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深抬头看他,皱了皱眉,“杨远,我只是眩晕,前后时间架起来都不到半分钟,怎么到蒋璃的耳朵里就成了晕倒了?”杨远居高临下看他,“有区别吗?尤其是在那些老股东的眼里。陆东深你可要清楚明白,你是在开董事会议的时候出现状况的,之前对你就抱有质疑的、还有被你稀释股权 的那些个老头子们都恨不得借这次事把你拉下马呢。”
陆东深拎了支烟出来,慢悠悠说,“有那个本事吗?”“人言可诛心呐,公关部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你刚才看不见?”杨远在他斜对面坐下,顺势将他手里的烟夺走,扔回茶几上,“咱们退一万步来说啊,就算你无内忧,也就算他们只能朝着你干瞪眼不能做什么,好,你去了,找到蒋璃了,跟她双宿双飞在大漠里遨游了,她是清楚你身体状况的,你觉得整个过程里她不会为你担心?一旦你真的体 力不支,大漠里再遇上点什么危险,你说她是顾着你还是顾着她自己?”
陆东深的脸色有些阴沉。杨远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吧,听点话,乖一点,别让我和靳严太操心,你说你从来都不是个做事冲动的人,这次也别想一出是一出。我知道你担心她,但说实话,你现在出现在她眼前可未必是给她惊喜,那是给她惊吓,你想让她心血毁于一旦是吧?你不在她身边,她反而能心无旁笃。再说了,还有饶尊呢。我始终觉得你这次 算是最英明决定的一次,动用情敌的最大优势在于,因为喜欢过,所以遇上危险时会在所不辞,更重要的是,尊少人家身体健壮没病没灾的,你说是吧?”
陆东深偏头瞅他,缓缓吐了一个字,“滚。”杨远摇头,“你现在得认清形势,我滚了,谁给你效劳去?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情况特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你这一晕,已经有人开始兴风作浪了,所以,应对眼前事 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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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瑜最近的状态有点差,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虽然瞌睡连连的,却也梦魇不断。邰业帆睁眼的时候窗外还是暗乎乎的一片,一转头,瞧见陈瑜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月光漫进来时衬得她脸格外白,吓了邰业帆一大跳,伸手开了床头灯,一骨碌坐起来 。
“怎么了这是?”他凑近问,一瞧,陈瑜额头上都是汗,头发都打湿了。“又做噩梦了?”
陈瑜的眼睛直勾勾瞅着对面的墙,很显然还没从惊吓里走出来,邰业帆将她拉入怀里,轻抚她的头,“没事了没事了,噩梦醒来是春天。”
“梦见很多死去的人。”陈瑜在他怀里幽幽开口,嗓音干涩发紧,“他们都围在我床边,一直在看着我,也不说话,太吓人了。”
“只是做梦,别多想了,明天我带你出去转一转玩一玩。”陈瑜从他怀里抬头,目光惊忧,“我还梦见蒋璃了,她很不好,特别的不好……”
第633章 兵分两路
邰业帆自然心疼她这种状态,想了想说,“人都说怀孕的人心思敏感,你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蒋璃这次出了远门,你就开始担心。”
陈瑜软弱无力的,“也许吧。”
邰业帆道,“蒋璃也挺逗的,心得多大啊这个时候出门,前脚刚走后脚陆东深就被曝身体欠佳,很容易军心涣散啊。”
陈瑜额上的细汗散了,她说,“蒋璃做事从来都有她自己的安排。”
