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地整理着整件事,末了有点气恼:“你昨晚怎么不说?叽叽歪歪扯那么多,害得我一直被追问。”
祝秋宴摸不着头脑,问他什么事,他只好含糊地说了下早上送他回去被舒意追问“故事”的过程。
让他震惊的是,祝秋宴的态度居然和她一模一样,让他一字不落地再复述一遍自己听到的故事,然后才状似心安地说了句“那就好”。
他再次痛骂:“你们是神经病吗?”
什么破故事,非要他一而再地回忆,里面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或者你告诉我,故事里的梁嘉善不是你随口拿过来用的名字,而是我现在知道的梁嘉善。他是重生了吗?你在逗我吗?讲什么鬼故事!”
祝秋宴无声地吁了口气,已经不再关心姜利崩塌的世界观了。幸好他只是讲到花宴那一日,没有提及袁今战死,谢晚身故,小姐尚不知情。
姜利骂完却没有立刻挂电话,直觉对面的男人有点超出寻常的紧张,好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要断裂似的。
“你……”
他太清楚这种状态了,十五年前当他得知有人正在找寻金原和李榕桉夫妻的下落,似乎要对他们一家不利的时候,他每一天每一刻都是这种紧绷的状态,一种很怕很怕失去她的像是应激的某种状态。
究竟怎么了?他的声音以从未有过的怯弱软了下去,谨慎地问道:“还发生了什么事?”
祝秋宴的嗓音浸着湿润,仔细分辨的话还有一点哽咽:“她生病了。”
“什么病?很严重?绝症吗?”
祝秋宴摇摇头,不知如何说清。
他有一种感觉,这一天很快了,小姐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他刚要开口,就被姜利急急打断:“梁嘉善这里交给我,我一定会找到那家伙的踪迹。至于她,暂且交给你保护,在我们的交易结束之前,你必须好好地留住她的命,否则我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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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秋宴并不知道,在他出门打电话的时候,一辆车从街道上驰过,停在了舒意家门口。蒋晚给司机付完车费,舒意正好开门迎她,两人手挽手亲热地往回走。
“带了什么?”
“刚在路上看到一个奶奶推着小车卖西瓜,我就买了两个,正好想你了,就带过来跟你一起吃。”说完探头看了一下,“咦?叔叔阿姨不在家?”
“出去吃晚饭了。”
蒋晚挑眉,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他们的感情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是你的功劳吧?”
舒意接过一个西瓜,一边清洗一边说:“你知道我妈的,面对感情有心结,和我爸一直也没好好沟通,两个人互不干涉,将就着过日子,但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有对方。”
因为骆杳杳的缘故,舒杨第一次朝殷照年发难,表现出了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重视。殷照年又是乱花丛中厮混的高手,还不第一时间抓紧机会展开攻势?
从烛光晚餐到画展名流,都给她安排地井井有条,每天绅士地陪在旁边,逢人就秀恩爱,进进出出跟连体婴儿似的。
反正她自己瞧着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被蒋晚一说,她心中更是高兴。
蒋晚戳了戳她笑得合不拢的嘴角,转而又道:“其他两个家伙呢?该不会是避开你,出去决斗了吧?”
“瞎想什么,祝秋宴刚才还在,应该是出去散步了。”
他是老年人的作息习惯,吃完饭总要走一走,正好别墅区附近环境不错,还有个公园,寻常无事他就爱站在公园的湖边,眺望着平静的湖面一动也不动,跟入定似的站上半天。
美其名曰强身健体,往常都要拉着她一起走,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一个人就去溜达了。
舒意动作顿了顿,转而想起梁嘉善,正觉奇怪,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拿起一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给她发来短信:小意,爷爷昨晚有点受凉,今天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还在等报告结果,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请你帮我和叔叔阿姨说声抱歉,昨晚没能参加他们的庆功宴。
她扯了纸巾擦干净手,回道:没关系,你好好照顾梁爷爷,有任何情况随时打电话给我。
梁嘉善隔了两分钟才回:嗯。
舒意盯着那个简短的“嗯”字,微微有点愣神,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在看什么?”蒋晚忽然凑了过来,一看手机上的短信内容,笑着说,“这个嗯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带着情绪?是我多想了吗?我印象里的梁嘉善,怎么着简洁明了也应该回一个好,而不是嗯吧?”
她还记得上一辈子的梁嘉善,世家的公子,哪哪都周到得让人无可挑剔。今生的梁嘉善出生优渥,也是个绅士品格的好男人,就觉得他与这个“嗯”格格不入。
舒意点点头,她总算知道哪里奇怪了。
应该不是错觉,按照他一贯的处事作风,这条短信已经来得有点晚了。
“算了,不想他了,姐妹大过天!他们都不在更好,今晚你就专心陪我好了。”
舒意听出她语气不对劲,赶忙问道:“怎么了?和冯今吵架了?”
“不是。”
“那是怎么了?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发愁?”
舒意端着西瓜走到客厅,见她往沙发上一摔,呈现一个懒散的大字型。她上前拍拍她,蒋晚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家里想安排我出国进修,我学音乐的嘛,国内暂时可能也没有特别好的发展机会,就说要不出国再进修个两年,之后再看。”
蒋晚挠挠发顶,“我才刚跟冯今在一起,两个人正好着呢,他们就要分开我们,这我怎么舍得嘛。”
“冯今知道了吗?”
