在他眼里俗到极点的爱情片,他就不懂了,她这个傻姑娘怎么还能为这些煽情的剧情窝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有这么感动?
所以他总是笑她傻气,电影都是假的,不必要较真,每当这时候她狐疑会像个斗士般捍卫着,她说无论如何,她相信人的感情是真的。这话他无法反驳,在没遇见夏小冉之前或许他还不信真有那么深的爱情,可见月老还是眷顾了他。
他初时也以为不过是男女间单纯的荷尔蒙吸引,可相处下来,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地吸引他侵占他的心,等到不能自拔的时候他才发现已不能没有她了,所以即使前路如何艰难,他也要争取和她在一起,不对,是一定要在一起。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着,他看也没看一眼,最后听得烦了索性关了机,正巧看见夏小冉伴着风铃清脆的声音走了进来,还调皮地眨着眼跟他招了招手。
她笑眼弯弯地在他旁边坐下,还故意倾身在他颈边闻了下,才满意地摸摸他的头赞许:“很好,今天我的‘音乐家’没被铜臭污染,值得表扬!”
“音乐家”是夏小冉给邵峰起的外号,他的公司主营文化传媒,可是他的钢琴却弹得极为出色,当初夏小冉就是帮一个要出cd的同学配乐才yin差阳错地认识了他,也因为偶然的一次合作机会擦出火花,一开始她还很拘谨,也不肯接受他的追求,后来接触久了才慢慢地变得爱说爱笑,让他争取到了掳获芳心的机会。真要问邵峰为什么会喜欢夏小冉的话,也许是因为在他的圈子里再也找不到像小冉这样纯粹的人了。
邵峰被她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一把将她圈在自己怀里笑着说:“调皮捣蛋鬼!别吊我的胃口了,快说说看有什么好消息了?是不是打算对我以身相许?”
“你想得美!”夏小冉眯起眼睛嗤地笑出来,耳后的发丝散下来,遮住微红的脸颊:“好消息就是……我可以去维也纳当交换生了!”
邵峰一怔,低声重复道:“维也纳?”然后无意识地喝了口水,抿抿唇再也没说别的。
夏小冉本来还挺开心地分享自己的心情,可是她抬眼见到邵峰一脸沉默,心里不免又忐忑起来。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扯扯他的风衣,细声问道:“你、你不喜欢我去吗?”她心里暗骂自己笨,光顾着高兴了,怎么忘了这一去就得半年,他们就得隔着千山万水的,哪个恋人会喜欢的?可是要她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也舍不得,夏小冉皱起秀眉,苦着脸犯难了。
邵峰摇摇头,尽量不让夏小冉看出自己的心事,拉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想你这一去肯定得呆一段时间,我又不在你身边,怎么放心得下?我们得准备很多东西呢,你是没去过维也纳,那边冬天可冷着呢!”
“你真的不反对吗?”夏小冉一听又高兴起来,笑容灿烂地追问:“你肯定去过维也纳咯?那里是不是很漂亮?”
“是个蛮不错的地方。”邵峰宠溺地拧拧她的鼻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他前两年在维也纳生活的事儿,成功地把夏小冉的担忧隐了去,可是他自己心里明白,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一刻也不愿意跟小冉分开的,可是现在家里的情况很复杂,她离开几个月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这样他更能放开手脚做些事情了。
得了邵峰的支持,夏小冉又向父母说了这桩喜事,他们都很替她高兴,于是她开始准备留学相关事宜。
一晃又半月过去。
这天张娴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夏小冉:“小冉,快帮帮我,我答应了黎教授明天去城西新建的儿童福利院落成仪式帮忙,负责带小朋友给来宾唱歌,可我家里临时有急事赶不回来了,不如你替我去吧?”
“啊?我?”夏小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说,“张娴同学,我学的是钢琴,不是声乐,能行吗?”
