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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是我们的爱国
    ……
    日军的炮火和轰炸阻挡不了众多爱国的抗日民众。
    人们纷纷走上街头,以自己的方式参与抗日。
    一身西装的林桐卓走下空荡荡的火车,不等林桐卓站定,数万计的难民涌上火车,准备逃离上海。
    每天有数十列火车将逃难的上海市民转移到中国的四面八方,从外界来上海的火车上却是空荡荡的,是啊,这样危难的时刻,除了爱国抗日民众,更多的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选择了携带家眷逃离这战火纷飞的城市。
    林桐卓情绪激动地看着这座被战火几近摧毁的城市,满目凋零,到处是废墟,鲜血,逃难的难民。
    也有爱国热情高涨的学生们手举标语,用身体形成人盾,朝日军的各个驻点走去,高声大喊着“日军滚出中国。”
    眼泪在林桐卓的眼眸中涌动。
    尽管孟水芸一再要求自己不能回国,但自己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国家被日军的铁蹄践踏呢?
    将美国的事务全权交给了几个助手,指定了数支股票,跟进,买进。
    自己是一个男人,男人必须以男人的姿态参与到战斗中。林桐卓毅然决然地回来了。
    “先生,看报吗?”一个报童道。
    林桐卓给了那报童几个铜板,随意拿起一份报纸。
    报童将铜板归还给林桐卓,认真道“先生,这份报纸叫做《上海闷葫芦报》,是咱们的大英雄王亚樵命戚皖白、丁湘龄、杜敬纶创办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宣传抗日救亡主张,坚持抗战到底,报道抗日战绩和动态,鼓动上海军民抗日。是不要钱的。”
    “拿着吧,这是你的劳动所得。”林桐卓道。
    十三四岁的报童认真道“谢谢先生,我会把这几个铜板和我积攒的钱全部捐给抗日义勇军的,这是我的爱国。”
    说完,报童朝远处的人群跑去,将报纸举起。
    看着报童的背影,林桐卓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这是我的爱国。”一路之上,林桐卓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
    上海北四川路。
    “八嘎,停车,停车——”众多日本兵跑到路中央,将一辆汽车拦截下来。
    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子从汽车里探出头来,道“这是北四川路云飞汽车行的车,有货要送,请放行。”
    数把长枪瞄准了男子,一名鼻子下长着一搓卫生胡的日本人喝道“你的,什么名字?”
    男子毫不畏惧地说道“王阿毛。”
    卫生胡点了点头,道“好滴,支那人王阿毛,我命令你带着我的数十名军人和武器弹药开赴前线,做的好,你就是天皇陛下的大大的良民。”
    “不,先生,我还有工作任务,我还有货物要运送。”自称王阿毛的男人拒绝道。
    卫生胡眯缝起眼睛,冷冷道“都上去,帮助这位叫做王阿毛的中国司机将车厢清理干净。”
    “嗨——”数个日本兵飞身爬上车厢,手脚麻利地将车厢里的货物全部推到车下。
    “你们想干什么?这些货物是怕摔的。”王阿毛愤怒地说道。
    卫生胡朝身后的数十个日本兵,道“好啦,已经干净了,都上车。”
    日本兵们将众多的武器丢上车厢,一个个爬了上来。
    卫生胡爬进驾驶室,将手枪对准了王阿毛的太阳穴。
    “支那人王阿毛,开车——”
    王阿毛愤怒地看着卫生胡,道“这是中国的土地,这是我们车行的车,请你们下去——”
    “砰——”卫生胡举枪照着王阿毛的肩膀猛然一枪,肩膀被子弹擦伤的位置,鲜血汩汩而出。
    王阿毛痛苦地胆怯地抓住了方向盘,诺诺道“长官,别,我开就是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表面胆怯的司机内心却是惊喜的。
    是的,车上搭载了数十个日本兵和众多的武器。
    没有人知道这个叫做王阿毛的司机正是跟随王亚樵多年,一直从事锄杀日寇汉奸的兄弟。
    必须按照卫生胡指定的路线行驶,否则日本人一定会起疑心。
