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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一念之仁
    许家老宅。
    走过长长的曲折的地下暗道,郝兆飞停在一处大坑处。
    背着保之澜的孟水芸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坑。
    郝兆飞低声道“这就是聂云儿当年被丫鬟宛儿逼迫着挖的长长的洞穴,不想这洞穴竟然连通到这条暗道,而这暗道下有一条暗河,所谓的暗河其实是强腐蚀性的液体。
    许是丫鬟宛儿捅破了某处,又或者是她碰了哪一处机关,液体流淌进聂云儿挖的长长的洞穴。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死去的浑身上下烧黑的像碳一样的骨架就是曾经的那个丫鬟宛儿。”
    孟水芸明白郝兆飞说这番话的意思是在提醒自己,小心钻进这个大坑,走进那个长长的洞,避免碰触到坑里的银亮亮的液体。
    孟水芸点了点头。
    郝兆飞一个跃身跳了下去,稳稳当当的落在大坑中的一块突起的地面上,突起的地面四周都是银亮亮的液体。
    “酒儿,跳到那个位置,一定要小心——”孟水芸对身边的林酒儿道。
    林酒儿惊惧的看着那银亮亮的液体,又看了看那狭小的突起的地面,还有那个从不言笑的男人。
    “娘——”林酒儿转过头来,犹豫道。
    孟水芸无奈道“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从这里走出去——”
    尽管害怕,无奈下的林酒儿只好闭上眼睛,朝下一跳。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竟落在突起的地面上时,小姑娘长喘一口气。
    “水新,姐要背着你跳下去了,是福是祸,姐都陪着你——”孟水芸说道。
    说完,孟水芸背着保之澜朝那块突起的地面跳去。
    一个踉跄,孟水芸扑倒在地面,后背上的保之澜险些滑出去,惊吓得孟水芸一个翻身,生生用身体挡住了朝银亮亮的液体滚去的保之澜。
    郝兆飞冷冷道“你空有大智慧,但你的大仁义会害了你。不是今天的保之澜,就是明天的保之澜。你终究是一个女子,没有男人的决断和狠劲儿——”
    孟水芸艰难地挣扎着坐起,匍匐到保之澜的身边,哭道“可他终究是我的弟弟,我舍不得丢下他——”
    说完,这个温婉善良的女子拼尽全力将保之澜再次背在后背上。
    一次次跳到一块块的突起的地面上,一次次的危险滑落。
    几人终于来到那处塌陷的长长的洞穴处。
    钻进长长的洞穴,人人将腰了起了,向前爬去。
    因为太过狭小低矮,孟水芸只好爬在洞穴的地面上,将保之澜放在自己的后背上,用身体把保之澜拖向前方。
    经过艰难的长长的洞穴,几人终于来到当年的那处地窖中。
    看到地面上那长长的锁链,远处那巨大的铁柱,散落在地上的一个个破碗的碎瓷片,孟水芸伤心不已地落泪了。
    那个人人喜欢的绍兴文戏的当家花旦,那个美得宛若明月的青葱少女,就在这潮湿的黑漆漆的地窖里像一只老鼠一般挖掘着。
    当年的鲜血挖掘,却成了今日的逃逸之途。
    云儿,你在哪里?
    孟水芸在心里唤道。
    顺着长长的台阶爬上去,筋疲力尽的孟水芸终于将保之澜背出了地窖。
    重见光明的几人贪婪的看着清朗的夜空中的月亮。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突然,几人的神情又僵住了,远处是不断的枪声和厮杀声。
    看到孟水芸脸露惊诧,郝兆飞道“如果不是你叫的救兵,就是金世浩带着保安团的人来了。”
    厮杀声中似有一人粗狂的大叫“水芸,你在哪里——”
    犹如一个孩子般,孟水芸骄傲地说道“不仅仅有金世浩金大哥,还有王大哥,他是大英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看到孟水芸眼眸中那自然而然,由心而生的自豪感,崇拜的神情,郝兆飞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被莫名的触动了。
    郝兆飞转过身子,朝厮杀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孟水芸背着昏迷的保之澜,带着林酒儿,朝郝兆飞追去。
    远远的,那些在许家正堂前的场院里殊死拼杀的不就是斧头帮的兄弟们?不就是金世浩带领的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的保安们吗?那些面相凶悍的,已经明显处于颓势的不就是那五十被留在外边看押许家老宅保安们的日本武士们吗?
