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百花厅。
众人均没有什么胃口。
张芝兰吃了一小碗米粥,皱眉道“二姐,偏巧你有那婚书,否则那个金钱豹非得掏枪不可。”
许茹宝冷哼一声“也是巧了。我让容海带着几人去苏州,想把这婚解了,偏巧办事处的那几人不在。去了报社,说版面啊也占了,得等。唉,这天下就这么巧。”
张芝兰眨眼道“您不会是在说凤凰那姑娘吧?”
许茹宝站起身来,缓缓地在地上踱步道“她于凤凰是一个受过苦的人,一个死里逃生的人,一个有军爷维护的人,我又能说什么呢?”
张芝兰拍手道“哎,也多亏二姐您脑筋灵光,用平妻这个法子将那场面撑了过去。”
许茹宝摆了摆手,道“那只是为了应付场面。至于谁留在林家,一切还是等桐卓醒了再说吧。”
“难不成您还想把凤凰那丫头赶出去不成?咱们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了她的。她是有婚书的。到是水芸没有把堂拜完,婚书也没办。”张芝兰提醒道。
许茹宝打开小钱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烟盒,拿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一旁的安容生连忙将火给点上。
许茹宝抽了一口烟,道“林家的门能进得,但能不能把这个林家的儿媳妇当起来,可是一门学问。一切顺其自然。”
林岳宇抱着一堆画报走了进来。
张芝兰道“岳宇,你是怎么了?怎么眉头紧锁?”
林岳宇将画报放到桌子上,道“也许我们真的误会凤凰二嫂了。”
“哦?”
林岳宇将几本画报翻开,道“你们看,这些都是最新的画报,这上面依然有这个昆华影业的小明星,现在人家在欧洲游学呢。这人只是和凤凰二嫂长得相像而已。你们也不想想,她怎么就会突然成为小明星,出现在画报上呢?不合理啊。
再说,当初绑架大哥的几个歹徒也是穿着白衣,或许绑架凤凰二嫂的人就是这伙人呢。
还有那个金钱豹,我打听了,很多人都说那人很正直,虽然为人头脑简单了点儿,但在军中也是功勋卓越,他这样一个有名的武将,怎么会故意撒谎呢?
另外,确实有两个江南大户人家的闺女被人绑架了。”
安容顺在秋嫂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道“看来是我们误解了凤凰。”
许茹宝道“既然进了林家的大门,就看她如何做吧,也看桐卓如何选择吧。任何有损有辱林家的人都会被踢出林家的大门,绝无例外。”
……
沧月轩。
一个女人俯身在林桐卓的门前哭泣着。
女人的泪让每一个看到的人动容。
“桐卓,你怎么就昏迷了呢?我回来了,你快醒来啊,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凤凰啊。我在黑暗的山洞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女人的眼泪如河一样汹涌而出。
“桐卓,还记得我们的宝贝‘其尔顿’吗?那个时候多好,‘其尔顿’带着我们奔跑在汉口的大街小巷。”
许是想起许多,女人愈发地哽咽。
“你快起来,你要好好的爱我的。你这样,你让我怎么活?我不能没有你。我能活下来,那是因为我想见到你啊。我回来了,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呢?
桐卓,快醒来啊——”
几人从树后走出。
一人道“凤凰,起吧。你这样哭坏了身子,桐卓只会更加烦恼。”
于凤凰抬头看着来人,道“姑姑,求你,求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桐卓醒来?”
林纪香看着面色苍白的于凤凰,道“你起吧,不要这样长久地跪在地上,小心受了凉。”
赵一介几人朝这边走来。
“快起吧,叫外人看到不好。”
于凤凰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赵一介在经过于凤凰身边时,抬头仔细看了一眼。
于凤凰不自禁的朝林纪香的身后躲去。
这一躲不要紧,正好撞到提着医药箱的郝兆飞身上。
郝兆飞看着于凤凰,点了点头,道“二少奶奶在山洞中久不见日光,这出了山洞,还是尽量多呆在暗处的好,有个渐进的过程,否则对这眼睛可不好。”
于凤凰看着面无表情的郝兆飞,连连点头,道“谢谢郝医生。”
“我给你开一些药物,可让你尽快将身体恢复,一会儿让宛儿去我那里去取即可。”
林纪香道“还是郝医生想的周到。”
……
丫鬟宛儿端了一碗汤药缓步走进房间。
于凤凰扑棱一下从床上坐起,将宛儿拽进屋子,并迅速将房门关闭。
汤药险些从碗里撒出。
一把锥子狠狠扎在丫鬟宛儿的身上。
被抵在桌子上的丫鬟宛儿小声地哭泣道“二少奶奶,宛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丫鬟,您偏要对我这样?”
“你喜欢二少爷,不是吗?”
丫鬟宛儿惊恐的看着于凤凰,这个自己心底的秘密,为什么会被于凤凰识破?自己小心翼翼的隐藏这个秘密,怎么会被人看出?
