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下脸，不看他：“欧沧溟营长，我现在很忙，没有功夫陪你来看地球。”
    他拉着我的手，久久无言。
    我转脸看他：“可以告诉我怎么离开了吗？”
    他目视前方微微拧眉，忽的，他站起身，手一挥，立时，身周再次斗转星移，却是变成了一个……快件收发站！
    而我和他，正站在快件收发站车间二层的总控室里。
    他放开了我的手，走到总控室的落地玻璃窗前，往下看那来来往往，正忙着分拣快递包裹的分拣机器人。
    “你们追踪包裹没有得到半点线索。”欧沧溟的脑子果然是跳跃性的。我想，这才是这个创世一代的正确玩法。
    我走到了他身边，眼前的景象我知道，在神隐女他们汇报包裹追踪时，有放过这家快递公司的分拣工厂，我们也是在这里断了包裹的线索。
    这个发给冯大强的包裹和他车里的盒子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快递公司也核实过，并没有这个包裹的具体信息，但这个包裹却到了分发冯大强那片区域的快递员手中。
    “我查过这家快递公司的分拣记录……”欧沧溟转脸看我，“没有冯大强的分拣信息，但是，在当天下午十二点四十分的时候，包裹的总量却比分拣记录多了一个。”
    我呆滞地看他，这个机器人一发动，简直是魔鬼。
    “这个数据你怎么来的？”我吃惊看他，“神隐女他们查了所有数据，都没有查到这个包裹，你却能连时间都确定？”
    欧沧溟的面色变得发沉，似是我拿他跟神隐女相提并论让他很不满。
    他冷傲地俯视我：“我是从重量上判断的。入拣的时候，会称重，分拣的时候，每个分拣出会再一次撑重。”欧沧溟指向下面分拣机器人将包裹投入了一个个分拣口，“而出现重量偏差的机器，正是冯大强的家的区域。”
    欧沧溟伸手，做了一个拉动的动作，立时，我身周的整个世界都往后快速移动，这种感觉太神奇了。创世一代这个科技让我心底恐慌，太同时，也充满了佩服与赞叹。
    转眼间，我们已经站在了分拣口边，一个分拣机器人正扛着一个包裹快速而来。
    欧沧溟拿起手机，手机上竟是包裹出现的当天的时间：“创世一代的环境再造模拟技术，可以很好地帮助破案的现场调查，情景再现有益于寻找错漏的线索，有助你推理与判断。”
    我在他的话中轻笑，暗讽：“这才是这个设备的正确使用方法，而不是为了让某个深空大宅男用来约会。”
    他微微拧眉，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否认。
    第111章 理性不可能
    他一直看着手机：“时间快到了。”
    手机上是十二点三十九分十五秒，二十秒，五十秒，五十八秒，十二点四十分！
    “四十分了！”我立刻看向周围，但是，却没有半个机器人跑向这里，没有半个包裹。
    欧沧溟抬手，整个画面定格，往回拉，四周的机器人开始倒退，再次退到十二点四十分的位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大脑模拟的幻境，会认为是欧沧溟有了控制时间的能力！更像是我们站在更高维度的时空，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只是我们模拟出来的一场游戏。
    “十二点四十分，这个包裹出现在了这个分拣口里。”欧沧溟蹲下身体，看那个黑洞洞的洞口，“所以这个包裹和冯大强车内的冰盒一样，是被人隔空放进去以及隔空取走的。”
    “所以，果然是有星族在这个案子里。”我也蹲在了洞口边，拧起眉，“确定只有隔空能力？”
    欧沧溟抬起脸：“你应该跟白墨联系。”
    我一惊，他怎么又跳跃到了白墨身上？！
    我沉下脸，站起身，冷冷俯视他：“你爱跟白墨联系是你的事，我是不会跟他联系的！”
    欧沧溟也站起身，面无表情看我：“你需要他，无论是在小炫这件事上，还是在这个案子上。找人，或许我们比较擅长，但找星族，白墨比我们的机器更擅长。”
    我白他一眼愤然转身。
    “白墨母亲的能力是在一定范围内感应星族，并与他们产生精神联系。而现在白墨不但继承了他母亲的能力，更强化了这种能力，他能搜索的范围更广。我并不是让你与他和好，是让你去利用他。”欧沧溟说得让人感觉他很冷酷，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时利用罢了。但他以为就他聪明，就他高智商吗？！
    我转回身，扬起冷笑：“然后借着这件事，顺利回归星族联盟吗？”
    欧沧溟一怔。
    我好笑看他一眼，侧开脸舔舔唇：“你以为白墨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我？我也不笨的好吗？”我转回脸冷笑看他，“这件事，是在双向利用！我不管你和白墨到底在计划什么！但别再拉上我！”我指向自己，“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为了这个案子，我可以和他合作，但是，他如果回来，我就走！没人能阻拦我！”
