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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看不见的网
    小白回来时,我正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喝酒发呆。她兴高采烈地总目到我身边,跟我讲晚上看的电影,讲江帆那个毫无正形的教授有多可恶。她唧唧喳喳地讲了半天,我在听,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放下酒杯,头有点晕。我酒量不错,大半瓶红酒基本上不可能会让我的身体对酒精产生任何反应。心情不好的时候,果然容易喝醉。
    “叶经理,你没事吧?”小白看我半天没说一句话,凑到我面前担心地询问。
    “喝多了,晕。”我揉揉额头,靠在垫子上舒缓不适。
    “啊,你喝了多少?”她夺下我手里的空酒瓶,低头四处张望,“就喝了这一瓶?不应该啊。”
    我无精打采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叶经理,有心事?”小白抱膝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我。
    我拍拍她脑袋,摇摇头,没说话。
    她下巴抵在膝盖上,陪我静静地坐着。
    钟摆滴答滴答晃个不停,无情地昭告着生命的流逝。不知坐了多久,头越来越晕,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眼前一片黑,适应了好一会儿,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稍稍缓解。小白上来扶我,被我笑着推开:“没事,睡觉去了,你也别玩儿太晚。”
    躺在床上,浑身发热,口渴难耐。想喝水,又懒得动,抱着被子在柔软的大床上滚来滚去,难受得无以复加。我很少喝醉,很不适应这种酒精麻醉神经的剧烈反应。晚上吃得不多,胃里空空的,热气腾腾,火烧火燎。脑子混混沌沌,头深深埋在枕头底下,心里不止一次地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红酒上头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迷迷糊糊中,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音乐。反应了半天,好像是手机铃声。在床头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喂……”声音很低很哑,像生了锈的琴弦拉出的动静。
    “叶子?”电话那边的人听见我的声音,明显也是一愣。
    “嗯,现在几点了?”我揉揉眼睛,按开床头灯。
    “不舒服?”
    “没,喝多了。”
    “让小白给你弄点儿糖水喝。”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听见修月的声音,糨糊般搅成一团的脑子稍稍清醒了点。
    “床上躺着别乱动,我现在就过去。”
    “别,太晚了,这里离市区太元。”
    他笑了笑:“傻样儿,喝多了难受吧?”
    “嗯,头快裂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行了,看你嗓子哑成那样,挂了,等我。”
    放了手机没多久,小白咚咚咚地跑上楼,端着杯温水放到我的床头,又去洗手间弄了条冷毛巾敷在我额头上。我觉得舒服多了,和小白聊了几句,打发她赶快去睡觉。她一步三回头的担心样儿把我逗乐了:“行了,甭看了,我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那我走了,今晚我睡江瑶那边。”她从门缝里探进脑袋,一脸暖味的坏笑:“修总说一会儿过来,我就不打扰了。”
    “那就赶快有多远闪多远。“我顺手抄过身边的抱枕作势要丢过去,她利落地带上门,一路笑着跑下楼。我摇摇头,拿过水杯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被她这么一闹,酒精的劲儿消了不少。翻身下床,身上黏嗒嗒的,大概酒精都随着汗水挥发了。我走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把整个身子浸在里面,顿觉每个毛孔都透着熨帖。
    水温渐渐变冷,我正想起身,卧室里传来响动,“谁啊?”我抓过浴巾利索地把自己裹住。透过蒙蒙雾气,我看见浴室门开了。模模糊糊间,看清那张脸,“修月,我想你了。”
    他眯着眼睛,大步走过来,突兀地弯身把我打横抱起,“谁这么英雄,能把你灌醉,嗯?”
    “快放我下来,小心你的腰。”我揽着他的脖子,不敢太过挣扎。他不答理我,大步走出浴室。
    “腰没事吧?”我坐在床边,抬头看着他。
    “越来越有出息了,学会借酒消愁了?”他拿过条干毛巾蒙在我头上,擦干发梢的水珠,随手丢到一边。
    “周希晚上找我谈心来着。”我揽着他的腰靠在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儿闻着很舒心。
    “嗯,都谈什么了?”
    “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证监会和劳动监察署同时收到关于海天集团的举报材料,署名举报。”
    署名举报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是谁?”
