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下一定高度后,已经有人发现他了。
“城墙禁制已经毁坏到有人能御空飞行了吗?”
两名正清门的弟子随即尝试,年长的皱眉道:“胡说什么,根本不能飞!城墙禁制还在!”
于是部分人的手指便指向了空中下落的林行韬。
年轻的弟子说:“那是赵略!他从塔上跳下来了, 不是飞天!赵略,快助我们围杀妖王……咦好像不太对劲。”
他注意到了赵略好似长大了几岁,虽然依旧年轻, 但不再是弱不禁风的年少模样。
他陷入了疑惑。
其他人却没见过赵略之前的样子,还以为赵略就是这般模样。
“他怎么这么年轻, 不到弱冠吧!”
“果真是少年天骄!”
他们连忙撤下道法, 好让赵略降落地更快一些。
但赵略下落还是要一小段时间的, 在此时间内,修道者继续对着白鹿大放法术,武者们在王运的带领下修补着崩溃的城墙,而百姓则有的帮忙扶起断墙,有的仓皇逃窜。
白鹿身为妖王,却不是实力高深之辈,在数百修道者以及王运的围攻下,不免落入下风。
见白鹿越来越虚弱,大家也是分外激动:“我们也能诛杀妖王!人族果然依旧兴盛!”
一阵惊叫声。
白鹿突然低下身, 放弃了城墙,朝着普通百姓冲去。
爆发出的力道之猛、速度之快,就连王运都暂时没反应过来。
白鹿要冲杀百姓?
——不,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混在百姓中奔逃的洛王!
洛王脸色狰狞,破口大骂:“都是你这畜生的诡计,令本王狼狈不堪!”
白鹿的鹿角骤然发光,强劲的气流一下子吹开了齐射而来的各类法术,也将两旁的人冲飞十几米远。
洛王吓白了脸。
就在鹿角即将顶破洛王肚腹之际,洛王头顶飞出一条颜色斑驳的小龙。
气运护体!
白鹿被这条小龙短暂地震慑住,像受惊的马一般扬起了两只前蹄。
干脆直接将吓倒在地的洛王践踏至死!
气运护体只有一次,洛王今日必死无疑!
“王将军救我!”眼见比他脸都要大的蹄子就要落在身上,洛王顿时大叫。
他畏惧地闭紧了眼。
洛王只听到耳边一阵尖啸般的风声,还有“梆”的断裂声。
温热的血溅在洛王颤动的脸颊肌肉上,过了一会儿,他胆战心惊地睁开眼,发现白鹿保持着仰起前肢的姿势,凝固般停在了他的身前咫尺之处。
晶莹剔透的鹿角有一侧断了一大截,而健壮的鹿身上,从腰腹到脖颈划开了一道可见白骨的大口子。
鲜血和内脏噼哩叭啦地落在洛王身上还有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远处,奋力使出一击的王运完全脱离了星力附体的状态,单膝跪在地上,抹着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各处溢出的血迹,他的手臂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扭曲了一个方向。
白鹿一声哀鸣,湿润的鹿眼中流出血红的眼泪。
眼泪和血在白色的皮毛上流淌。
白鹿没了力气,缓缓地落下了蹄子。
洛王连滚带爬地离开那里。
他忽然间发现:白鹿简直像是在对着他哀求下跪。
这一幕着实震撼。
白鹿向来都是祥瑞的象征,何况这样一只鹿角晶莹、流着泪的白鹿呢。
洛王猛然间想到之前王运说的“白鹿就是最后的祥瑞”。
他匆忙间往两边看了看,确认过没危险后急切地伸出了手。
其实他还记得后面一句。“看谁射得白鹿归!”
王运这个盲目相信史书的人也不知道清不清楚鹿的意思就在那瞎用。
鹿,是皇权,是天下!
