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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吭哧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反驳:“我不搞事不围观的时候,看起来像有病吗?”
    荣锐将眼球翻到右上方,正色道:“不,你不搞事不围观的时候,只是看上去特别稳重,特别端庄而已。”
    “……”不用装这么明显吧?萧肃被他气得想笑,捡起菜单扔他,“好好说话不许翻眼睛,对长辈这是什么态度!”
    荣锐接住菜单放下,捂着胃说:“好了咱们先吃饭吧,吃完再说别的行吗?”
    萧肃想想他忙了一宿,自己好歹还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又心疼起来,给他倒了杯茶:“饿坏了吧?早饭也没吃,都这个点儿了。”
    荣锐也不客气,老老实实说:“七点多那会儿特别饿,树皮都想啃了,不过这会儿饿过了,倒还好……你呢?还是没有饥饿感?”
    萧肃五感退化,很少觉得饿,但毕竟身体还是有反应的:“有一点,低血糖手脚会发软。”
    “给你点了甜汤,可以快速升糖。”荣锐特别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捏着指尖试了试温度,说,“嗯,有点凉,一会儿尽量多吃点吧。”
    萧肃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和自己各种肢体接触,不是摸额头就是拉手,或者搭肩膀。
    有时候萧然趴在自己背上撒个娇,他马上也有样学样,一副绝不能吃亏的样子。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啊……
    不过荣锐从不过分,见好就收,绝对不给他翻脸的机会。比如现在,捏一下马上放开,把自己的热茶放他面前:“暖暖手吧,一会儿该捏不住筷子了。”
    太自然太和谐了,萧肃拿他完全没脾气,只能乖乖抱着茶杯看他表演。
    菜很快上来了,都是清淡好消化的,唯一的硬菜是红烧肉——这是荣锐的口味,他喜欢吃肉,各种肉,尤其是带三分肥的那种。
    年轻人的胃口就是这么任性。
    三碗白饭下肚,荣锐吃饱了,放下筷子开始翻手机。萧肃慢吞吞嚼完一碗饭,腮帮子都累酸了,问:“有情况吗?老孙怎么说。”
    “老孙说县局的盒饭特别难吃,让我下午给他带个汉堡过去。”荣锐瞅着手机一本正经地说,“还说这一个多月他一个人住酒店很寂寞,骂我为什么不回去陪他,白浪费一张床位费,糟蹋纳税人的钱。”
    “……”谁跟你问这些啊!萧肃简直无语了。
    “你问我才说的,干嘛又这个表情?”荣锐龇牙一笑,收起手机,说,“走了,吃饱睡一觉,醒来再商量下面的事。”
    萧肃没办法,只能起身跟着走,反正他不想说的事,谁也别想让他开口。
    荣锐定了县局附近的一家酒店,标间,不大但很安静。萧肃看见洁白的床铺才感觉困意袭来,脱了大衣往上一躺就不想起来了。
    荣锐打开被子给他盖上,说:“毛衫要不要脱掉?穿少点睡得舒服。”
    萧肃眼皮直打架,脑子里还闹哄哄想着案子,打了个哈欠道:“罗建红的口供是不是有问题?跟我说说吧,不然我老在猜,睡不踏实。”
    荣锐斜了他一眼,说:“你这是威胁我啊,哥。”
    萧肃揉揉眼睛,硬撑着不睡。他叹了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是,他的口述漏洞非常多,你关于微表情的猜测是正确的,他的肢体语言表现出他在很多地方说了谎。他和那个薯片,应该之前就通过其他渠道认识,所以才会根据对方的指示去现场。在被困的三天内,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但这件事牵扯到某种利害关系,所以他不能说出来,他弟弟罗建新应该也不会。”
    萧肃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会是什么事?我看你在现场看得很仔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有他们兄弟俩身上都有水,这大冷的天,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唯一御寒的衣服弄湿?”
    荣锐微微犹豫了一下,说:“现场很多反常的痕迹,但我还没找到它们之间的逻辑关联,告诉你也没什么用。至于他们身上的水渍……不是他们想把衣服弄湿,而是必须洗去一些见不得人的痕迹。”
    “什么痕迹?”
    “血。”荣锐低声说,“在现场扶住罗建新的时候,我在他身上闻到了血的味道,后来,老孙证实了我的猜测。”
    萧肃吓了一跳,倏然起身:“血?谁的?会不会是他们自己的?”