    他轻轻拍着我后背,声音很淡,“是谁不重要。叶子,这次我真的觉得累了。”
    “什么意思?”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其实很简单,海天这块肉太肥了,有人惦记上了。这次的事虽然棘手,倒也不至于把我逼上绝路。可我累了,这个游戏我已经玩腻了。”
    “那你就让出董事会主席的位子和手中所持的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谁惦记这块肥肉就让谁来吃好了。”
    “只要我人在,对他们始终是个威胁。”
    “你想干吗?”我刷地起身,面对面站在他跟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
    “给自己一个交代,给那些想搞死我的人一个交代,最重要的,是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太深奥,我听不懂。”
    “你少跟我来这套,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十二点了,我累了。”
    “你!”
    他固执起来,就算再问也没用。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给我一个交代,尽管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可我宁愿把它当作是承诺。他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一定会。
    “今晚一起睡,嗯?”
    “嗯。”
    躺在床上,第一次这么彻底地赤裸相向,身上有点热。我蜷在他怀里,静静地,谁也没说话。我闭着眼睛想睡,可脑子越来越清醒。
    “修月……”
    “嗯?”
    “做爱吧。”
    他没回答,只是把我搂得更紧,那种力道,不似他一贯的漫不经心。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有处女情结?”
    他笑出声,松开手,翻身把我压在下面。我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脖子,钩住他的腰,很暖昧的姿势。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很迷人。
    “叶子,谢谢。”
    “谢什么?谢我主动要求跟你做?”我语带戏谑,意外而来的旖旎之夜,我放纵自己,暂时忘却那些压得人几近窒息的现实。
    “谢你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迈出那最关键的一步。”
    “那你还等什么?关灯。”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我们相拥而眠。空气中还弥漫着刚才激情过后的浓浓热度。身心疲惫的时候,我们都需要依靠,即使强悍如修月,亦如是。当他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辈子不再那么重要,握住眼前的幸福,已足够。
    睡到自然醒的愿意被一通电话搅成了泡影。凌晨五点多,我的手机响了,修月睡得很浅,首当其冲地被吵醒。他摸过电话,皱着眉头盯着屏幕上的号码看了半天,我迷迷糊糊地问他是哪个王八蛋打来的,他笑笑,帮我拉好被子,翻身坐在床边按下通话键:“喂?”
    ……
    “嗯,是我。”
    ……
    “她在睡觉。”
    ……
    “有事跟我说也一样。”
    ……
    “那就去报警。”
    ……
    “意外而已,不至引起太大恐慌,这事你还和谁说了?”
    ……
    “那最好,知情者有限,我会要求警方封锁消息。”
    ……
    “她不知道,晚上我都跟她在一起,冯婕没来过。”
    ……
    “嗯,你先联络度假村保安,我一会儿就过去。”
    看他挂断了,我立马问:“周希的电话?冯婕她怎么了?”
    “失踪了。”他边说边穿衣服。
    “啊?”我跳下床,也开始穿衣服。
    “我过去看看。你睡觉,甭担心。”
    “得了吧,我哪里还能睡得着啊?”
    “周希晚上几点来找你的?”
    “大概七点多吧。”
    “几点走的?”
    “不到九点。”
    我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从门边拿了把伞,跟他一块儿向周希住的临海d座走去。
    鹅卵石小路,昏黄的路灯,淅沥的雨滴,微微泛白的天。他撑着伞,揽着我不疾不徐地在雨中漫步,气氛挺浪漫,就是心情不太搭调。
    “你说冯婕会不会回市区了,或者去朋友那儿了?”
    “周希都找过。”
    “下雨你腰疼不疼?”
    “有点儿。”
    “你说最近咱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宗接一宗地就没个完呢?”
    他侧头冲我笑笑:“很快就会过去了,这些都是暂时的。”
    “什么意思?你说冯婕的事不是意外?”