    以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将这些日本兵们彻底灭杀的,该怎么办?王阿毛边开车边在心中疾速地思虑着。
    车按照卫生胡指定的路线行驶着,突然,王阿毛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道路一旁的滚滚的黄浦江。
    似有眼泪要涌出,王阿毛,这个跟随王亚樵多年的铁骨铮铮的汉子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只是这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一抹笑意浮现在王阿毛的嘴角。
    从跟随王亚樵走上自发抗日的那一天起,自己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呢?自己的死是值得。
    想到这里,王阿毛猛一踩油门,汽车疯狂地冲向黄浦江。
    卫生胡没有想到王阿毛会突然将车开向黄浦江,震惊地说道“你,你——”
    在车彻底落进江水中的那一刻,王阿毛忽然一拳砸在卫生胡的太阳穴上,大声道“这是我的爱国。”
    数十个日本兵和众多武器纷纷掉落黄浦江中。
    王阿毛以自己一人之力,灭杀众多日本鬼子。
    王阿毛殉国之年不到30岁。
    ……
    十六铺。
    林桐卓站在满是花圈的院门口,大吃一惊。
    为何宽敞的院子里满满的都是绢纸扎的花圈?而且每一个花圈都没有名字?靠近洋楼的墙角另放有大量的黑色挽联。
    “这,不——”林桐卓抓着提包疯狂地冲进院子,冲进洋楼。
    当跨进房门的那一刻,林桐卓愣住了。
    客厅里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绢纸,竹杆,细铁丝……
    老画师萧竹、秋嫂、翠容、兰彩霞光、孟孝平等人在认真的扎制着绢花,扎制着花圈。
    几个孩子或是坐在沙发上学着大人的模样扎制绢花,或是将落下的碎纸扫起。
    众人吃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林桐卓。
    “桐卓,你怎么回来了?”老画师萧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
    林桐卓将手按在胸口,道“这是,这是——”
    秋嫂会意过来,连忙道“这是咱们为十九路军那些牺牲的将士们扎制的花圈啊。那些当兵的,太不容易了,一个个岁数都不大,离开家乡,来到上海,一个个因为抗日,死在日军的炮火下——”
    秋嫂说着说着哭泣起来,拿起丝巾擦了一下眼睛,道“抗日,保家卫国,我们都老了,空有心而无力,也就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们就扎制这些花圈啊,送给十九路军后勤的人,拿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孩子们,他们都是好样的,是英雄。”
    一旁的孟孝平,道“这是我们这些拿不动枪的人的爱国。”
    兰彩霞道“对,这是我们的爱国。”
    “爹——”
    “爹——”
    孩子们欢喜地跑过来,扑进林桐卓的怀中。
    “耀华,锦民,程瑞——来看看爹给你们买了什么。”林桐卓边将手提包里的玩具拿出来,边道。
    “师傅,水芸和酒儿呢?”林桐卓问道。
    老画师萧竹一边继续扎制着绢花,一边说道“水芸一直在忙,每天要往返很多个地方,也许现在在云水吧。自从日本人攻打上海后,林氏绣品集团下属的的大部分公司和绣坊,绣行都停工了,给工人和绣娘放了工假,提前预支了两个月工钱。
    各个绣坊和公司都成立了自己的救护队和抗日义勇军纵队,现在咱们林氏绣品集团是亦工亦军,人人都是义勇军,人人都是救护队队员。”
    “酒儿在上边——”秋嫂指了指二楼。
    林桐卓拿着一条包装精美的粉色的裙子朝二楼走去。
    ……
    林酒儿坐在椅子上,左手中拿着一个绷架,微微弯着腰,右手拿着绣花针,仔细地,认真地绣制着一幅图。
    林酒儿着了一身碎花布袄,绿色罗裙,宛若一个久在深闺中的小家碧玉,婉约,恬静。
    林桐卓拿着那件包装精美的粉色裙子站在林酒儿的闺房门前,有些诧异。
    眼前这个端庄秀美恬静的小小少女就是自己的养女林酒儿吗?