“哎呀,死马当活马医,黎教授也认识你,还说过你的嗓子好,你忘啦?总比人不到要好,而且是去做好事怕什么?咱们姐妹一场,你就当帮我啦,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夏小冉想了想,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就爽快地答应了:“那好吧。”
第二天夏小冉特地起了个大早,匆匆赶去西郊的儿童福利院,只是她没想到才在小门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熟人,不过其实他们也不算熟。
是傅希尧,人称傅四少,前一阵子见过一次。
他如众星拱月般在簇拥的人群里从容地走来,依旧是那般英俊出众,只是他今天穿的是米色的休闲西服,成功地内敛了他天生的盛气凌人,比那天晚上平易近人许多。几个记者眼尖地看到了主角现身,马上追上前进行采访,闪光灯此起彼伏,竟比明星还受欢迎。
傅希尧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又仿佛不认识似的,越过她往里走去。
夏小冉不禁微微眯起眼睛,望着他的背影想,他也许不记得自己了吧,如此甚好,她也并不想跟他有正面的接触。只是她很好奇,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走到夏小冉跟前,说:“你就是夏小姐吧?快跟我来吧,小朋友都在等着你呢。”
“好,请你带路。”提到正事,夏小冉即刻正色起来。
就连外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座福利院的建筑和配备设施都是一流的。
空旷的cāo场上空拉了几条祝贺的横幅,夏小冉进去时看到十几个岁数不等的孩子早在那里等着,齐刷刷地排得十分整齐。张娴说先前已经练习了很多遍,交代她表演前再排演一次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的确,孩子们很听话,在她的拍子下稚气地唱起来,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剪彩仪式很顺利,嘉宾就坐在cāo场搭建的舞台前,很快轮到孩子们表演,第一个节目就是大合唱。夏小冉觉得比自己的钢琴演奏还要紧张,目光不经意间与傅希尧对上,他正挑着眉闲适地坐在嘉宾的正中央,旁边的人在跟他说着些什么,他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那般气势犹如天生的王者,让人难以忽视。
她方才听一些老师议论,这福利院竟是他的公司出资捐建的。她不厚道地想,他是真的想做好事?亦或是纯粹为自己挣名声?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算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她不过是来帮忙的。
很快夏小冉就功成身退,从福利院出来已经是午后,天气很闷热,黑压压的云朵一卷一卷地蔓延开来,整个天空黯淡得没有精神,她在车站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程的车子。
“上车吧,我载你一程。”一抹耀眼的红色落在她跟前,车窗缓缓摇下来,傅希尧爽快地跟她招手,“这边车很少,回城不方便。”
意料之外的巧遇。
其实他刚才一眼就见着她了,身上穿着粉色t恤,一条修身的窄脚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扎成马尾,露出细长妩媚的脖颈,象牙白的肤色一直绵延到立体的锁骨下,这般干净的好颜色落在任何一个男人的眼里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偌大的舞台上,他几乎只看得到她一个人,那秀气的身影一直在挠他的心,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明知道她是好友的女人。
夏小冉一时发懵,退开一步直觉地婉拒道:“傅先生有心了,我坐公交车就行,不麻烦你。”
傅希尧眉一扬,唇角带着戏谑的笑意,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拉开一边的门开玩笑说:“你赶紧呢,这里是禁区,被警察发现的话我要被扣分罚款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可是极亮的眼神却是惯有的强势霸气,哪有半分她拒绝的余地?
“可是……”夏小冉犹豫地抬起眼对上傅希尧犀利的目光,快要出口的话瞬间梗在喉咙里,无奈之下只好上了车。
傅希尧用余光看了看夏小冉,她的身体绷得跟弦似的,一脸不自在,锁骨随着呼吸一跃一动,还是那晚他闻到的那种特别的香味,他微微一怔,缓缓说道:“你叫夏小冉吧?夏日冉冉,挺好听的。”其实只是很平凡的几个字,可由他低醇的声音念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夏小冉愣了半晌,才弯了弯眉眼,笑言谦虚:“傅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而已。”
只是这话在傅希尧听来,是一种令他不舒服的客气。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深沉,可回头再看时他却又换上了波光流溢的温和,仿佛是错觉。
车子很快驶进了市区。
“你没吃饭吧?”傅希尧随口问了声,也不等她回答就已经掏出手机拨号,“阿进,让留园那边准备一下,我待会就到,嗯,是两个人。”
“傅先生,不好意思,我约了朋友。”夏小冉清脆的声音越来越细,因为她发现傅希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一口一个傅先生……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傅希尧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是什么滋味,很好,真的很好,他默然地沉下脸。
恍惚间,豆大的雨点啪啪地落在挡风玻璃上,荡出一个个小水圈,夏小冉不敢看他,正襟危坐地直视着车窗外的滂沱大雨,马路上已一片迷茫。
“约了邵峰吧?”傅希尧忽然勾起唇角,不动声色地顿了一下,“行,我也不矫情留你了,你下车吧。”
夏小冉有些摸不着头绪,这还下着大雨,又是在马路上,怎么走?可是抬头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的心里不免发怵,想了想还是说:“谢谢你,那我先走了。”她没带伞,下了车就冲了出去往人行道里挤,雨势很猛,她薄薄的t恤一下子就被打湿了,即使是夏日也是遍体冰凉,嘴唇泛白地哆嗦着。
她才走了一小段路,又听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傅希尧已侧身探出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将什么东西往她身上一抛,沉着脸扬长而去。
夏小冉愣愣地抱着手里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如他本人一样强势,她摇头失笑,真是个yin晴不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