洛王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白鹿跪在自己的面前,是不是预示着什么……比如逐鹿天下!比如史书中提过一句的始皇事迹——
“前有始皇得白鹿而归,后有我洛王得白鹿下跪……”
他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手开始颤抖,然后连着胸腔也开始颤抖。
突然间,王运猛地抬头看向了他的身后,张嘴想要提醒什么。
白鹿浑浊的眼眸也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洛王想要回头,却不自觉地低头。
他的胸前,开出了一朵洁白的莲花。
花瓣微微颤动着,圆润可爱。
他茫然地将手指覆上莲花柔软的花瓣,感到这的确就是真的莲花。
他怎么开花了?
鼻尖甚至有盖过血腥味的清香。
正疑惑着,指腹突兀地一滑,手掌碰到了花瓣的边缘。
手掌掉了下来。
“啊啊啊啊!”他回过神,望着整齐的切口尖声大叫。
他抖得更厉害了,以至于比拟白鹿的鲜血汹涌地喷出。
鲜血将白莲花染成了红色。
不再皎洁纯美,却妖冶惑人。
一只雪白无暇的手转了转莲花的根茎,有压低的声音钻进洛王嗡嗡作响的耳朵:
“朕要治你死罪。”
洛王只顾大喊,完全听不进去。
反倒是白鹿猛地一颤,畏惧而骇然地盯着骤然出现在洛王身后的少年。
少年还在笑着说话。
“其罪一,听信谗言,好大喜功,尸位素餐。”
洛王疾呼:“陛下!你在哪里!救救臣!”
“其罪二,滥用民力,滥杀无辜,全凭喜恶办事。”
林行韬抽出了莲花,手上没有一丝血迹。洛王徒劳地去堵胸口的血洞。
“其罪三,有独占王位藐视规则之意,有篡位不臣之心。”
洛王头顶的小龙犹疑地贴近林行韬的颈侧,又随即惊恐远离。
“其罪四,无为王之担当,堕大楚之尊严!”
洛王渐渐失去了呼吸,小龙飞向了远方,似要消融在国运里。
“其罪五。”林行韬放开了死去的洛王,却依旧压低声音说道,“朕不喜你。”
身为臣子,不得帝王的喜欢,本就是一重罪吧。
“没想到四百年前的洛王愿意以死谢罪,被张况己所杀,也算有了结局,四百年后的洛王,却终究要死在我手里。”林行韬看向了惊惧不已的白鹿,“你也是妖王啊。”
“林!!!”白鹿似要口出人言,林行韬竖起沾满血迹的莲花在嘴边晃了晃,示意他噤声。
“像你这样的小妖王,我那位叔叔。”林行韬指了指头顶,深刻诠释着什么叫头上有妖,“鹏王说你也不能对我不敬的。”
“还有,始皇得白鹿而归,这是哪本史书上写的?我可没做过这种事。”
他勾着笑意,眼神在白鹿身上打着转。
白鹿沉默半晌,自知将死的自己根本无法抵御眼前这个可怕的家伙,也无法告知天上妖王这个家伙的阴谋。
白鹿叹息:“原来众位妖王花费大代价还是没法拦截你……你为何不是生而为妖呢?”
“砰——”
白鹿重重跪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将死的哀鸣。
“等等再死。”林行韬向前一步,手覆在白鹿的眼睛上方,又缓慢地移向巨大的伤口。
妖力放出下,伤口开始了缓慢的愈合。
白鹿依旧昏迷着。
帮白鹿吊着一口气后,林行韬才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动都不动的人们。
修道者们捏着道法,窃窃私语着“赵略”二字。
武者们还在招呼着人帮忙修补城墙。
百姓有的被白鹿的冲刺掀飞,有的逃窜,有的则目瞪口呆地望着洛王的尸体,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隐约听见杀死洛王的人细数了洛王的四则罪状,桩桩深入他们的心,但是洛王身为一地之王,还是洛水城的王,怎么也轮不到皇帝以外的人动手吧!
就算那个赵略是登顶藏经阁的天才,但是……
王运艰难出声:“纵使洛王有罪,也不是你该杀的!陛下已经在路上……”
话音未落,正清门的年轻者猛地大喊:“不!他不是人……”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