    自己那个任性乖张,甚至可以说飞扬跋扈的养女哪里去了?
    为何半年多的时光,她会变做一个如此恬静的小小少女?
    小小少女?不,林酒儿眼眸中流露出的分明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情怀。
    这一刻,林桐卓有些懊悔和惋惜。
    是自己和妻子太忙碌了,没有尽心照顾和陪伴这个女儿。
    脑海中,她还依旧停留在三四岁时的样子,转眼间,她已经是小小少女,而且流露出少女知春的情愫。
    将自己精心挑选的那件裙子拿起,看着粉色布料上那一只只可爱笨拙的小熊,看着裙子腰间那朵大大的蝴蝶结,林桐卓有些哑然。
    自己的这个养女,她在心智上太早熟了,早熟的让自己惊惧和害怕,自己这个养父做的不称职。
    一直专心致志绣制绣品的林酒儿似乎察觉到房门处站着一个人,道“耀华,不要来打扰姐姐哦,姐姐在为你姐夫绣丝巾呢,你姐夫可是大英雄。”
    久久不见门口处的人言语,林酒儿抬起头来,道“耀——”
    绷架掉落在地上,林酒儿吃惊的又羞又愧地,慌张地站了起来。
    “爹——您,您什么时候回,回来了?”
    林桐卓的目光落在掉落在地上的那个绷架上。
    “啊,这是我绣着玩的——”林酒儿慌张地俯身将绷架拣起,放在身后的桌子上。
    “爹,这是买给我的吗?真可爱。”林酒儿从林桐卓的手中拿起那件包装精美的粉色裙子,道。
    林桐卓没有言语,目光落在林酒儿身后的绷架上。
    远山,战斗机,宽敞的训练场。
    “是肖特吗?”林桐卓问道。
    林酒儿大吃一惊,惊惧地看着面色铁青的林桐卓,道“爹——”
    林桐卓痛苦地看着眼前这个养女,虽然林酒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拐带出院子,导致小爱薇失踪,最后命丧壶口瀑布,但最大的责任还是自己和妻子没有教育好林酒儿,加之当时她不过是个孩子,也就彻底原谅了她。
    因为深深爱着孟水芸,所以从一开始知道有这样一个从梨子江上拣来的孩子,自己就一直以亲生父亲的身份爱护着这个养女。
    凭借绷架上的绣品的图案,凭借自己的本能,凭借林家和肖特的关系,林桐卓明白定然是这个叫做肖特的美国青年“迷惑”了自己早熟的女儿。
    愤怒。
    林桐卓猛然转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林酒儿吃惊地追了出来,道“爹,你要做什么?”
    林桐卓猛一拍腰间的手枪,怒道“做一个爹该做的事情,去把那欺骗我女儿的混蛋杀了——”
    林酒儿惊惧地大喊道“爹,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老画师萧竹等人纷纷站起身来,看着冲出门的林桐卓的背影。
    一辆汽车快速停靠在院门口,刚刚从上海爱薇公司归来的他有些疲惫。
    “二少爷——”看着朝自己快速奔跑而来的林桐卓,周狗子吃惊道。
    “下来——”林桐卓一把将周狗子从车里拽了出来。
    林桐卓快速钻进汽车,猛一踩油门。
    汽车愤怒地咆哮着冲了出去。
    林酒儿跑出院门,看着早已经消失的汽车,大哭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样——”
    ……
    飞行训练场。
    由山洞改造的防空洞中,四十名身穿飞行员服装的飞行员站在美国青年肖特的身后,认真的看着肖特在讲解日本战斗机的仪表盘。
    肖特道“没想到日军竟有这么先进的战斗机和轰炸机,这说明日军是经过长期备战的。此次他们的战斗力足以说明他们为了这次侵略做了充分的准备。”
    顿了顿,肖特继续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正式参战前,必须把敌机的这些熟悉透彻。”
    四十名被选拔为国民军飞行队的队员们走上前,仔细地看着。
    一个学员跑了过来,道“肖特教官,有人找你,很紧急的样子——”
    肖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现在很忙。”
    那名学员胆怯地说道“他说他是林小姐的父亲——”
    猛然抬头,肖特结结巴巴地说道“父,父亲?”