于凤凰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丫鬟宛儿的面颊,道“咱们都是女人。女人是骗不了女人的。从我来林家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喜欢他了。那个时候你恨我,不是吗?我看出了你眼中的敌意。”
血顺着锥子滴落到地上。
于凤凰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鼻翼上长了许多雀斑的可爱男孩,男孩大概十岁左右。
“这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亲弟弟。他现在很好,如果你好,他会一直好下去。如果你不好,他也不会好。”
丫鬟宛儿瘫软在地上,低声哭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
于凤凰坐到凳子上,冷冷道“把孟水芸赶出林家。林家只会有一个二少奶奶,那就是我。”
丫鬟宛儿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三个多月前,她还是一个骄傲的公主,如今,却像一个让人不敢直视的冰山,似乎随时可以将人心穿透,让人瞬间毙命。
于凤凰指了指桌子上的几包中药和西药,道“郝医生开的这些药,要按时煮,你要按时吃。不吃可不行哦。”
……
人声嘈杂。
众人急匆匆地朝沧月轩而来。
安容顺握着林桐卓的手,哭道“桐卓,你醒了。”
林桐卓瞪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环视着众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门外那个哭泣的女子时,一丝柔情流露出来。
“水芸——”林桐卓召唤道。
众人回头看去,哪里是孟水芸,分明是于凤凰。
于凤凰依靠着门框痛哭着。
“水芸——不哭——”林桐卓道。
众人哑然。
“赵医生,我儿子他这是——”
赵一介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于凤凰,道“令公子的大脑神经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之前的恢复,现在看来,也只是短暂的现象。”
“您的意思是说?”
“令公子的思维以后可能会一直这样混乱下去。如果我没有猜错,之前令公子一直是慢性中毒,毒素是每日轻微摄取的。但是在大婚的那天,一定是大剂量的摄入了毒素。”
安容顺捂住嘴巴哭了起来。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就要彻底好起来了。
没有想到,这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
究竟是谁要置她的儿子于死地?
安容顺环顾四周,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从容,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熟悉……
安容顺摇摇晃晃的向后倾倒。
于凤凰飞快的跑了过来,一把扶住安容顺,道“娘——”
安容顺冷冷的将于凤凰手的拿开,道“谁是你娘,出去——”
“不要赶我的凤凰——”林桐卓道。
众人惊讶。
林桐卓朝于凤凰伸手,道“凤凰——”
于凤凰扑倒在床前,将脸贴在林桐卓的手上,道“桐卓,你终于想起我了,你终于想起我了——”
林桐卓深情地看着于凤凰,道“别哭,还记,记得那次大雨吗?我们在一起,还记得吗?云,云水几夜。还有那条水,水蛇——”
安容顺抓住赵一介的胳膊,哭道“赵医生,你救救他,原先他还能想明白一些事情,可如今——”
……
天逐渐冷了下来。
孟水芸几次想步入林桐卓的房间,但每次她都无法鼓起勇气。
几日里她躲避在石榴树下遥望林桐卓的房间。
平妻,这个是她在林家的称谓。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于凤凰,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桐卓。
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可是她却不舍得离开这里,因为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是她情定三生的人。
“二少奶奶,别再哭了,你会哭坏眼睛的。”念双细心的将孟水芸眼角的泪拭去。
“既然忧虑,既然想念,那为什么不去看看呢?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在这里暗自哭泣呢?”
林纪香轻轻拉起孟水芸的手,道“不论旁人怎么说,也不论桐卓的脑子怎么不灵光,你都是他最爱的人,他也是你最爱的人。”
林纪香的话让孟水芸心痛无比。
“我怎么忍心看着两个相爱的人这样呢?来,随我来。”
林纪香拽着孟水芸的手走向林桐卓的房间。
“桐卓,你看谁来了?”林纪香笑着说道。
一丝光亮在林桐卓的眼角闪过,很快,这双俊美的眼眸又变得暗淡了。
“你是谁?”林桐卓冷冷道。
千思万念,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全不记得自己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是我啊,我是水芸啊。”孟水芸情绪激动的朝林桐卓走去。
林桐卓的手颤抖着。
眼泪掉落在林桐卓的身上。
孟水芸抓起林桐卓的手,哭道“桐卓,你说过你不要和我做牛郎织女的,你说过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你说过让我为你生一大堆儿女的。”
一丝光亮再次闪过林桐卓的眼眸。
“走开——”林桐卓猛然将哭泣的孟水芸推倒在地。
众人大惊。
林纪香和念双慌忙将倒地的孟水芸从地上拉起。
“哪里来的疯,疯婆子——”林桐卓恨恨道。
孟水芸茫然而又心痛的看着林桐卓,道“我是你的水芸啊——”
林桐卓摇头道“我的水芸在这儿——”
林桐卓将手伸向站在一旁的于凤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