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桃花酒呛到了，险些喷了他一身。
    “就你？……”她微微蹙眉打量她，清丽而沉静的目光中，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怎么了？我都送上门来了。”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他一向都看不透她。
    她不搭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了句：“卫羽宸，你唱跳都那么好，为什么当初不做偶像了？”
    卫羽宸眨巴着那双极具诱惑力的大眼睛，没有说话。
    看得出他不愿意告诉她的话题，她也不想勉强他。
    不过她想了想，却开口说了句：“卫羽宸，人要为了自己而活。”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摇晃着红酒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个刚满二十岁小男生的样子。
    她单手托腮，望着他思量。
    “你当初，为什么那么痛快的就跟我进公司了？你就不怕我是人贩子？”
    她想起当初跟陆淮一块，在街边捡到他时，他穿得破破烂烂，刚跟人打了一场架，她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去公司做练习生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练习生。
    “我那时候连警察都不怕，还怕人贩子？”他白了她一眼，神情间依稀还是当年小野狼的桀骜。
    她想想也是，当初他打架天不怕地不怕，是他家乡出了名的小混混，以及，整条街上最靓的崽。
    对上她的目光，他小口喝着红酒，撇了撇嘴，又加了句：“当初年少无知呗，谁知道你们这合同一签这么多年，还不如人贩子。”
    她轻轻跟他碰了一杯，当初她跟陆淮出去当星探，在街边看着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孩时，就抱着挖个好苗子完成工作绩效的态度，她也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把他坑蒙拐骗进了公司。
    并且在此后她就把这小孩打入冷宫，丢给负责练习生的同事，几年来都没想起这一茬。
    说话间，她拿走他手里的酒杯，“慢点喝，我这酒挺贵的。”
    “我比酒贵。”他盯着她的双眸，一字字说出这句话。
    至今他仍旧清晰地记得，当初跟她走时，是多么的义无反顾。
    尽管后来的几年里，他能够见到她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是从公司其他人那里，得到她的零星消息。
    比如她升职了、出差了、搬家了、换部门了。
    再比如那一年，他甚至还从小道消息打听出，陆淮这个平日里工作之余，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然准备向她表白。
    那个时候还混得风生水起意气风发的陆大经纪，没什么追女孩的经验，不过却准备了鲜花气球，以及大型告白现场。
    然而没过几天，许千泽就出事了，恋爱外加睡粉，于是公司变了天，许千泽团队解散，冯小岚离职，陆淮从经纪总监变成了助理，一落千丈。
    再后来冯小岚远赴横店辗转两年，这两年里，行业寒冬，陆淮从未放弃过寻找出路，也没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保镖出身的陆大经纪，自此事业一落千丈，向心上人表白的事，也就没再提起。
    抛开情敌的关系，卫羽宸知道，陆淮实际上对他不错。
    “冯小岚，问你个事，假如我有一个朋友，他跟人表白但是……”
    “别朋友了，就你吧。”
    卫羽宸一开口，就被她打断，都什么年代了，还朋友呢，老掉牙的梗，谁不知道说的就是自己啊，跟她玩这套，还嫩了点。
    “还有啊，别没大没小的，叫姐。”言罢，她又加了句。
    “好，冯小岚姐姐。”他一字一句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卫羽宸，喜欢你，我会一直向你表白，直到你答应。”
    “……”
    “没喝多吧？”她看了看瓶子里剩下的酒，“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么，你现在虽然是胡思乱想的年纪，但你胡思乱想的对象不应该是我，而是那些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可我只喜欢你。”小孩儿固执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动的。
    她手背撑着下巴趴在吧台上，睁大了眼睛细细观望着面前黑西装白衬衫的少年，一字字悠悠开口：
    “卫羽宸，你自己想想，我要是跟你这么大一小孩儿在一起了，那我得有多犯罪。”
    他也学着她趴着的姿势，下巴撑在桌上，面对面地盯着她的目光：
    “现在是我比较想犯罪。”
    她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借着微醺的酒意，打量着少年明澈的目光，用眼底的理智一字字告诉他：
    “你太小了。”
    他充满侵略而温热气息轻吐在她耳畔，像是初次狩猎的小狼，虔诚而迫不及待地向她反驳：
    “除了年纪，我哪儿都不小。”
    第20章 “祖奶奶，谈个祖孙恋吧。”……
    深夜过半, 陆淮开着公司的商务车，一圈一圈地在城市的环路上绕着圈子，墨色的车身与这无月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他没有回公司, 也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23:30分，他和他的车如约回到冯小岚家楼下。听到敲门声时，冯小岚已将杯盘餐具收拾好, 她跟陆淮约好了这个时间来接卫羽宸, 她不能留卫羽宸在自己家过夜, 毕竟他是一言一行都有万千粉丝盯着的公众人物。