    “可能性不大,他们身上都没有明显的外伤。”荣锐分析道,“而且当时那个环境,如果自己流血的话完全没必要洗那么干净彻底,毕竟天气太冷了。后来我在工房的两个大水槽里观察了一下,没发现任何血迹残留,也没闻到血腥味,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普通自来水。”
    荒无人机的厂房、沾血的衣物……联想起那把顶着门的靠背椅,萧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会不会……”两兄弟关门杀人,伪装被绑架?
    荣锐见他脸色有变,伸手按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倒:“别胡乱脑补了,又不是恐怖片,我查过了,他们俩都是普通的数学老师,不可能忽然变成杀人狂。这件事应该另有隐情,等现场勘验的结果出来再说吧。”
    萧肃想想也是,两个快六十岁的老头,都三十年没来往了,大过年的忽然凑一起杀人?
    太离谱了吧……
    “好了,睡吧。”荣锐拉上窗帘,打了个哈欠,“我也要睡了,太困了。”
    萧肃闭上眼睛,听到他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呼吸匀净,睡了过去。
    一觉黑甜,睁开眼已经是傍晚时分,外面暮色四合,西北风猎猎作响。
    荣锐在卫生间打电话,紧闭的门缝里依稀传来他的声音,萧肃起身,刚穿好鞋袜,就见他从里面出来,说:“醒了?饿不饿?”
    萧肃摇头:“老孙的电话?什么情况?”
    “你怎么比我都敬业啊……”荣锐吐槽了一句,说,“罗建新的口供出来了,和罗建红一样,这俩人像是提前商量好的,连很多细节都说得一模一样。”
    萧肃想起他曾给自己科普过,警察往往会就同一个问题反复询问,如果嫌疑人每次回答不一样,或者完全一样,都证明有问题,只有大方向不错,细节有轻微出入的那种,才是真正的实话。
    所以,这两兄弟果然在说谎。
    “勘验结果呢?”萧肃问,“他们身上的水渍里带着血吗?”
    “是的,带血。”荣锐坐在沙发上抠手机,一边答道,“初步检验血型和他们俩都不一样,所以现场很可能出现过第三人,就是不知道是凶手,还是另一个受害人。”顿了一下,抬头道,“或许从头至尾都只有这一个受害人,罗氏兄弟俩才是凶手。”
    萧肃愕然,难道真的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老兄弟联手杀人,伪装绑架?
    可是死人呢?死人去哪儿了?
    “现在怎么办?”萧肃问,“要去县局看看情况吗?”
    “局里都下班了,有一队刑警跟靖川警方去罗氏兄弟家走访取证,还有几个技术人员在分析从工房取回来的其他物证。”荣锐低头继续抠手机,说,“我们去了也没什么用,等老孙回来再说吧,他在和县局的领导开会,估计要开到半夜了,这案子挺邪性的……我去给他定间房。”
    “我去吧。”萧肃说,“你忙你的。”
    “那也行。”荣锐也不和他客气,从包里掏出小笔电开始干活,“订标间就行,贵了不好报销。”
    萧肃应了,下去大堂订好房间,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好几张稿纸,上面画满了乱七八糟的表格。
    “这是什么?”萧肃捡起稿纸看了一眼,问,“数独?”
    “嗯,数独。”荣锐转了一下手里的笔,在空白处填上几个数字,“ok,都解出来了。”
    萧肃莫名其妙:“怎么玩上数独了?”
    “找线索。”荣锐道,“我刚刚把罗建红和罗建新兄弟俩的网络痕迹摸了一遍,发现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爱好——玩数独。在案发前一个月,也就是放寒假以后,他们同时收到了一个国外数独网站的邀请码,邀请他们的人,叫lay's。”
    “lay's?”萧肃心中一动,“乐事?薯片?”
    “嗯,我怀疑他和‘薯片’是同一个人。”荣锐道,“所以我把这一个月以来罗家兄弟玩过的数独表格都翻出来填了一下……唔,还挺难的。”
    罗建红和罗建新都是数学老师,玩数独并不奇怪,萧肃凑过去看了一下,不禁叹为观止——这家网站的数独游戏被设置为从易到难的闯关游戏,一开始是传统的平面数独,后面渐渐演变成立体数独,三面、四面、六面……
    最近那个已经复杂到连萧肃这种学霸都看不出要怎么解了。
    然而就他下去办手续这二十多分钟,荣锐居然全部都解出来了。
    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不用为我的智商感到恐惧。”荣锐看出他脸上的惊讶,龇牙一笑,“只有刚开始那四个是我解出来的,后面这些……不用解我也知道答案是什么。不信你看。”
    萧肃仔细看了一遍,立刻发现了答案的规律——不管多么复杂的数独,每道题的空白处都是八个,而答案也总是一样的——两个0,两个9,剩下四个数分别是1、7、8和6。
    不管怎么排列组合,颠倒顺序,这些题目最终的答案都是这八个数字。
    “这八个数是什么意思?”萧肃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密文吗?”
