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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节
    高翔眼睛盯着电视,摇摇头,撒谎道:“不知道,没人说话。”
    王芳华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估计是串线了吧。”
    她说完又站起来,嘟囔着:“这个爱国也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连个电话也不知道打。”
    第125章
    高家这一家,不止王芳华在等张爱国的电话,高庚也在等,两人对张爱国这个女婿依然保留着希望,他们觉得无非就是小两口吵架,谁家不吵架啊,上牙和下牙还打架呢。
    可两人在家里等着,硬是没等来张爱国的电话,他们不知道其实张爱国已经打过了,只不过被高翔直接挂断了电话。而且再也没有打第二次。
    高庚就有点着急了。
    他和王芳华还有张爱国三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单位经常碰到,即便如此,张爱国也就问过一次高淑语是不是回娘家了,王芳华连忙说在家里住呢。张爱国就此再也没表过态。
    张爱国的态度很简单:走,是你自己要走的,来,也一定是你自己回来。让他去把他们娘俩接回家,那是不可能的。
    可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从秋初一直到了深秋,眼看又进了冬天,张爱国依然没有去叫在娘家住着的那娘俩,就让她们在那里住着,好像没这两个人似的。
    王芳华就着急了,这样一直分居也不是办法。她和高庚两人膝下无子,让高淑语和高翔在家里住着倒是没什么,他们还挺高兴的。只不过你如果是开开心心来的,而且是一家三口,别说住几个月,就是住个一年也无所谓。可你这是生了气后回的娘家,张爱国也没有来,这住的时间就太长了。
    王芳华很着急,趁着天冷了,就劝高淑语。
    “淑语,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你回家吧。”
    高淑语知道她妈又让她回去呢,立刻就板起了脸,说:“妈,不是说了吗,我不回去。”
    高淑语是个有性儿的,又是在父母手底下娇惯着长大的,半句都说不得,嫁人前是一句话也说不得,嫁人后最听不得的就是王芳华不让她在家里住,让她隐约觉得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王芳华的话又一次击中了高淑语的心,她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瞧着王芳华说:“妈,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在这里住,我结婚了,这里就不是我的家了,对不对?”
    王芳华知道她女儿最忌讳这个,连连说:“不是啊,淑语,妈也是为你好。你们三个不能一直这么分居吧。”
    高淑语冷冷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回家就有的吃,也不用操心高翔的学习,有你和我爸帮着我,你不知道我现在多轻松。”
    王芳华也自然知道这个理,便劝她:“好孩子,你们和好了,别说住几个月,就算住一辈子,爸爸妈妈都开心。”
    高淑语倒是笑了,瞧着王芳华问:“那妈,你和我说,我俩怎么和好?”
    王芳华听了,也没话可说了。
    按着以往她的经验,这女人赌气回了娘家,一般都是男人去接的,去接这件事就已经是在低头认错了,所以到了丈母娘家,也不会说什么,差不多就让闺女跟着走了。可这张爱国不来接啊。
    王芳华和高庚因为这个没少费了心,两个人明里暗里和张爱国透露过这个意思,可张爱国就是不接话,一说到高淑语的问题,张爱国就会立刻岔开话题,或者说他工作太忙,也顾不上她们娘俩,不如在那里住着的好。
    王芳华见在张爱国身上使不上劲,张爱国就跟一个大倔牛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听的。她就只能来找高淑语了。
    可高淑语也是这个心思,王芳华只能另辟蹊径了。
