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川义则冷冷道“保之澜,你想造反吗?黑泽将军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冷哼一声,保之澜道“任何阻止林家祠堂计划的人都会是天皇陛下的罪人。在我保之澜的眼中,只有天皇陛下是最高统帅,为了完成天皇陛下的愿望,任何阻力都将被灭杀。”
众人望着面色阴沉,双眸狡诈阴狠的保之澜,均是倒吸一口冷气。
日军总司令白川义则轻蔑地说道“既然如此大义凛然,既然这么维护天皇陛下的利益,那么动手吧。”
抓在保之澜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的颤抖。
“对不起了,司令大人。”保之澜边说边将匕首用力朝下切去。
鲜血顺着匕首的刀锋流淌出来。
这一刻,白川义则心下一惊。刚才只不过是自己故意激一下这个华北区间谍系统的年轻人。却没有想到这青年竟然会真的动手。
一声大喝“住手——”
日本特命全权公使重光葵走进会议室,身后跟随着十几名日本高级军官。
环视众人,重光葵说道“攻打上海,彻底占领东北,进一步进攻关内,成为大中华的真正主人并不是我们大和民族的最终目的,我们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对整个世界有着积极的意义,我们不但要拯救这片土地,还要将天皇陛下的光辉普照到整个东亚,甚至是整个世界。
这就需要强大的补给,林家祠堂计划布局多年,谋划多年,在大战即将彻底开幕前,补给线必须建立。”
望着白川义则,重光葵认真地说道“司令,请同意并配合保之澜少将的请求,完成无数华北区谍战人员的多年夙愿。
我相信我们得到的将比付出的要多得多,我相信天皇陛下布局这么多年的计划不会是一个不成熟,没有调查确实的计划。”
简单的话把天皇陛下突出出来了。
白川义则虽然战功赫赫,但也不能无视天皇陛下四个字。
猛一用力,将保之澜的胳膊推开。白川义则抓起一方白色手帕,将脖子上被匕首切割开的伤口的血迹擦干净。
“好,我服从天皇陛下的意志,但若是诸位完不成天皇陛下的夙愿,就请以死谢罪。永远记得,你们今天的请求是以破坏大日本帝国攻打上海的作战计划为代价的。”白川义则重重地说道。
保之澜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
众多日本武士和日本间谍将被制服住的日本高级军官们释放。
一份文件被保之澜摔在会议桌上。
保之澜带着众多日本武士和日本间谍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保之澜的背影,白川义则恼怒地猛一捶桌子,道“不过是一个支那人。”
日本特命全权公使重光葵走近白川义则,安慰地用手拍了拍白川义则的肩膀,道“虽然他是一个支那人,但却有着普通的支那人所没有的阴狠,这种狼性正是支那人这个民族所缺少的。
支那人拥有这个世界上的许多美德和品质,唯独缺少的是狼性和团结之心。
能彻底分化和制服住这些支那人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同胞,这也是天皇陛下这么多年来大力挖掘和培养拥有支那血统的谍战人员的原因。
只有他们自己才最熟悉中国人的弱点和缺陷。”
顿了顿,重光葵道“这个年轻人绝不会仅仅满足做一个少将,我相信他的未来定然在黑泽将军之上,也定然在你我之上。因为他的狼性是前所未有的。”
白川义则无奈地深深叹息一声。
……
柳公馆。
深夜的柳公馆沉浸在一片黑漆漆的哀伤中。
尽管地处租界,没有遭受到日军空军的大规模轰炸,但这座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还是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身体孱弱的金诚银行董事长柳初阳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阳台前,朝院落里望去。
虽然灯光微微,但还是能够辨认出那个匆匆走进院落的男子就是自己的义子——贺子谦。
这个中法混血的儿子啊,哪里都好,方方面面都令自己满意,唯独一件事情却令自己伤心不已。
任凭自己和女儿柳晓筠对他如何付出真心,这个俊美的男子都无法接纳自己的女儿的爱。
而自己的女儿柳晓筠数年来一直执念着这个男子,不肯接纳其他人的追求,空空耽误了青春。
叹息一声。
也许人生有得就有失吧。贺子谦的到来,自己的家里再次有了欢笑和温暖。尽管这个中法混血的男子玩世不恭,可自从进入金诚银行,却也是兢兢业业,将自己的银行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平素更是想尽办法孝顺自己,体贴照顾自己的女儿。无论是多么名贵和稀有的药品,无论是多么珍稀的古籍专著,只要自己和女儿需要,这个义子总会想尽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
除了“女婿”和“丈夫”这个名分,他给不了自己和女儿,他已经尽了他全部的努力,自己还有什么苛求的呢?
