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彼端,某条蜿蜒的山道上。
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里,一架马车夹在中央,林德坐在这辆宽敞舒适的大马车上,觉得浑身不对劲。他不时抬头偷看善医的脸,心里又怕又怒。大少爷也忒狠了,前日傍晚,众人议过了正事儿,连晚膳都没用,大少爷便邀了二少爷比试。说是比试,但是整个天下第一庄,那个不知道,和大少爷比试从来只有挨打的份,那有还手的机会。可怜他家二少爷,身体才刚刚恢复没几天,这就得衣袖一甩,提着软剑上阵了。
这其间的激烈,他这个不善武功的下人自然无从知晓。约莫半个时辰后,大少爷衣诀翩翩的出来,连发丝都没乱半份的让他去搀扶二少爷的时候,他还尚存着一丝希望,想说,二少爷怎么着也是武林大会上排行第二的高手,就算是赢不了大少爷这个武学怪胎,好歹也能保自己全身而退。
结果,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他望着颓废的大字形躺在地上的二少爷,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眼角、颧骨、嘴角……凡是能一眼见着的地方,不是黑紫就是红肿,他当时就慌了,赶紧抓住二少爷的手臂把起脉来,好半晌他才深舒过一口气,好在,二少爷除了受了些皮外伤外,内息是完好无损了,看来,大少爷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
只是,这样的伤势……呃!莫非是刚才他们两个是近身搏斗?
这样的外伤虽然不重,不过看起来也够触目惊心的,他只要一想到,堂堂的秦国未来国君,天下第一庄最富盛名的神医,被揍得一脸猪头的样子,呸呸呸……他在想什么呢,二少爷那么的英姿勃勃怎么可能像猪头,林德你这个没文化的猪脑袋,就想不出好一点的形容吗?
“你在啰啰嗦嗦的念叨着什么呢?”善医放下手里的医书,斥道。
“没!”林德一个激灵,立即笔直的坐好,一脸认真的道,“属下是在想,我刚才给小姐转告的话,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说罢,又偷偷的望了善医一眼,继续说,“不知道小姐有没有仔细的看二少爷昨夜不出来,嘴里又咸又涩的都是泪。
没有人知道,这座忽然从天而降的凕池下,压了多少裴家军的将领,在那一刻,所有人只知道,他们的庄主,裴家最后一位继承人,就压在这座山峰下面。
无数人或徒手或用铁器拼命的在山脚挖掘,每个人脸上除了泥土污迹,就是泪水。
可是,不管大家怎么拼命挖掘,怎么大声哭喊,这座大山都丝毫不动,那些压在下面的人,也无踪无影。
喜膳在混乱中从善医怀里把哭喊着的路小焕抱了过来,把儿子放在地上后,又赶紧去摇自己的二师兄,“善医,你怎么了,回个话啊!”
善医一直立在那里,两眼直直的望着裴晓蕾消失的方向,身体还保持着接住路小焕的姿势,一动不动。
喜膳又敲了他几下,砰砰的肌肉声,他的身体硬得跟石头那样,喜膳更慌了,眼泪倾盆而下,“二师兄,你说话啊,别吓我!”
许久,善医缓缓的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她,沙哑的声音沉重得像是从地底传来,“晓蕾呢?”
喜膳脸一白,咬着唇,哽着声音,用力的摇了摇头,
“晓蕾呢?”善医又问。
喜膳满脸是泪的望着他,终于忍不住轻轻抽泣出来。
“晓蕾呢?”他又上前一步,一道鲜血缓缓的从他嘴角溢出,他微微一张口,接着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立即沾在他的白衫上,染红了一片。
喜膳大惊,立即连封住他的几个要穴,却不见半点效果,眼见他都要吐成血人了,心一横,极快的又点了他的昏睡穴后,然后手一伸,把这个沉乏的师兄牢牢的扶住,他口中的鲜血渗入她的大红衣袍里,湿了一片。
她慢慢的把昏睡了的善医放在地上,步伐蹒跚的站起来,却发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满眼是泪的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撕裂了所有人的心,也乱了所有人的方向。
“去……”喜膳吸了一口气,力持镇定的拉过旁边第一个黑骑兵,语不成调的颤抖着说,“快,快去通知大少爷!”说完自己也跌坐在地上,望着过来来着她的衣角生涩的安慰着自己的儿子,看着地上的脸色的二师兄,对着眼前的这座忽然从天而降的凕池,终于情绪失控的痛哭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