    这天一冷,高翔的衣服都没拿过来,厚衣服都在自个家呢,王芳华就让高淑语自己回家拿衣服去,想着两人这一见面,不就好了吗。
    高淑语倒是没拒绝,自己的衣服和高翔的衣服也的确该拿了,她也想着回去一趟,捡了个周末,自己就回了趟家。
    高淑语一路上都在生闷气,她起初也觉得张爱国会去接她,可等了几天,张爱国连个电话都没有,高淑语继续憋着气等了些日子,张爱国依旧没来。
    后面的日子,高淑语已经不生气了,她的心都凉了。
    可是今天又一次回去,走上那条熟悉的道路时,高淑语又开始憋闷了。
    她就想着,她不在家,这张爱国不知道怎么过呢。
    家里肯定堆满很多换洗的衣服,洗碗池的碗也一定不洗,平日里张爱国从不管这些的,甚至连个地都没扫过,高淑语觉得一会她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肯定就要看到一个垃圾场。
    可她又是开心的,甚至是兴奋的,这就说明,张爱国还是离不开她,即使他不去接她,他本身还是离不开她的。
    这一点点的希望拉着高淑语往家里走,她快步走回家,拿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门打不开了。
    高淑语把钥匙拔了出来,然后又重新插进钥匙孔里,轻轻拧了一下,就听到门里“卡塔”一声响。
    高淑语知道,这是张爱国在里面反锁上门了。
    高淑语的火气立刻涌了起来,就堵在她的喉咙处,即将喷薄而出。
    高淑语用力的拍着门,大叫:“开门,开门。”
    里面没有人回话。
    高淑语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都快十点了,这走了一路,她不信张爱国还在家里睡觉,高淑语太了解张爱国了,他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就算前一天加班熬夜,第二天还是会早早起床。
    所以,房门反锁,里面一定有人,但高淑语无论怎么拍门,却没有人回应。
    高淑语更生气了,用力砸着门,她自己也不知道砸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嗓子喊疼了,手也拍的通红,这才停了下来。
    高淑语安静了片刻,那里面的门才开了。
    高淑语只听见里面咔哒一声,里面的锁打开了。
    可锁开了,门却没有打开。
    张爱国只在里面把反锁的那一道打开,就不管了。
    意思很清楚,想进来,自己拿钥匙开。
    高淑语本想转头就走的,可她又不甘心,自己被锁在外面,这天又冷,她还拍了那么久的门,明明家里是有人的……
    高淑语把门打开,随之就啪的一脚把门踢开了。
    她原以为这一脚踹开门后,张爱国会说她一句,她也就可以借此和张爱国吵起来。可她把门踹开后,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张爱国一个人在餐厅吃饭呢。
    高淑语走到餐厅,怒气冲冲的盯着张爱国。
    张爱国却当高淑语是透明人,自己专心吃着也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餐的,头也没抬。
    高淑语想爆发,可面对着这人冷漠的头顶,却觉得无从说起。
    高淑语只能压着怒气站在张爱国面前看着他,而张爱国呢,只是低头吃饭,就像没有高淑语这个人一般。
    高淑语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吃完一顿饭,又看着他走到厨房,把自己的碗筷洗干净,然后又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又自然,很舒服的样子。
    可高淑语却要爆炸了。
    她原本以为她不在家,家里会被搞成垃圾场,张爱国是需要她的。她回来一趟,张爱国就知道她的好了,知道自己离不开她了。
    可高淑语从进门就发现了,家里收拾的特别干净,甚至比她在家的时候还干净。
    张爱国也并没有饿肚子,甚至刚刚他一个人吃饭,还炒了两个菜。
    高淑语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张爱国并不需要他。
    说白了,他谁也不需要!