女儿柳晓筠已经失去联系很长时间了。
尽管自己很想报警,但却被这个义子制止了。
当看到这个义子眼眸中的焦虑的泪水,自己已然明白,女儿柳晓筠一定和这个义子从事了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抗战。
不再询问,不再言语。尽管内心心焦。
但凭借着自己对这个义子的了解,自己相信,这个义子定然比自己更焦急,也定然在寻找着各种办法拯救自己的女儿。
尽管担心女儿的安危,但自己愿意等。这是一个老父亲对日军的沉默的反抗。
……
一头褐发,有着一双深邃眼眸的贺子谦在院落里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义父柳初阳正在阳台上凝望自己,道“爹,风大,早些歇息。”
说完,这个俊美的男子低下头快速跑上楼,跑进自己的房间,快速将房门关闭。
是自己,是自己将那个单纯善良的柔弱的妹妹弄丢了,不,不是弄丢了,是自己把自己的这个义妹送进了日本人的虎口。
想到日军残暴的行径,贺子谦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牙关紧咬,青筋暴起。贺子谦走向房间内里,将一面书架移动开,书架后竟有一方小小的天地。
小小的天地里一张办公桌上放着简易的电台。
十几天前,自己也是在这里和那个神秘的上级联系时,义妹柳晓筠走了进来。正发愁的自己不得不求助这个义妹的帮助,兵分两路,自己前往饭店救卓文雪儿,义妹柳晓筠追赶林慕容,阻拦林慕容进入兵营,因为十九路军兵营里已经潜伏进日本间谍。
情况紧急的情况下,自己让这个从没有拿过枪的义妹以身涉险,导致义妹柳晓筠也被日本间谍所抓捕。
尽管自己想了许多办法,也向这个神秘的上级联系过,希望神秘上级能派力量拯救林慕容等人,但是神秘上级却在答应营救后再次失去联系。
虚无缥缈的电磁波一遍遍的在空中传播着。十天未必有一次能联系上,有时候是半个月能联系上,有时候是半年能联系上。
比起许多年牺牲的那个上级,眼下这个活在虚无缥缈的电磁波里的上级更加神秘。
自从自己的战友牺牲后,只留下一串代码,自己久久等待却从没有人主动联系过自己,自己犹如一叶孤舟漂泊在浩淼的海洋上。
一次偶然中,自己得到一部电台,也是偶然,自己以这串代码做语言,用这部电台发出了自己的信号。
本是漫无目的的发射,却在两日后得到了回应。
惧怕是敌人的虚假回应,自己做了多次试探,最后的结果令自己震惊,电台的那一端果真就是那个自己从没有见过面的神秘上级,那个接替原来上级的人。
在这个“电台上级”的指示下,自己利用金诚银行建立了金融防线,并联合众多中小银行形成一条金融合作战线。
虽然自己的金诚银行和众多的众多中小银行的在许多方面受日本间谍势力的控制,但秘密的反控制力量也在增长。
两股势力在时时地较劲,犹如看不到的两只隐性的大手在互相博弈着。
自己有着多重身份。
金诚银行总经理,日本华北区间谍系统金融战线的一名金融谍报人员,神秘组织抗击外国敌对势力谍报组织的金融谍报战士,银行家柳初阳的义子。
做在椅子上,再次拿起耳机,手不由自主地放在按键上。
自己要怎么办?已经许多天没有联系上上级了。
就在刚才,自己看到井上和彦将自己的母亲,秋嫂,翠荣等人押解到监狱,那座关押义妹柳晓筠,林慕容,卓文雪儿的监狱。
突然,信号灯亮了,不断地闪烁着。
诧异。
神秘上级竟然主动联系自己了。
连忙抓起耳机,将手按在按键上。
记录笔不断地书写着。
眼泪涔涔落下,打湿了笔记本。
良久,信号消失。
将记录了重要情报的笔记本举起,情绪激动的贺子谦将头贴在笔记本上。
神秘上级不仅知道孟水芸正带领云水西塘两镇百姓在建设防御工事,还知道保之澜正在调集大批日兵,集结空军轰炸机,要彻底拿下林家祠堂下的宝藏。
这个神秘上级更知道在日本军方会议室里发生的那一幕,保之澜威逼白川义则的那一幕。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神秘上级给自己的指示:静待大部队的到来,带领大部队给这些日本兵,日本间谍以致命一击。来个里应外合,内外夹击。