    “应该没那么复杂。”荣锐摇头,“毕竟罗氏兄弟都只是普通数学老师,没学过密文,太复杂他们看不懂……八位数,什么地方会用到八位数字?”
    “口令或者密码?”萧肃说,“很多网站都要求八位数密码。”
    “全数字密码,现在不多见了吧。”荣锐皱眉道。
    萧肃冥思苦想,喃喃道:“八位……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用八位数字来表示……日期?”
    荣锐眼神忽然一凛:“对,日期,日期是最常见的八位数了。”
    “会是什么日期?”萧肃问,随即想起他们三十多年没来往了,“他们俩是什么时候闹翻的?”
    “1997年底。”
    萧肃在纸上写下1997四个数字,道:“现在还剩下两个0,一个8和一个6了……所以是0806,还是0608?1997年他们家还发生过什么大事?”
    “他们的父亲罗才死了。”荣锐摸了摸下巴,道,“1997年8月4日死的。”
    “那两边不靠啊,为什么不是两个0,一个8和一个4?”萧肃费解地道,“我们是不是猜错方向了?也许这八个数字包含的意义并不是这么简单,它就是某种神秘的密文……”
    荣锐想了想,却坚持道:“不,如果罗氏兄弟能通过数字解答出什么复杂的信息,那薯片就没必要再通过微信发定位了,直接用密文告诉他们就行。我觉得我们思路没错,薯片花了一个月来反复传递这八个数字,就是为了确定罗氏兄弟能get到其中的意义。”
    顿了下,他笃定地道:“日期,再直白没有了,六十岁的小学教员也看得懂。”
    “好吧……”萧肃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问题是,到底0608还是0806?会不会年份也有误?1998和1996年也是有可能的。”
    “是。”荣锐在纸上写下不同的排列组合——1996年7月8日和8月7日,以及1998年6月7日和7月6日。
    “现在有六个可能性了。”荣锐在这些日期周围画着圈圈,“不管到底是哪个,这一天对罗氏兄弟俩来讲肯定非比寻常。否则他们不会隔了这么多年,还因为这条简单的提示而跑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定位地址。”
    思忖片刻,他丢下笔,道:“不急,回头我给老孙提个醒,让去罗家走访的刑警们留意一下这几个日期吧。”
    萧肃点了点头,他伸了个懒腰,道:“饿了,吃饭!吃完老孙也该回来了,勘验那边应该还有一些细节,咱们好好聊聊,也许能有新的想法。”
    第73章 s2
    快十一点的时候, 老孙终于回来了。
    忙了一天, 他仍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平淡脸, 仿佛白天处理的并不是杀人绑架案, 而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萧肃对他这个城府也是服气的, 荣锐时间长了好歹还能看出点内心戏,孙之圣,别想了。
    “还指望你下午给我买个汉堡带去呢,都睡到晚上了。”孙之圣一见荣锐就抱怨,“孩儿啊,再这样你就要失去你的爸爸了唷。”
    荣锐开启被动技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萧肃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对不起, 是我睡过了……没耽误什么事吧?”
    “没有了,开玩笑的。”孙之圣摆摆手, “我们说话一直这样, 萧老师你别当真啊。”
    荣锐白他一眼,直接问:“县局什么情况?勘验有新结论吗?”
    “急什么,弄点宵夜来吃先。”孙之圣说,“县局订的盒饭太难吃了, 我饿了一天,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领导吗?”
    萧肃忙道:“我来点吧,你想吃什么?”
    “小龙虾。”孙之圣搓搓手,“再来二十个腰子, 谢谢你了啊萧老师!”
    半小时后。
    萧肃艰难地啃着小龙虾,被辣得脑袋嗡嗡响,都快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了。孙之圣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偶尔还捡两个干辣椒塞嘴里咂摸味儿。
    gay都汉子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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