    每一个日本武士都以必死的信念带着迫人的狠劲儿,招招带着杀意,招招要将人至于死地。
    而因为担心有死伤会被日本势力做为借口挑起两国战争,王亚樵在路上多次提醒斧头帮的弟兄们,一定要活捉围攻许家老宅的歹人,绝不可杀害或伤到任何一个人。
    只用斧头做武器的斧头帮的弟兄们和保安们,为了不伤到这些日本人,却是被这些心肠狠辣的日本人招招取命。
    就在郝兆飞要飞身而起,扑向前,和斧头帮的兄弟们一起缉拿一个日本武士时。
    一个人影飞速从孟水芸后背上滚落到地上,一个鲤鱼打挺,那人从地上跃起。
    被捆束的双手猛然张开,套在孟水芸的脖子上。
    连只被捆束的胳膊用力勒着孟水芸的脖子。
    与此同时,那人大喝道“都住手,否则我就勒死她——”
    众人齐齐朝这边望来,林酒儿看着被勒得脸色发青的孟水芸,大哭道“娘啊,都是你一念之仁啊——”
    愤恨的郝兆飞大声道“保之澜,你这狡诈的狼——”
    正在拼杀的王亚樵愤怒的大踏步朝这边走来,金世浩举起了手中的手枪。
    “想让她立即死,就开枪啊——”保之澜瞪着一双恐怖的大眼,嘶鸣着。
    因为太过用力,保之澜的整个脸扭曲了,恐怖狰狞。
    看到孟水芸苍白的面色,王亚樵和金世浩停住了脚步。
    “你为什么——这——这么狠?为什么这么狡诈——”孟水芸艰难地说道。
    保之澜猛一用力,吼叫道“少废话,快命令你的人备车,我要我的人全部安全离开这里,否则我就让你立刻死在我的手上。”
    孟水芸艰难地说道“你,你勒死,勒死我,好了——”
    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王亚樵和金世浩,保之澜大吼道“我说我要车,我说要我的人安全离开这里,你们是聋子吗?想看到她快些死,是吗?”
    王亚樵无奈的举起手来,道“将那数十辆吉普车交给他的人,放了他们——”
    本将五十个武士围堵在场院正中的斧头帮的弟兄们和保安团的保安们,人人无奈的将手中的武器放下。
    五十个武士快速飞起,朝许家大宅的门外奔去,一个个跃上停在许家老宅外的吉普车上。
    保之澜用孟水芸做掩护,一步一步地朝许家老宅大门走去。
    尽管人人可以一枪将这个狡诈的人击毙,但无人敢开枪,人们都怕伤了被这个狡诈的人勒住的女子。
    保之澜胁迫着孟水芸上了最后一辆吉普车。
    数十辆吉普车快速启动。
    “娘——娘——,放了我娘——”林酒儿哭泣着跑出了许家老宅。
    当数十辆吉普车开到向单街上时,从荷塘村闻讯赶来,想到许家老宅增援斧头帮的弟兄们的林梧城、穆非,及众多林家绣品集团公司的工人们和绣娘们将向单街的街道拦住了。
    “放下她,放下她,放开我们的董事长——”人人挥动着拳头。
    保之澜用胳膊勒住孟水芸,站起,大吼道“有哪一个再敢喊一声,我立即勒死她——”
    看到孟水芸面色发紫,工人们,绣娘们,所有人都不敢再言语一声,唯恐伤害了她。
    哈哈哈——
    保之澜仰天长啸,萧飒中带着野狼的狂傲。
    数十辆吉普车傲慢的,狂傲的开出了向单街,快速朝云水古镇外的那条山路开去。
    就在林梧城,穆非疯狂奔跑去追时,三匹快马奔腾而来,马上坐着的正是郝兆飞,王亚樵,金世浩。
    三匹快马带着三人朝吉普车消失的方向疯狂追去。
    ……
    数十辆吉普车呼啸着在盘山路上驰骋着。
    “你一直在装昏迷?”孟水芸道。
    用胳膊勒着孟水芸的保之澜,道“我确实是昏迷的,是你你不断的讲述,让我从昏迷中醒来了。
    你本可以不管我,将我丢弃在那黑暗的地下暗道里,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
    是你的一念之仁,让我有了生的可能。”
    孟水芸哭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这样一个人?我的那个弟弟去了哪里?”
    “停车——”保之澜大声道。
    吉普车停了下来。
    保之澜缓缓松开勒住孟水芸的胳膊,道“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从我离开那个山野小村,来到大上海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今天的结果。
    你走吧,是你的一念之仁给我生的希望,也是你的一念之仁让我现在放了你。”
    孟水芸转过身来,疼惜的抓住保之澜的手,道“我知道你不可能彻底失去人性,做回自己,做回那个本来的自己不好吗?”
    看着眼泪汹涌而出的孟水芸,保之澜道“我的仁慈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要逼我改变主意——”
    “水新,你是我的弟弟啊——”孟水芸哭泣着,试图唤醒眼前这个迷途青年心底那可能残存的良善。
    猛然抬手,保之澜狠狠一推,犹如一个布娃娃一般,孟水芸被掀翻到地上。
    从吉普车上跌落在地上的孟水芸顾不得疼痛,艰难地爬起,哭道“水新,你不要走,你是我的弟弟啊——我相信你心底还有一丝良善——”
    保之澜大声道“开车——”
    数十辆吉普车快速开动起来,卷起漫漫沙尘。
    孟水芸艰难地爬起,艰难地朝最后一辆吉普车追去,跑丢了鞋子,脚被一块块山石扎出了血。
    “水新,不要走,你是我的弟弟啊——”
    犹如一个疯子,孟水芸癫狂的跑着,追着,叫着,泣血的呼唤回荡在山谷中。
    不远处,三个骑在马上的人猛然将马缰收拢,将马停住。
    三人望着那个疯狂的女子奔跑着,人人眼眸中涌动着泪水。
    这样一个女子,就让她尽情的哭一场,喊一场吧。
    ……
    保之澜坐在最后一辆吉普车里,被解开绳索的大手握着一把军刀。
    神情肃穆的他眼角滑落下两行清泪。
    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命,这就是命。
    心底一个声音不断地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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