“她去哪了?还非得这个时候去不可?”邰业帆也是挺好奇的。
陈瑜敛下眸,摇头表示不知,轻叹一声,“我只知道她去的地方都杳无人烟的。”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心里是藏着知情的。
去大漠。
陈瑜虽然没做到气味分析师的位置,但也相当了解行业特点,像是蒋璃,每次原料搜集都不对外公布。
蒋璃去大漠这件事也不曾对外公开过,而她也是无意当中想到的,关于那个配方的事她听说的不多,但关键点她是略知一二的。
深入大漠就是极其危险的事,而能长在大漠里又罕为人知的原料,必然存在于大漠深处更危险更没人烟的位置。每每想到这,陈瑜的心就跟饺子下煎锅似的,煎得滋滋作响不得安生。梦里多舛,一会儿是蒋璃被漫天的黄沙卷上天空,一会儿又是蒋璃被沙漠里的行军蚁啃成骷髅,反 正都没什么好样子示人。
刚刚把她吓醒的梦倒是没有血淋漓的镜头,就是蒋璃一身白袍的站在沙漠中央,天地间都是苍茫茫的,像是连成一片似的,她朝着她招手。
她以为那就是招手。
可现在再仔细琢磨梦里的画面,总会令陈瑜后脊发凉,蒋璃不是在跟她招手,而是告别。邰业帆不知她内心的真正想法,闻言后说,“所以啊,你就是知道她总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才会做噩梦,你换个思路想啊,她采集原料这么多年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没去过,
什么阵仗没见过,不用担心了。”
但愿吧。
陈瑜沉沉点头,希望就跟他说的那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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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
第五日。
老人的确知道泫石的位置。临出发前,老人跟蒋璃交了实底儿,说泫石虽然存在,但存量并不高,想要大面积开发利用不大可能,更重要的是,泫石想要提取其中珍贵的红液需要付出血的代价,问 蒋璃,即使是这样,也想前往吗?老人说这话时饶尊和阮琦都不在身边,而蒋璃也明白老人单独跟她说这番话的意思,这件事说白了始终就是她一个人的事,哪怕流血也是她一个人去流,任何的决定都不 能指望他人。
所以蒋璃没犹豫。
看得老人直愕然,问她,难道你就不怕丧命?
蒋璃说,“怕,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弥足珍贵,但我更怕我的爱人丧命。”
老人看了她良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饶尊财大气粗,指派了架直升机。用他的话说就是:我们不是来穿越沙漠旅游玩的,能尽快到达目的地并且保存实力最重要。
蒋璃明白饶尊的担忧,曾经的那场戈壁之行是戕害他们自信的罪魁祸首,饶尊的想法是没错,做法也没错,直升机直接落点,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可是,那是大漠啊,就如同茫茫无边的戈壁滩一样,有着太多人力无法触及的不可能性。
老人便将直升机入大漠的弊端指出来了。
首先,他是凭着记忆去带路,经常流沙,大漠里可没有固定的地形可供参考,直接坐飞机前往有可能会错过泫石所在地。
其次,泫石是靠近黑戈壁滩的方位,一入黑戈壁那就相当于步入了人类的禁区,信号失灵迷失方向,直升机未必能够幸免。更重要的是,物资的储备,一旦找偏了方向,那他们一行人就要在大漠里去熬去找,直升机没油了怎么办?毕竟饶尊指派的又不是战斗机。这个时候直升机的可靠性和物 资承载能力远远不及骆驼。
都是经验之谈,饶尊自然信服,并且黑戈壁滩的可怕性他们又不是没领教过,连卫星电话都有可能折的地方,平凡人身更不敢轻易造次。