    我转身大步就走。
    “苏灵，你应该理性点。”他在我身后平静地说。
    我停下脚步，一团怒火在胸腔里燃烧。
    轻轻的脚步声，在我身后慢慢朝我而来。一只手，也轻轻放落我的肩膀。我登时无法遏制自己胸口隐忍已久的怒火，抓住他的手直接将他摔在了我的面前。
    “砰！”他重重摔在地上，双眉微微拧紧。
    下一刻，我跨蹲在他身上揪起他衣领拉起：“你让我理性点？！你让我理性点？！！欧沧溟，你自己感性的缺失是你的幸运你知道吗？！你以为我想沉浸在对白墨的憎恨中无法自拔？你以为我想继续在这种像是荆棘缠身的痛苦中？！”
    他躺在我的身下，银瞳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渐渐失神。
    “那是因为我！爱过他！我深深地爱过他！我和他从小一起相依相伴长大，十三年，十三年！十三年的感情，你一句让我不恨就能不恨的？！我现在多么希望我没有爱过他！那我，我就能像我爸妈那样，不恨他，只会因为他欺骗了我们而生气，甚至还会去原谅他，担心他！你知道我看着我爸妈替他担心时，心里有多恨吗？！你叫我理性？呵，你失去你亲人的时候，你理性了吗？！”
    欧沧溟的银瞳怔了怔，脸上所有的表情开始逝去，宛如被一个无敌的黑洞，正在慢慢吞没。
    我的心猛地揪痛，他被我揪住的衣领已经皱褶不堪，我看着他失神的脸，怒火恰如被海浪拍打一般，慢慢熄灭。他的心底，也有一篇苦涩的海。他的心底，是有感性的，只是，被他……自己封印了。
    “对不起……我说过了……”我松开了他的衣领，心口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提及了他母亲的死，也陷入愧疚的混乱之中。
    他变得异常安静，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痛，而去撕开他的痛。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责地一时无法正视他空洞的双眸：“欧沧溟，你封印了你的感情，但我做不到，你嫌感性影响你的理性，你可以丢弃它，但我做不到。你为了跟白墨合作，要求我不要去恨他，呵，我还是做不到！要不恨他，除非，时间倒流，让我不去爱他……”我从他身上离开，太多事，站在局外，一身轻松。
    他们以旁人的视角，可以理性去看待你所处的困境，他们评头论足，他们说你矫情，他们让你理性一点，他们嫌你不够坚强。
    但他们自己陷入自己的困境中呢？
    漂亮话，谁都会说。鸡汤，谁都会做。
    但是，我还是想对他们说一句古话：少管闲事！
    不要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那些鸡汤留着在你自己遇到的时候再喝。
    我在这个苍白的世界里深深呼吸，慢慢平静，如果人生能像这个创世一代一样多好？遇到不如意里，可以瞬间格式化，重新再来。可以将一切抹白，当作从未发生。
    但我们知道，这不可能。
    欧沧溟从地上坐了起来，陷入长时间的安静。
    我侧脸看他：“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要跟案子。”我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已经知道有一个针对你的星体计划了是吗。”轻轻的，欧沧溟在我身后说。
    我脚步顿住，微微侧脸：“你能告诉我？”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了我的身后：“在外面，我不能。但是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
    我沉下了脸，转回身冷冷看他：“星体计划，到底是什么？！”
    他眨眨眼，俯下脸直视我的脸庞：“但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你！”
    他一挥手，立刻，周围的世界荡然无存，我再次回到了那个最初的一无所有的苍白界面。
    第112章 扑了个空
    欧沧溟面无表情看着我：“退出的口令是退出。”
    什么？这么简单？！
    “现在，你愿意来这里见我了么？”欧沧溟星辉的眸子里闪烁出了狡黠的光芒，“星体计划我会在下一次见面时告诉你。”
    “欧沧溟你这个混蛋！”我一拳朝他打去，他却镇定地嘴唇轻动：“退出。”
    下一刻，他便消失在了我的面前，我的拳头落了空。
    我气得跳脚，混蛋欧沧溟！变态欧沧溟！我怒然大喊：“退出——”
    刹那间，我周围的一切全数消失，我的眼前毫无过渡地瞬间映入了休息室和小悟空兴奋的脸。