    隔窗看到那黑色商务车缓缓地又回到她家楼下时, 果然几分钟后, 陆淮站在门口，和几个小时前一样, 没换衣服, 没回家。
    “进来坐会吧, 还有菜。”她站在门口，微微的酒意早已退散, 目光明澈的望着他。
    “不用了。”他站在门外没有动，同样面无表情地说出三个字。
    她去客厅叫卫羽宸。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精神奕奕的卫大明星, 此刻蜷缩在她沙发一角的地板上，靠着墙闭着眼睛，衬衫的领口还半敞着。
    “卫羽宸，你该回家了。”
    他一动不动, 她上前去拉他时，他如同扇子般的颀长羽睫闪了闪，然后微微睁开双眸, 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噙着笑。
    嗯？装醉是吧？
    “你给我起来！”
    她试图拽他起来，无果，她想了想，转头去找陆淮。
    “哥，那小孩儿醉得不省人事，你去把他拖走吧。”
    陆淮站在门口迟疑了下，然后进来了，一言不发地拽起卫羽宸。
    卫大明星演技满点，瞬间耍赖技能上身，“哥，我不走，哥……我还没喝够，你来我们再喝一杯……”
    冯小岚倚墙抱臂而立，她就安静地看戏不说话，就这演技，还想演她的电影？！
    果然，陆淮不动声色，只说了一个字：“装？”
    ……
    卫羽宸腾地一下站起来了，无比清醒。
    “我不走，我还没喝够。”
    陆淮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望了望冯小岚，而后冷冷地给出两个字：
    “不行。”
    卫羽宸毫不畏惧地看着陆淮的眼睛，无比清醒严肃地大声道：“我喜欢冯小岚，我要和她在一起。”
    陆淮那一刻去拽他的手停在半空，定住了。半晌，盯了他一会，再一次重复了那两个字：
    “不行。”
    卫羽宸怒了：“我向我喜欢的女生表白，怎么就不行了！凭什么你可以喜欢她？我就不行？啊？！我拿你当哥，但我跟你公平竞争！我不像你，瞻前顾后！我喜欢她，我就敢说，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你是个艺人。”陆淮盯着他，目光冷冽。
    卫羽宸今天还真就不依不饶了：“艺人怎么了，我是个演员，我不是idol，别把你带许千泽那一套搬过来，我跟他不一样！”
    “卫羽宸，你怎么说话呢！”
    冯小岚这会儿不得不插一句了，卫小朋友跟她表白，已经是放在明面上的事了，只是她没想到这小孩儿当着陆淮的面就这么说出来，此刻她见卫羽宸怼陆淮，于情于理她都得说上一句了，虽然陆淮如今只是个助理，但毕竟是前辈。
    仅是一句淡淡的制止，卫羽宸就听话的闭了嘴。
    陆淮直接上来拽他出门，结果小朋友又戏精秒上线，刚才还大呼小叫地吼自家助理，此刻一秒钟躺倒在地，口中还念念有词：
    “哎呀，不行了，我喝多了，我走不动……”
    冯小岚冷笑，她不让他怼陆淮，他就给她继续演戏，行，她就看着。
    陆淮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一把将人拎起来，怕碰坏了冯小岚家里的物件摆设，卫羽宸也不敢动，又喊又闹地被拖出了门，到了电梯间，还被陆淮一把将嘴巴捂住了。
    “哥，你们慢点啊。”
    冯小岚追到门口，陆淮腾不出手来，只是点了点头，随着叮咚轻响，进了电梯。
    夜色更浓了，她回到卧室，双手抱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楼下的商务车绝尘而去，她拿起那还剩的半杯梅子酒，似乎杯中还是刚才那个少年残留的温情。
    元旦过后，寒假前夕，大学里也陆陆续续地放假了。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冯小岚收到个卫羽宸的微信，问她有空的话，第二天考完试后去接他。
    她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回了句：“干嘛？你考试还需要应援啊？”
    结果几分钟过后，陆淮的微信发过来了，问她有没有空去学校接卫羽宸。
    怎么，今儿她给陆大助理顶一天班？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卫羽宸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思索了一会，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她开着车，如约到了卫羽宸学校门口。她原以为，这个时节的大学校园冷冷清清，然而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把车开到校门口，就看见校外的路边围了一整条街的粉丝，手里还纷纷举着卫羽宸名字的灯牌，附近有两辆警车和保安维持秩序。
    她服了，考个试而已，没想到还真是传说中的应援。
    她将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想了想，没下车。
    这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多车也多，路也堵住了，待会儿卫羽宸出来，要在众目睽睽的粉丝眼皮底下上她的车，她想想就发憷。
    等了一会，她闲着无聊，拍了个粉丝应援的火爆景象，蔚蓝的天空，学校门口摩肩接踵的人群，她随手发了个朋友圈，配图文案是：
    “接孩子放学。”
    她在发送之前没有刷新，因而没看见就在两分钟前，陆淮的朋友圈发了一张跟她角度一模一样的图，同样的蓝天，同样的人群，只是远近略有不同而已。
    陆淮很少发朋友圈，他的微信一如他的人同样沉默。
    远在几十米的街头，他开着那俩黑色商务车，远远地停靠着，望着人潮涌动的校园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