    在高淑语明白过来这一点的时候,她突然就不气了。
    就像一个临近爆炸的气球,鼓鼓的,在吹了最后一口气后,气球砰的一声,彻底炸开了。然而,也就没有了压力,彻底释放了。
    高淑语就是这样,她突然就释然了。
    张爱国就是这样一个人啊,他不仅仅对她这样,他对他的家人也是这样,甚至,他对自己都是这样。
    在这个世界上,他谁也不需要。没人在他身边,他会过的更好。
    高淑语冷冷的看着张爱国,只觉得自己嘴角略略抽了一下,然后是反胃一样的难受。
    她突然有点恶心,恶心面前这个冷血冷面的人。
    如果每个人都有温度,高淑语觉得她应该是一百度的,无时无刻不在沸腾,无时无刻不在燃烧,她是热情的,兴奋的,快乐的。
    而面前的张爱国,高淑语觉得他是零度的。
    不热也不凉,介于结冰和融化的临界值。
    他们两个人的结合,把这汪水烧成了五十度,是最让高淑语无法下咽的温吞。
    高淑语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继而往自己和高翔的卧室走。
    她把所有的棉衣都收拾好了,一个人拿着包出来。
    高淑语匆匆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头也没回的把门关上,离开了那个家。
    站在门外的高淑语突然觉得,她其实不需要走那么快的,因为即使她在张爱国面前转一圈,张爱国也不会开口挽留她,或者和他说一句话。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一九九零年三月十五日。
    这春天到了,漫山遍野的开始往外冒着绿色,尤其是荠菜,田边路脚,到处都有荠菜的影子,随手就是一把,鲜的都能掐出水。
    这一冬天,家家户户都是萝卜土豆加白菜,农村就这几样菜,反反复复的吃,最多的就是吃白菜粉条炖豆腐,吃着舒坦又暖和。馋了的时候,就在里面加点肉片,也是一个绝。
    可再好吃的东西,吃上一个冬天都吃恶心了,吃的嘴巴里都是同一个味道,想吃点新鲜的,带点绿色的,就这个芥菜了。
    张萍萍没事干吃过早饭就和张领娣俩人去田边摘芥菜,张萍萍带着张鹤轩,给他拿一个小马扎让他坐在路边和其他人闲聊,这件事对张鹤轩来说倒是挺开心的,在家里闷了一个冬天,总算能出来晒晒太阳了。
    可这风还是凉的,张萍萍又给张鹤轩盖上一个军大衣,才放心去摘菜。
    张领娣好久不找张萍萍聊天,见了张萍萍就拉着她说话,说的都是大妞的事,大妞的工作,大妞的男人还有大妞的孩子……
    这女人在一起就是这样,谈孩子,谈男人,就是不咋谈自己。
    张萍萍又没有男人也没有孩子,只能在一旁听张领娣絮叨,而张领娣又是个爱说话的,说起来嘴巴就停不下来,叽叽喳喳的没个完。
    一起来摘荠菜还有其他的妇人,这一到春天,大家都是图个鲜,反正你摘了她不摘就没了,大家都去摘,都不想丢了这个便宜。
    几个妇人蹲在田边摘着,听见张领娣一直说个不停,就在那里笑,她们年龄都差不多,都是做了奶奶或者姥姥的人,自然也有共同话题,几个人说着笑着,一会儿就摘了许多。
    这中间就有一个妇人对张领娣说:“你看你,话都让你说完了,我们都没听见你大姐说话。”
    张领娣也跟着笑,“那我大姐不说,可咋办。”
    张萍萍蹲在那里摘着荠菜,笑道:“我喜欢听你们说。”
    那妇人和张萍萍差不多大年龄,从小也是见过的,便道:“我真的没想过,你还会和我们一起摘荠菜。现在想着都觉得不可能。”
    那妇人说着又笑了,“小时候我们看你啊,就跟看那仙女儿一样,谁也不敢和你说话。那时候我们都穿的啥,你穿的啥啊。我们连窝头都吃不上,你吃的都是什么点心,我们有时在你家大门口站着往里看,也有扒墙头的时候,就看着你啊,一小口一小口的,急的我们在墙头上跳脚,想着一口吞下去才解馋。”
    张萍萍听着就笑了,说:“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我都忘记了。现在大家都一样,都是劳动人民。”
    张领娣倒没有那时候太多的记忆,只知道自己家以前很有钱,但具体多有钱,她就不怎么记得了。毕竟那时候年纪小,等她长大了,就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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