    “怎么样？怎么样？苏灵姐姐，创世一代好玩吗？”他激动地说着，像是迫切知道顾客的使用反馈。
    我伸出手，捏了捏小悟空的脸，真的。但是，在创世一代里，也很真实。
    我缓了缓，抠出了耳朵里的装备，抠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有及其细的光丝正在慢慢收回，瞬间，我寒毛战栗，感觉这个设备是活的，或是半生化半机械新物种。
    科技有的时候在，真的挺让人心里发毛。
    “我觉得……在环境模拟上，还需要做得……再粗糙点，不然会让人引发大脑现实的误判，会一时无法判断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我赶紧丢掉那两颗联脑设备。
    小悟空紧张地抓起那两枚联脑设备：“苏灵姐姐，你轻点！这个可值钱了。”小悟空小心翼翼地将那两颗棋子放回它们的保护盒中。
    “苏灵姐姐，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现实？”小悟空小心护着保护盒看着我，小小的脸忽然严肃起来，“如果一个瘫痪的病人，借用创世**，在大脑幻境中继续活着，并且，通过联网，和网友们自由交流，那么，对于他来说，那里，是不是就是他所活着的真实世界？他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就是现实？”
    我微微吃惊地看着小悟空。
    小悟空继续正色看我：“我认为，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活着的世界，就是真实。现在，我们更在进一步研究意识克隆技术，如果成功，苏灵姐姐，你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吗？”
    “什么样？”我问。
    他拿起盒子：“所有人，就会真真切切活在创世的环境之中，而所有人的意识，只是存在于这个小小的盒子里。地球上将不会再有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地球将获得喘息，恢复，其实，到那个时候，即便地球毁灭都无所谓了，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活在创世里。”
    我呆滞地看着小悟空：“你是说把我们的意识克隆进入创世，然后我们在现实中的身体就不再需要？那我们还是人吗？！”
    小悟空淡淡地笑了：“所以，还是那个问题，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现实？”
    我站起身，沉下脸，肃然看小悟空：“我是绝对反对这样做的！因为那样，已经不是人类了！”
    “怎么不是？”小悟空不解地耸耸肩，“那里也有身体，也有感觉，有一切，你会觉得饿，觉得有生理需求，和活在这个拥挤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创世一代却解决了所有现在人类所面对的问题，人口膨胀，全球变暖，疾病，灾难，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什么都会拥有，还会长生不老，有什么不好吗？”
    “我是永远不会活在一个盒子里的！”我指向小悟空手中的盒子。
    小悟空看我一眼，像是无法说服我般气馁地垂下脸：“我就是活在一个躯壳里，所以，我不明白，苏灵姐姐为什么不愿活在一个只有自由意识的世界里。你们的宗教不是也说，你们的身体不过是一个躯壳，意识，才是真我。”
    我怔怔看小悟空一会儿，无法理解地拉起小炫转身就走。
    或许，小悟空口中的意识放飞世界终将到来，仅仅是创世**的推出，我就已经能想象到多少人会沉沦在创世**的世界里。如果再能上传意识，人类不再受自己躯壳的束缚，我也相信，一定会有大批人，自愿放弃现实中的躯壳，而在那个创世里获得永生。
    但是，那真是自己吗？那真是人吗？创世一代，始终是一个终端，一个像是小悟空一样的系统。只要是系统，只要是终端，就会有后门，就容易被计算机病毒侵蚀。
    那个时候，将是整个人类的末日。
    科技一定会走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境地，但是，我希望那片境地，是能让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能获得文明上的永恒永生的香格里拉。
    小悟空无法理解我，但是，我倒是有点多少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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