蒋晚摇摇头:“我还没跟他说。”
理智上她觉得父母的决定是正确的,进修会帮助她更好地走将来的路,可感性上她始终无法割舍,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心里总是惶惶的,好像觉得这一走,就要和冯今天人永隔了。
她不由地叹了声气:“你说我是不是想多了?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这几天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就整天胡思乱想。我不走吧,家里那两个不开心,我走吧,他跟我肯定都不开心。”
舒意作为旁观者头脑还算清晰,问她:“冯今现在有什么规划吗?”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家里给找了工作吧?他这几天都在忙着面试。”蒋晚猜到她要说什么,气馁地摇摇头,“他家里传统,要是有计划让他出国,大学就送他出去了,这会儿只想他快点投入工作当中,过两年娶个老婆,再生个孩子给老人来带,哇,简直其乐融融!”
“那冯今自己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舒意无奈,叉了西瓜送到她嘴边:“你要跟他沟通,家里想的是一回事,他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他不会跟你一起出国进修,但是只要他态度坚决,两年也很快过去的。”
“可我舍不得嘛,还有你呀!我们才刚刚相认,都还没尽情地出去玩过呢。”蒋晚抱住她的手臂撒娇,“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出国?你正好可以去进修美术!”
舒意戳了下她的脑门,把她充满着希冀的脸推开,神色黯淡了下去。
“我不想出国。”
“为什么?”
舒意说:“我要回西江。”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起了,过去蒋晚只当她想念家乡,好比一个执念,小的时候被迫离开,并不符合自己的本心,因此心底始终有一个念头叫她无法忘怀,不甘就此低头,一定要再回到故土,做自己的选择。
可如今再听她提起,蒋晚觉得哪里变了。
不像是执念,更不像是思念。她说不出来,但可以猜到西江对她的重要性。
“为什么?”
舒意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除了寻找我爸爸妈妈车祸的真相之外,是否还有更深的缘由一直在冥冥中牵引着我,让我回到那里再看一看……”
看什么呢?难道是上一世她爱的人?
舒意低头浅笑出声,蒋晚见她这样也不再勉强,便道:“那我干脆随你一起回西江好了,我觉得那里也很好,跟北京的风土人情完全不一样,我可以学习民族乐器,这也算进修了嘛。”
“不行。”
“为什么?”
舒意没说话,蒋晚微微皱起眉头,有点不开心。
他们虽是很好的朋友,可以无话不谈,但她总是姐姐的身份更多一些,无形地与她隔开了一道跨越不去的屏障。
蒋晚其实很讨厌她总是什么都不说一个人承受,她也知道往往说了自己并帮不上忙,但她仍期许着阿姐可以同她分享她的一切,一切的酸甜苦辣。
这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结果。
“我想好了,西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拿起包,一脸决绝道,“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你定好日子什么时候出发,提前通知我一声。不通知我也行,那我就一个人去。”
“晚晚。”
“哼,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她说完大步走出门去,迎面正好遇见刚打完电话回来的祝秋宴,一下子把气都撒在他身上,“现在是什么年代?二十一世纪了!拜托你好好地跟我那个老夫子一般酸腐陈旧的姐姐说一说,现在不流行长姐为母的一套了,我们是自由平等的!”
祝秋宴:……
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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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晚的脾气一直都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出了门坐上车就不生气了。
她仔细地回想刚才说的话,一时觉得语气重了,一时又懊悔不该那么说话,阿姐不肯告诉她原因,不想让她一起去西江,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这时的舒意坐在沙发上看着托盘里的西瓜,慢吞吞地吃了两瓣,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祝秋宴:“你去哪里了?”
他澄明的目光笼罩着她:“前两天去花园的时候遇见一个小女孩,小姐还记得吗?”
“啊?那个戴牛角灯的小女孩?”
“嗯,她刚在一直在马路对面冲我抛媚眼,给我招手,我原本不想撇下小姐一个人出门,但实在扛不住她的热情,就好奇地上去跟她说话,她说那天在花园遇见我的地方埋下了一颗种子。”
舒意被这个开头吸引,渐渐地放下西瓜,专注地看着他。
“然后种子发芽了,结出了一颗果实。她想跟我一起分享,我就拨开果皮尝了一口,哇,好甜!”
舒意听完想了好一会儿,张嘴问道:“没了?”
“嗯。”
“你在耍我吗?”她终于反应过来他完全就是胡编乱造,扑上去揍他。他躲闪了一下,假装没有躲过,硬生生挨了一拳,发出一声哀嚎。
“好痛,小姐好残忍,居然对我下如此重手。”
“你再演?”舒意绷着嘴角,快要忍不住,“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这种戏瘾?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当个花农太屈才了吧!”
祝秋宴满怀苦恼地望着天:“这个问题咱们不是讨论过了吗?我长得这么帅,去当演员不是抢别人的饭碗吗?”
舒意嘴角一抽:“你走开。”
“我不走,刚才的故事小姐真没听明白?”他跟在她身后,一路追到厨房去,“小姐不再仔细想想?”
舒意把水果刀洗干净放进碗架,擦了擦料理台,见他还在身后喋喋不休,不禁回头瞪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委屈地扁扁嘴:“是我表达地有问题吗?七禅若是种子,小姐就是果实。”
我一生唯一的结果只有你,是甜蜜蜜的滋味。他这样绞尽脑汁地表白,她完全听不懂,还要怪他自恋,他快要委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