    “我只是觉得有太多巧合。”
    我们到周希那儿的时候,江舟和江帆兄弟俩也到了。他们住临海c座,被周希这边的动静闹醒了,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江舟看见修月,互相使了个眼色,走到院子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度假村保安也来了,我跟江帆坐在一边,听周希向他们介绍情况。
    晚上九点多,他回到别墅,发现冯婕不在。度假村里的娱乐设施很多,他以为冯婕出去玩了,也没在意,就上了会儿网,大概十点多,冯婕还没回来。他觉得有点不对头,给冯婕打了电话,一打才发现冯婕的手机在客厅呢,没带在身上。当时他虽然有点担心,可也没太往心里去,洗了个澡就躺在卧室里看书,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再一睁眼,快四点了,看看身边,冯婕还没回来。他有点儿急了,穿上衣服绕着度假村前前后后溜达个遍,都没冯婕的消息。这下子他觉得肯定有问题了,这才跑到隔壁临海c座去问,晚上有没有人看见冯婕,接着又给我打了电话。一来二去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保安详细了解情况后,即刻分头去找。保安队长神色特凝重,公司的老总、副总都在,丢的这人还是副总的女人,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大家的饭碗可都会被砸得稀巴烂。
    保安走后没多久,修月一个人走进来,江舟没了踪影。修月坐到我身边,说江舟有点事,开车回市区了。周希原本还在朝四下看,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雨停了,天渐亮。
    大家沉默地坐在客厅里,没什么话题可聊。几个人叼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乌烟瘴气。我一直以为江帆不抽烟,可看他夹着烟的姿态,优雅又专业,明显的老手。
    我受不了屋里的味道,独自一人走上阳台。雨后空气清闲,扑鼻而来的是夹杂着青草泥土芬芳的凉爽。我深呼吸几口,排出肺里弥漫的二手烟废气,看看表,差五分到七点。周围的别墅静悄悄的,度假的日子,这个时间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睡梦中。等待总是分外煎熬人,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得异常缓慢。
    “想什么呢?”修月缓步走到我身边,俯身撑在阳台的雕花护栏上,眼睛里布满血丝。
    “冯婕不会有事吧?”我自言自语地低喃。
    “叶子,离开一段好不好?”
    “嗯?谁?”
    “去香港分公司,暂时的。”
    我僵了僵,转身望着他。因为休息不好,他脸色有点暗,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楂儿。我轻轻地摩挲,感觉刺刺的,刮得手心发痒。他握住我的手,低头吻我,很深很烈的吻,我机械地回应,心里空荡荡的。
    一阵凉风刮过,瞬间吹透薄薄的丝质上衣,我的身子下意识地瑟缩发抖。他抬起头,抱着我紧紧地贴在他的身前。萧索的清晨,我们就这么拥着彼此,难抑的无力感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不知道未来的路上,还能不能看到两人牵手走过的身影。昨晚,我把自己彻底交给了他,给自己选择的却依然是一份看不到未来的爱情。我很沮丧,内心被浓浓的灰色笼罩,走不出爱的伤痕,看不见爱的曙光。
    我开始相信冥冥中的宿命,修月付出的是二十年的等待,而在我转身愿意为之驻足时,上天却不愿许给我们一份简单、平淡的相守。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围城,城里城外的标准定义得各不相同。我所拥有的,也许正是在很多人心里可望而不可即的城外风光;而我渴望的,却是他们唾手可得的城内所有。周希问我觉得上天公不公平,仔细想想,这么问,本身就已经包含了他的答案。公与不公,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论断。也许在他看来,不管是我,抑或是修月,都是上天的宠儿,我们所追求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甚至是贪得无厌的索求。也许他觉得,站在俯瞰众生的他也不清楚,楚建国只要不受刺激,跟政党人完全一样。我心里有点慌,问他这事跟冯婕的失踪有什么关系,他笑了笑,笑容没什么温度,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江舟已经去查了,在楚建国失踪的第一时间江舟就已经派人去查了。我脑子又乱了,有种想跳车的冲动。我挺心疼楚尘,不知道他在给修月打电话的时候,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这种日子真的让人很崩溃,我不知道隐藏在背后的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网,竟然把我们所有人都紧紧困在其中。难道定要一网打尽才能偿其心中所恨?如果是周希,我想就算将其刀刀凌迟,也难解我心中恨意。如果不是,好坏这背后隐藏的祸心,实在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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