所以,结合老人说的,饶尊给出了个折中办法,直升机还是照常入大漠,但会停在泫石所在的附近位置上,因为一旦遇上危险,空降救援总会有些希望。
对此老人也同意,并且让蒋璃等人按照既定好的路线乘坐飞机先行一步等候,为的就是保存体力。刚开始蒋璃等人自然不同意,哪能把老人家单独扔沙漠里?但老人笑道,“要真是按照体力来比的话,你们仨加起来都未必是我的对手,我常年跑沙漠,穿行速度远远快过 普通人,让你们骑骆驼赶骆驼的,那会严重影响我的进程。”
这话说得让饶尊他们几个脸红,但的确是事实。
于是,兵分两路,直升机一拨人,老人驱着四头骆驼带着物资前行。
这个季节,沙漠最热。
白天几乎火烤,手碰着沙子都恨不得烫伤。从直升机往下看沙漠,也是茫茫无边界,看得三人直感叹,这要是真的一穿到底得走多少天啊……
沙丘如海,放眼过去视线都能被阳光折得变形,广袤又孤独,无风无浪时,从上空看高高低低的沙坡就如同被折的黄纸,起伏有秩。蒋璃和饶尊都去过戈壁滩,所以对于这种孤寂之地其实是心存敬畏的,但阮琦没来过这种地方,所以刚开始的情绪特别高,看哪都觉得美不胜收,仿佛天地之间一切美景 都尽收黄沙之中了。
但没过多久她就视觉疲劳了,看哪都一样,就如同当时水井房那对夫妻说的一样:在我们眼里就是荒凉没啥美景,所以实在搞不定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来这里旅行。
再后来她就靠在饶尊肩膀上做挺尸状,两眼发直,那些个所谓沙漠美景也都成了过眼云烟。
饶尊便笑道,视觉麻木可是迷失方向的最初表现。
吓得阮琦一个激灵又精神了。
老人给的路线精准,虽说沙丘形状会有变化,但沿路还会有些辨识度,再加上卫星定位,他们先行到达时夕阳西下,便先行安营扎寨。
等到第三天,老人如约而至,打头的骆驼雄赳赳气昂昂的,丝毫不见倦怠,果真是沙漠里的行者,其他三头在头骆驼的带领下也是步伐稳重。饶尊出了帐篷正好瞧见老人的身影,这两日的担心终于烟消云散。
第634章 骆小牛
先行到达指定地点好也不好。好处是,着实节省了体力,不用走一步退半步的沙感体验,直接空降位置欣赏大漠孤烟直的苍凉和孤寂下;不好是要提心吊胆,尤其是看够了沙漠风光后,要么就是担忧 他们所行路线有没有偏差,要么就担心老人看错了沙丘跟他们擦肩而过。加上开直升飞机的手下,他们共四人,本来饶尊想将简单做到极致,直升飞机就一并自己开了,谁叫他年轻那会不务正业考了飞行员,虽然后来疏于练飞技术凑凑巴巴,
但开飞机又不是炫技,能开走安全第一就行了。
但是蒋璃多留了份心思,跟饶尊说,万一,我是说万一,你那边出个什么状况,谁来开飞机?反正我是不会开。
饶尊觉得蒋璃这话虽说刻薄,但也并非没有道理,便多叫了飞行员,男士,身强力壮的,万一沙漠里真出问题,除去老人和女人,还有个壮士能帮他搭把手。
所以,当老人晃进饶尊的视线后,他在心里暗自道:感谢上帝。
白天行路,夜晚扎营,每一次的扎营都是对他们户外经验的大考核,营帐扎得结不结实,是决定他们能否平安看到第二天太阳的关键。
早晚温差的折腾倒也不算什么,接下来的行进路线才是煎熬。泫石的所在地并不在两队人马的汇合地点,还有继续深入大漠。
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有好几次老人都停在原地不动,再或者爬到沙丘观察地形,很显然是在搜索熟悉的路线。停在原地倒也好说,一停一走没多长时间,但老人往沙丘上爬,他们几个可就遭罪了,沙丘远着看不高,但真正往上爬是很费劲的,哪怕就是临近的矮丘,一上一下都得 二十多分钟,老人这还算是脚程快的。如此一来,他们几个就得在大太阳底下等着,就算防晒装备全程开启,也能感觉头顶在滋滋冒油。饶尊当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一来觉得老人家都能爬他怎么就爬不了,
二来是想随时知道老人的决定和想法。
所以每每都是饶尊跟着老人上上下下的,再累再热也没抱怨,自己的选择。
蒋璃挺感动的,跟饶尊说,“你看你比之前又黑了三度,快成炭球了。”
饶尊就咬牙回道,“我黑我乐意,我黑我快乐!”