“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大部队?”
激动到不能自己的贺子谦站起身来,在地上走来走去,自己就要见到这个神秘上级了吗?
数天前,也是这个神秘上级发来紧急信号,告诉自己谍报人员林慕容和卓文雪儿遇到危险,命令自己快速前往营救。
眼泪涔涔的贺子谦蓦然回首,身后竟站着一个人。
“爹——”贺子谦看着手拄拐杖的,鬓角斑白,身体孱弱的柳初阳,唤道。
突然想起手中拿着那本记录了重要情报的笔记本,贺子谦连忙将笔记本合拢。
突然又想起身后的桌子上摆放了一架电台,刚想回身,拿起什么遮挡时,柳初阳道“既然叫我爹,那还要瞒着我吗?真的以为我老了,看不出这是最新式的美国电台吗?真的以为我不懂得电台的那些代码吗?
真的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你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贺子谦惊讶地望着柳初阳。
“爹,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柳初阳道“为什么不让我坐下?”
恍然想到身体孱弱,百病缠身的柳初阳还没有坐下,贺子谦连忙将这位对自己倾尽所有的老父亲搀扶到椅子处坐下。
“看看你这电台,你这桌子,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么多年会真的一尘不染吧?”柳初阳道。
“爹——”贺子谦吃惊道。
柳初阳摆了摆手,道“我相信你从事的工作一定是正义的和有意义的,我也相信你现在所正在进行的是和日本侵略者的一场战役。我更相信我的女儿晓筠是被日本人缉拿了。
我相信你的组织不会看着这些热爱这个国家的热血百姓们身处危险,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你的组织能出手相救。”
眼泪在柳初阳的眼眸中打转儿。
柳初阳点了点头,道“没有让我这个普通的中国人失望,你的组织果然出手了,果然开始要救援这些热血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勇士义士了。”
重重的点了点头,柳初阳泪花闪闪的点了点头,道“我为我的女儿骄傲,她虽然外表柔弱,但却也铁骨铮铮。”
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位老人,贺子谦犹豫道“关于金诚银行——”
柳初阳伸出手拍了拍贺子谦的胳膊,道“做为一个银行家,做为一个董事长,你在金诚银行里所做的一切事情,甚至和众多中小银行的秘密合作,我虽然不能全部知晓,但也能从各种报表里看出一些端倪,我相信你,你定然肩负着秘密使命,我相信你定然是有道理的。尽管做吧,只要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哪怕是彻底将我的金诚银行全部奉献出来,我也毫无怨言。本就取之于民,不过是再次用于民。
金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符号,不能发挥作用的金钱不过是一个名词。”
扑通一声,贺子谦跪倒在地,哽咽地大声道“爹——”
柳初阳动情地说道“放心地去做吧,只要你这个爹有口气在,就定然全力支持你。”
……
云水古镇。
清晨的风比往日和煦,虽然空气中弥散着硝烟的味道。
“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要和爹娘在一起。”林锦民死死抱住林桐卓的大腿,哭道。
林桐卓安慰地拍了拍林锦民的肩膀,鼓励道“锦民,你是二哥啊,要给程瑞做出榜样,不能太任性啊。”