    ……
    肖特有些紧张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林桐卓。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林桐卓冷冷道。
    “是的,我们是朋友。”肖特道。
    林桐卓猛然举起拳头,狠狠击打在肖特的下巴上。
    “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女儿吗?”
    猝不及防,肖特猛然跌倒在地上。
    林桐卓快速俯身,双手抓住肖特的领口,猛一用力,将肖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眼冒出愤怒的火焰。
    “她还是个孩子,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你欺骗了她——”林桐卓怒吼道。
    不等肖特言语,众多的学员从办公楼和宿舍楼里跑了出来,四十名飞行员也从防空洞中跑了出来。
    “为什么要欺负我们的教官?”学员们,战斗机飞行员们愤怒地大吼道。
    “因为这是他应得的。”林桐卓再次举起拳头,欲击向肖特的头部。
    一只手抓住了林桐卓的手臂。
    回头望去,却是穿着飞行员服装的周淳亚。
    “林叔叔,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您该祝福他们——”
    “淳亚?”林桐卓吃惊地看着周淳亚。
    很早以前,林桐卓,众人,就已经从周淳亚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对林酒儿的爱意,也期待着两人长大后能走到一起。
    这个一直暗暗喜欢林酒儿的少年为何现在却为一个抢夺了自己心目中的女子的美国青年辩解?
    “林叔叔,请您相信酒儿,她虽然只是一个刚刚步入少女芳华的女子,但她比同龄人更早熟,更懂得什么是爱。
    肖特教官的人品和专业都是值得称道和信任的。我们有目共睹。
    请您相信您的女儿,请您祝福他们吧。”周淳亚说道。
    不等林桐卓言语,身后传来林酒儿的声音。
    林酒儿身后站着周狗子。
    “爹,我爱肖特叔叔,我知道我和他之间有着巨大的年龄差,但我们彼此相互吸引,彼此欣赏。
    我娘答应我们,她同意我们交往,她同意肖特叔叔等我长大。
    请您相信,在十六岁之前,我和肖特叔叔是绝不会做出不该有的举止。
    明天,肖特叔叔就要和四十名飞行员正式上战场了。
    日军的轰炸机太强大了。我很害怕,也很惶恐。我绣制这条丝巾,是为了送给肖特叔叔,让这条丝巾陪伴在肖特叔叔身边,为他鼓劲儿。
    他是一个美国人,一个爱中国人的美国人。他用战斗来表达对中国人的爱,我用绣制丝巾来回应这份厚重的跨洋之爱。
    这是我的爱国。”
    抓着肖特领口的手渐渐松了下来,林桐卓转过身来,望着小小少女林酒儿,哽咽道“酒儿,一切都怪爹,是爹错过了你成长的岁月,爹没有想到你竟然已经真的长大了,这,这一切都太出乎我的所料。”
    众多飞行员和学员们大声道“林叔叔,请同意我们的教官和林小姐在一起。”
    林桐卓扭头看着被自己一拳打青脸颊的肖特,道“肖特,我和我的女儿等你战斗归来,当把日本人彻底打跑那一天,我要为你们举办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礼。”
    林酒儿没有想到林桐卓会说这番话,大哭着跑了过来,扑进林桐卓的怀中,道“爹,我要怎么谢谢您,谢谢您和娘对我们的理解?”
    轻轻抚摸着林酒儿的头发,林桐卓哽咽道“酒儿,这是爹的爱国。”
    肖特走了过来,感激地看着林桐卓,道“谢谢你,我的,我的——”
    林桐卓猛然抬手,拍了一下肖特的肩膀,道“我们是非凡意义的朋友,谢谢你,谢谢你对中国人的理解和支持。”
    顿了顿,林桐卓动情地说道“我林桐卓不是老迂腐,我等待着胜利的那一天。我也相信那一天,酒儿一定属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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