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军士试图捆束住许茹宝,许茹宝愤怒的扫视了一眼众人,众军士在这个气场强大的女人面前立即露了怯,纷纷松开了手。
许茹宝披着貂皮大衣,捧着小手炉缓步走下楼,走出办公楼。
两千名工人和绣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震慑了。
众人内心惶恐,更有胆小怕事之人开始哭泣。
众多的军士将许家绣品公司团团包围。
许茹宝和众多经理站在汉白玉平台上。
之前那名军官走上汉白玉平台,大声道“许家绣品公司涉嫌倒卖军火,即日起查封。所有管事之人都必须留在此处待查,其他人等一律搜身画押后方可释放。”
忽然一众军士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军士大声道“长官,搜到火药一箱。”
那军官面露喜色,道“果然不虚此行。”
一辆军车开到许家绣坊大门外,众多军士押解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许茹宝眯缝起眼睛。
蒙蒙的天色中,尽管少年双眉紧皱,但许茹宝还是在少年的双眸中看出了喜色。
抓着小手炉的双手青筋爆起,如果不是有众多军士在旁边,如果不是有众多工人和绣娘在面前,自己定然是要冲上去,生生将这个狡诈如狐的少年掐死。
经历众多江湖险恶的许茹宝在那一瞬间明白过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少年在布局。
货车拉着货物开往各个客商,单凯一再要求派自己的人押解货物,也就是说每一辆货车上都有两名锦云绣坊的人。
自己手下的人是绝无可能在货车上动手脚,那么定然是锦云绣坊的。
想到香港订货会,自己公司设计的样品悉数被锦云绣坊盗取并改良,锦云绣坊能做出这样栽赃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在许家绣坊里搜出了一箱火药,那也定然是这个狡诈如狐的少年安排的内鬼做的。
自己虽然是许家绣坊的大当家的,但要搞到一箱火药还是有难度的,更不要说三箱,十箱。
单凯的父亲本就是山匪出身的军阀,单凯如果想搞到军火应该不是难事。
被几个军士押解着的少年迎面走来。
少年神情委屈又愤怒地大声喊道“我们锦云绣坊可是被你们许家绣坊连累了,许大当家的,你好歹也是个大人物,为何要赚这倒卖军火的钱?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许茹宝面色阴冷的看着这个少年在众人面前“喊冤”“大吐苦水”。
有军士朝那名军官报告道“长官,这就是锦云绣坊的当家人单凯,至于其他人已经悉数被扣押在锦云绣坊。”
那军官点了点头,道“把许茹宝和单凯押解到都督府。”
话音刚落,一人高声道“我看哪一个敢将许董带走。”
众人抬头望去,一个老者在一个男人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众多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肃穆的与众多军士对峙着。
许茹宝感激地朝那老者道“江老——”
来人正是江南春,他本在苏州参加一个会议,没想到向来稳健的郝兆飞冲破保卫的封锁,冲进了会场。
“江老,救命——”
郝兆飞当着众多参加会议的专家,政要的面,跪倒在江南春面前。
江南春愣了愣。
“有人栽赃陷害许家绣坊倒卖军火,现在请江老出面说句公道话。”郝兆飞急切地说道。
看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江南春尴尬道“清者自清,我又怎么能证明你们许家就是清白的?”
郝兆飞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江南春,道“这批货的客商里也有大华贸易行,所有客商都被军务处的人控制住了,要求各贸易行的当家人自证清白,共有三十六家贸易行。
如果江老不能出面说句公道话,伤的不是许家绣坊,而是整个苏绣行当,以后还有哪一家客商敢和做绣品的打交道?这养活了几十万人的行当就此消逝吗?”
“军务处的人呢?”江南春问道。
“他们正在前往云水的路上,我是从大华贸易行赶来的。大华,大华已经悉数被抓。”
“砰——”江南春猛然站起身来,怒道“想要钱充军饷直接说,来这一套算什么英雄好汉。”
众人震惊,众人自然明白江南春所指的正是浙江都督卢永祥。
……
许家绣坊。
那军官自然知道眼前这个老者正是苏绣行会的会长,也知道他另两个身份乃是国民政府棉业统制会副会长与中央研究院副主席。
一个苏绣行会会长的头衔不足为惧,但“国民政府棉业统制会副会长”这一职位却是让人忌惮的,如同矿业部长,这些都是掌握民生的重要部门,虽无军权,却是国民政府极为重视的部门。
那军官犹豫了。
江南春用拐杖用力点着地面,道“不就是在十几辆货车上发现了十箱火药吗?不就是在这许家绣品公司里又发现了一箱火药吗?能直接证明就是许家绣品公司做的吗?为什么不说是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
江南春愤怒地吼道“你们军务处这算什么?没有直接证据就直接抓了三十六家贸易行的人。你们自己不去寻找证据,反要这些人自证清白?”