孟水芸深情地吻了吻抱在怀中的林程瑞,转身将林程瑞交给安容顺。
安容顺身边站着林耀华,林诗泽,林乐礼。
林纪楠身边则站着林光义和林爱娇。
张芝兰身后背着一个,身前抱着一个,绿真则是怀抱两个,身边又各自站着穆念平,穆念中。
孟木娘和于德胜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
“走吧,不早了,敌人随时都会来,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念双劝说道。
林梧城看了看手表,道“爹,时间真的不早了,赶快走吧。”
看着一群孩子,林纪楠一阵哽咽。
这些孩子就是众人的血脉,怎么可以让这些孩子身处即将到来的战火中。
咬了咬牙,林纪楠道“锦民,下来,跟爷爷走了——”
林锦民像一只壁虎一般攀附在林桐卓的身上,不肯松手,哭道“不,我不要离开爹和娘——”
看到众多云水百姓带着孩子们朝这边走来,林桐卓道“锦民,你看这些平时跟你玩耍的小伙伴们不也是跟着爷爷奶奶们暂时离开云水吗?”
小小的林锦民抬头看着朝这边走来的老老小小,诧异道“为什么他们都要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呢?为什么他们不要跟自己的爹娘在一起呢?”
一旁的孟水芸哽咽道“因为所有孩子的爹娘都要留守在云水西塘参加一场战役,所有孩子们都要跟随自己的爷爷奶奶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
林锦民忽闪着大眼睛,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这里呢?”
孟水芸道“当娘和爹将那群狼彻底杀死,娘的孩子们就可以在爷爷奶奶的带领下回到这里了。”
手指猛然指向站在众人身后的林酒儿,林锦民道“为什么大姐不走?”
不等孟水芸回答,林酒儿语气坚定地说道“因为大姐要报仇,为肖特叔叔报仇。”
奇峰看着林纪楠,道“爹,大家都在等我们家了,走吧。”
看着等待着自己的云水西塘百姓,林纪楠伸出胳膊,将林锦民抱了下来。
尽管不舍得自己的爹娘,但小小的林锦民看到众多的如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童们均在爷爷奶奶的带领下朝镇子外走去,也就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无法反抗的事实。
环视众多云水百姓,林纪楠哽咽地抱拳。
“我林纪楠代表林家祖上谢大家了——”
说完,这个曾经的苏绣世家大当家的向众人三鞠躬。
林梧城、林桐卓、奇峰、穆非、孟水芸、念双、绿真、安容顺、张芝兰等人齐齐向众人三鞠躬。
这一刻,整个云水古镇凝滞了。
林纪楠将林锦民背在身上,左手拉着林爱娇,右手拉着林光义,朝云水古镇外走去。
众多云水西塘的年老体衰的老人们或抱着,或牵着,或背着一个个孩子们,齐齐跟随在林纪楠、安容顺、张芝兰等人的身后。
看着老人们孩子们朝安全地带转移,孟水芸转过身子,严肃望着众多的云水西塘百姓,众多的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的工人们绣娘们,大声道“此次诱敌深入,定然是一场死仗,敌人也定然做好了准备。大家定要按照计划,稳打稳扎,各方密切配合。拿出我们苏绣人的细密心思,让敌人在我们的绣图中彻底迷途。
拿起我们绣针,让这些侵略中国的畜生知道什么是女人的愤怒,什么是中国人的血性。”
眼泪涔涔落下,绣娘们,工人们,百姓们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怒吼道“保家卫国。”
美丽的云水西塘升腾起热血之气,直冲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