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璐攥着红帽子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抬头看向厉风行。
    他站在院子的鹅卵石小路上，站姿笔挺，初春的寒风刚将晨雾吹散，残留的雾气在他身后朦胧，画面似梦，以至于听过的话总让人觉得是种错觉。
    “明年冬天，我会第一时间来d国，陪你看第一场雪。”
    但梦里应该不会听到第二遍吧？所以是真的。
    闻璐故作出矜持的样子，“那说不定明年下雪的时候我在南城呢？”
    厉风行说，“那就陪你看南城的雪。”
    世界上下雪的地方多了，还有终年积雪的地方，只要你喜欢的，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都陪着你，看什么不重要，陪着你才重要。
    闻璐吸了吸鼻子，感动之余又碍着乔布还在附近，便不好多腻歪。
    “还好我现在不是你员工了，厉总现在越来越会画饼了。”
    “你不信？”
    “信，”闻璐笑笑，“好了，进屋吧，外面怪冷的。”
    看着闻璐轻松转身而去的样子，厉风行清冷而真挚的眼神中有一抹颓然一闪而逝。
    如果没有孩子的事情，此刻闻璐说信，他也就信了。
    可有孩子的事情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所以不管自己说什么，恐怕她都要好好考量一番，即便信了，也要逼着自己将那份信任降低七分。
    毕竟曾经失望过，绝望过，谁也不会喜欢那种期待被辜负的失落。
    无妨，岁月漫长，他还有很多时间来证明自己不只是说说而已，做的多了，那份被她遗弃的信任也许会慢慢回来吧。
    屋里，乔布帮忙把行李箱送到房间之后便走了。
    剩下闻璐和厉风行俩人。
    临近中午，闻璐拉开冰箱看了一眼，转头问厉风行，“苹果派你吃吗？菲欧娜昨天做的，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厉风行原本在调试屋子里面的一个老式唱片机，闻言回头道，“好，但你午餐只吃苹果派么？”
    “嗯，先凑活一顿吧，可以再点餐，外卖单在茶几上，菲欧娜那边我还在跟她沟通住家保姆的事情，她这两天估计都来不了，来的话我得让乔布去帮她搬行李。”
    说话的时候，闻璐打了个呵欠，掩饰不住的困意，时差还没倒过来。
    “我来吧，”厉风行走过去，从闻璐手里接过了苹果派，“你去休息会儿，过会儿吃饭我叫你。”
    “好，我就去沙发眯一会儿。”
    屋子里暖气足，在沙发睡还能就近防止她踢被子，厉风行也就默许了。
    闻璐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困的，仿佛在飞机上的那个几个小时根本没睡过似的。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厨房有燃气灶的声音，开水咕嘟咕嘟的，仿佛都能看到雾气朦胧，很有冬天的感觉。
    过了很久，屋子里有淡淡的麦香味。
    闻璐扶着沙发坐起身来，睡眼惺忪的看到厨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愣了一下，使劲的眨了一下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厨房的门是一整面的玻璃，此刻是关着的，燃气灶跟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宽肩窄腰，围着黑色的围裙，背对着门口。
    闻璐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诧异万分。
    听到声响，厉风行回过头，“醒了？饿了的话先吃点苹果派，在保温罩里，过会儿就能吃饭了。”
    闻璐难掩面上错愕，“你是在做饭么？”
    厉风行‘嗯’了一声，将锅里的意大利面捞出来，淋上熬好的酱汁，动作一气呵成，驾轻就熟，“总不能就吃一个苹果派，就算午饭了，医生叮嘱你要好好吃饭。”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闻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只是煮个意大利面而已，很简单。”
    “哦，对，”闻璐点点头，“我之前做的时候问过你。”
    转念想想，她又问，“可是之前也没见你在家做过啊，还有包饺子也是，你都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啊？”
    “都不难。”
    “呃……”闻璐吸了吸鼻子，嘀咕道，“我觉得挺难的。”
    对她来说，学个玉子烧基本就耗费了全部的脑细胞了，包饺子到现在也没学会，她这个动手能力基本上也就和厨艺无缘了。
    想到这儿，她很积极道，“我去收拾餐桌。”
    做饭她不行，但是收拾餐桌，摆个碗筷什么的，她还是可以的。
    深蓝色的盘子装着两份意大利面，浇了黑椒肉酱汁，甚至还配了两个金黄金黄的太阳蛋，都是闻璐喜欢的口味。
    “厉害，”闻璐尝了一口，毫不吝啬的夸奖道，“这个我绝对做不出来。”
    她上次让厉风行远程指导了半天，也就是把面煮熟了，然后用了冰箱里现成的番茄酱而已，让她弄个肉酱黑椒汁什么的，实在是太难了。
    看她吃的高兴，厉风行稍稍的松了口气。
    闻璐自然不知道，不管是包饺子还是做饭，都是他刚跟于妈学了不久的，所以口味并不能完全控制好。
    这些原先嗤之以鼻的技艺，在闻璐那次深夜打电话问他燃气灶怎么用开始，突然觉得很有必要学一学。
    客厅里面老式唱片机幽幽地转着，放着十分舒缓的钢琴曲。
    午后的布丽区被阳光洒满。
    家里缺了很多日用品，冰箱也没什么菜了，闻璐提议要出去逛逛超市。
    厉风行推着车，闻璐在旁边看各种肉类食品，“晚上我们吃什么？你会做鸡翅吗？我想吃红烧鸡翅。”
    “鸡翅？”
    “不会么？”闻璐拿着袋子装鸡翅的动作微微一顿，回头看他。
    厉风行点头，“可以。”
    闻璐立马笑起来，欢天喜地的往袋子里面装鸡翅，“我们两个人，六个鸡翅应该就够了。”
    “芝士焗排骨你会吗？我特别喜欢芝士。”
    “可以。”
    “炒个素菜吧，简单点，西红柿炒鸡蛋。”
    “好。”
    “再做个汤，甜汤还是咸的啊？”
    “嗯……”
    “宋嫂鱼羹吧，徐甘之前给我做过，我本来要学来着，不过插不上手，看起来好像不是太难的样子。”
    “……好。”
    闻璐一头热的往购物车里面放了一堆菜，完全没察觉到厉风行点头的姿势越来越僵硬。
    “风行，我们做个清蒸鲈鱼吧！”
    看着案板上那条还活蹦乱跳的鱼，厉风行有心拒绝，但看着闻璐雀跃的样子，还会说点了一下头，语气艰难，“好。”
    这应该是他三十余年遇到的最大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