一个军士急匆匆地走到那军官面前,耳语了几句。
那军官犹豫不决的神情立刻明朗起来。
军官大笑着抱拳道“江老爷子息怒,属下也是奉命行事。刚才都督已亲自打过电话,人可以不带走,但规矩不能破。”
单凯高声道“什么规矩啊?”
那军官微笑着伸出五根手指,道“不多,五个——”
众人不解。
那军官干咳了几声,道“许家绣品公司在三日内缴清五万大洋,我立刻放了众人,包括那三十六家贸易行的人。”
安容海愤怒地吼道“为什么单独罚我们公司?”
军官拍了拍腰间的皮带,道“货车是从你们绣坊大门开出去的。”
安容海还想说什么,许茹宝大声道“成,这五万大洋啊,我拿了。”
众人大惊。
安容海着急道“厂子里的资金大部分都用于生产,哪里弄这么多钱出来?”
许茹宝阴冷地看着单凯,道“凡是用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
许家大宅。
许茹宝坐在正堂的梨花木椅上,面色发黑。
军务处的人撤了,带走了五万大洋。
众人只知道许家绣品公司出了五万大洋算是罚金,也算是了了这挡子突如其来的“倒卖军火”的大事儿。
五万大洋是许茹宝能拿出的所有钱财。也是许家绣品公司这一年来全部的利润。
单凯,为什么这个少年会紧盯着自己不放?
一碗热茶被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次多亏你及时请来江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许茹宝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郝兆飞坐到椅子上,皱眉道“不如我们直接把他——”
郝兆飞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许茹宝摇了摇头,道“我们可以背地里杀了他,他也可以背地里杀了我。但他没有这么做,为什么?既然他在玩游戏,那我们就陪着他玩,只是这游戏的规则有些残酷。”
许茹宝看着夜色,道“必须尽快找到那几个内鬼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
许家绣坊,
许茹宝将电话重重的放下。
一连几天,许茹宝打了许多电话,没有人,也没有银行肯借贷给许家绣品公司。
凭空没了五万大洋,许家绣品公司难以为继。
没有人,没有银行愿意因为许茹宝而得罪军务处。
许茹宝靠在椅子上思虑着,难道许家绣品公司就这样一蹶不振了?
不——
许茹宝用力掐住自己的一根手指,直到手指的指肚里流出鲜血。
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当烦恼到极点,她都会用两个指甲的尖端将一个手指的指肚掐破。
这种特有的疼痛让她感觉莫名的快乐。
用流着鲜血的手指在纸张上轻轻的书写着。
许茹宝诧异了。
自己本是无意的胡乱的涂写,却写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苏婉容”。
看着一滴滴落下的鲜血,许茹宝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
许家大宅。
森森的夜色中,孟水芸紧张地跟在许茹宝的身后。
她想不明白许茹宝为什么让她夜里来此。
更不明白许茹宝究竟要带她去哪里。
两人绕过回廊,来到后花园。
漆黑的夜色中,许茹宝低声道“你我相识有一年多了吧?”
“是——”孟水芸低声回答道。
许茹宝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孟水芸。
“我们去见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
孟水芸吃惊的发现,此时二人站立的位置正是许久前紫安常常带她进入熔岩洞的那处秘密通道的入口处——嘉山。
轻扣几下,嘉山出现一道木门。
“进去吧。”许茹宝低声道。
自己有多久没有走这条通道了?
孟水芸提起罗裙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通道。
台阶湿滑,墙壁的青砖表面依旧有水珠附着。
走过许多条熟悉的道路,两人终于来到熔岩洞。
只是洞内的情景让孟水芸大吃一惊。
气息奄奄的苏婉容被捆束在一根石柱上,形容枯槁。
紫安遍体鳞伤的倒在血泊中。
“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孟水芸转过身来,大喊道。
许茹宝从身后摸出一个针管,道“这东西,你并不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