蒋璃生怕骑行着的骆驼热,给它系了条丝巾,沙漠无风时,那丝巾可真是一点都不飘逸,顶多就是随着骆驼的脚步晃动两下。她转头安慰饶尊,“我跟你说,人其实是能够蜕皮的,就跟蛇似的,你别看你晒得这么黑,等出了沙漠,不用多久你的脸就开始爆皮,爆皮的同时也是皮肤新生的开始,正 所谓新陈代谢,皮肤也是一样。”
饶尊将口罩往上拽了拽,“这话听着脸都跟着疼。”
就这样,走到了第五日。
虽说是走走停停,但老人始终是有方向感的,他在前面带路并不迟疑,看得出在沙漠里是经验老道了。
越是深入,沙丘的姿态就越是壮阔,而且也并非是他们想象中的荒草不生,有些植物的存在,甚至还有打远了一瞅比人还高的仙人掌类植物,乍一看还有点吓人。
也能看见些小动物,常年生长在沙漠里的它们,皮肤和毛色都变得跟这里的颜色相似,如果不是被驼铃声惊扰而一窜就起,他们压根就发现不了它们的存在。
“沙漠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刚开始惊奇,然后是视觉疲劳,现在是能在枯燥里找到乐趣,沙漠里的生物链也是很有意思的。”阮琦道,她骑着骆驼紧跟在蒋璃身后。
饶尊看了天色。他骑的是头年轻的小骆驼,脾气不大好,时不时泛急老想往前冲,有好几次都跑到阮琦那头骆驼旁并肩前行。最开始饶尊并不想骑它,个子小小的,相比其他三头身强力 壮的高骆驼来说,它简直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骆驼。
老人却将小骆驼推给了饶尊,跟他说,这小子脾气冲,你骑着它,压压它的性子。
结果好几次这小骆驼都差点把他折进沙子里,气得他冲它嚷嚷,“再敢给老子甩脸子,老子把你宰了炖肉吃!”
这话在沙漠里说丝毫没有威胁性,许是小骆驼也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重要性,非但没被吓住,反而变本加厉,真是一个尥蹶子把饶尊甩沙子里了。
老人见了这幕后也不着急,悠哉哉地点了烟斗,说,“这小崽子可从来没服过谁呢。”
好吧。
饶尊吐了一口沙子,跟它干瞪眼。
人也不怕,回瞪着饶尊,大有一副“比眼睛大小谁怕你”的架势。饶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最后只能败下阵来,谁叫现如今没有别的骆驼选择了,谁叫他只能指着它了?
冲着小骆驼一竖拇指,服了。跟小骆驼的博弈几乎每天每时每刻进行,白天热,令人燥,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饶尊气不顺,结果都被小骆驼全方位碾压,丝毫不留情面,甚至有一天饶尊醒来的时候发现 ,自己只留了鼻孔在呼吸,整个身子都埋在沙子里。
他严重怀疑是小骆驼的报复心作祟,当面对质,小骆驼瞪着它的大眼睛,高傲地看着很是狼狈的饶尊,那目光里全然都是不屑。再后来,饶尊为了避免自己死于意外,便妥协了。单方面化干戈为玉帛,大人不记小人骆驼过,没事找它聊聊天,要么就把好吃的好喝的让给它,并且给它起了个名字:
姓骆,名小牛。
骆小牛有了名字后别提多牛气了,走路都是阔首挺胸的,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高头大骆驼似的,那小眼神看向其他骆驼都叫做睥睨。
阮琦在说那番话时,饶尊正在给骆小牛喂食饼,他道,“这几天风和日丽无风无浪的,看来我们此行还算幸运。”“幸运吗?”前方的老人开口了,语气听着并不算轻松,“沙漠里的天气比鬼变脸还要快,谁都不敢保证下一秒会是什么样子。你们看那些沙丘,形状扭曲壮阔,可想而知当时的沙尘暴有多厉害。别忘了,这里可是流动沙漠,就跟浩瀚的海洋似的,瞬间能把人吞没。”
第635章 真的没牵挂吗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噤声了,再抬眼去看那些个远近不同高低起伏的沙丘,就总觉得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寒,沙丘在他们眼里似乎变了个模样,似一只只正在沉睡的怪物,不 敢轻易将其惊醒。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度过第五天。
老人顺利地找到了水源,及时补充了即将空瘪的水袋,大家把能装水的容器都装上水,在这种地方,没粮不可怕,可怕的是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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