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鲤田村后边那个山坳里的！”一个中年农夫赶着牛从他们身边经过，“肯定夜里出来翻墙碰到蝎子蜈蚣什么的了……”
    “怎么了？”七七望着若梨。
    “没事，看了怕你晚上做噩梦。”方若梨放下手，对唐亮说，“我们走吧。”
    “嗯……”唐亮背上背着一个书箧，先往前走去。
    走到一处，方若梨趁七七不注意，悄悄问唐亮：“不是你做的吧？”
    “不是。我没带出来。”唐亮小声回答。
    七七听见了，难道是说那个贼死了的事？唐亮可以让一个人中毒而死吗？他们边走边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她跟在后面，就不明白记这些干什么。
    “七七姑娘，你若是觉得累可以先回山下等我们。”走了一段路，方若梨回头对后面的七七说。
    “叫我七七就好。”七七媚眼如丝，对他一笑。
    “……”他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唐亮问：“七七姑娘可知这边山林里有什么特产吗？”
    “没有吧……”七七想一想，“应该和别处都差不多。不过，这一带就下面鲤田村才产薄荷。”
    方若梨低头记下。
    “对了，有一种小树木，开的花是紫色的，好漂亮！这一带到处都有，不知别处有没有？”
    “泡桐？”唐亮抬头。
    “七七说的是小树木。”方若梨说，“莫非是黄荆子？”
    “我们这边是叫黄荆。”七七点头。
    “黄荆子各地都有生长，你右手边那几株便是。”
    “你是大夫吗？”中医百草万物皆是药，他们却在记录这些。
    “要说大夫的话……”方若梨沉吟一会，看唐亮一眼，“他算是吧。”
    唐亮听了，放下纸笔，在书箧下层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七七：“这是百草露，外出行走的时候抹在身上，蛇虫蚊蝇都不会靠近。”
    蛇……
    七七手微微愣了一下，将瓷瓶握在手里。打开闻了一下，果然是防蛇虫的。
    “这百草露用处很多，就是不在外行走，夏日里睡觉也可以抹一点在身上，或者沐浴的时候倒一点在水里，不但驱蚊，还可以解乏，就是残留点香气在身上也是好的。”
    “多谢唐公子了。”七七将瓷瓶收进衣袖里，家里大概没谁愿意用，让大姐拿去送给她小姑子好了。
    翻过这个山头，下面就是鲤田村。
    “七七，据说这里有穿山洞很出名？”
    七七望了望前面三座连着的小山：“就是这个，说是有洞子同时穿过三座山，所以叫‘穿山’。传说以前有蛇在里面修炼成龙，然后翻山越岭顺着河水入海……”
    “昨日我们也听村民说过。”
    “蛇是蛇，怎么可能变成龙？”七七淡淡一笑。真变了，龙宫早是人家的了，不被龙王打死才怪。
    “传说而已。”方若梨在纸上将地形记录下来，“七七，我和唐亮上山去山洞看一看，看有没有‘穿山’洞。”
    七七一听，那还得了，把里面那窝蛇惊醒怎么办？
    “七七姑娘要不就在山下等吧。”唐亮还是叫七七姑娘，叫七七总觉得不好意思。而且，她也只争对若梨对她的叫法。
    “那好吧。”七七点头，坐在田坎上看着田野里绿油油的秧苗。过了一会儿，听见唐亮叫她名字，她回过头去，见到一白一蓝两个男人站在山腰，真像仙人采药啊！
    “姑娘无聊可以先回大婶家里去！”
    “好——”她大声回答。
    那边的人听到她的回答，转过身去，继续往上走。七七见他们转到山背面去了，马上施法消失，跑进山洞里去。
    同时穿过三座山的洞子太小，只是一条可容一人爬行而过的小通道而已。不过，三座小山的腹心倒都有一个大的山洞。她们家姐妹每年冬天都占据其中一个，别的蛇虫鼠蚁不敢来惊扰。
    走进山洞，练七施法将地上碍事的石块移开：“你们都给我起来了！三姐要带着秦书藻回来提亲了，四姐让我来把你们接回去。”
    地上杂草中，一块石板慢慢移开，几条赤练蛇盘在一起。
    “还有两条呢？”七七看了看别处，其中一条挂在山洞顶端凸出的石块上，“六姐，你醒了吗？都跑那里去了！”
    上面的蛇吐了吐信子，慢慢垂下来，幻成一个白衣少女飘下来，笑道：“七七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打扰我清梦！”看看七七身上暗色的粗布衣裳，练六叫了起来，“哟？你什么时候从良了啊？这是我那艳红似火的七妹吗？”
    “我衣服放山下一户人家里了，一会儿去取。五姐呢？不是也偷偷下山和哪个书生私会去了吧？！”
    “有两个人上山了。”这时，洞口慢慢走进一个深紫色的身影。
    “你出去了？”
    “我今早醒来，下山去看看，正准备带着大家回去。”练五说。
    “七七，有人上山呢，你不去看看？”练六笑问。她们家，唯独她和七七妖性不改，一个爱偷，一个爱杀。
    “那两个是我的猎物，我等着吸他们精元呢！五姐，你不会看上他们了吧？”
    “你说到哪里去了？”练五又气又笑。
    “大姐三姐都找人类嫁了，我看你和四姐也不远了！”七七看着她们，顺便将仍在睡觉的几条也一起教训，“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芳心动了，最好不要又是人！我们是妖，人妖有别啊！同样找个妖怪不是很好？就算不找妖怪，干嘛找个什么都不会还虚伪无比的人类？！找个神仙多好？哼，都是一群没追求的东西！”
    “我们走吧，要不然她们几个受凉了。”练五打断她。
    “好！你们先上路，我回去取衣服。”七七将袖子里的蛇甩在她们身上，“都给我隐着身，别让人发现！”
    七七下山，回到农户家里，把自己的衣裙换过来。
    “小姐这就走了？不等你兄长吗？”
    七七用手指梳理着xiong前的头发，淡淡一笑：“若梨不是我哥哥。”
    “那……”
    “昨日我在河边洗手湿了裙子，是若梨公子出手相救，我十分感激他。但是此时我家人正在村外等我，我来不及和他道别了。劳烦大婶帮我说一声，就说七七十分感激他的救助。”说到这里，她诡谲一笑，“简直恨不得以身相许来报答呢……”
    “……”农妇一听，睁大眼睛看着七七，七七已经掩嘴轻笑着走了。
    等到中午方若梨和唐亮回来，农妇将七七走的事告诉他们，顺便转述七七的话。说到最后的“以身相许”，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半天支支吾吾说出来了，大家一听都是十分尴尬。方若梨面不改色：“多谢大婶了。”
    回程的路上，唐亮坐在马车里哈哈大笑：“若梨！这个七七……哈哈……人家都明说了，你回去还是叫舅舅帮忙问问是哪家姑娘吧！”
    “你也救他了。”半晌后，方若梨说。
    “……可是七七姑娘明显对你有意。”
    方若梨张张嘴，没说什么。行走大江南北，见过太多对他有意的女子，而这个七七……来历不明、品性不良、疑点重重，除了美貌，简直一无是处了。
    “哎……”唐亮叹气，“若梨，女子呢，见了你都难免倾心，谁叫你长得这么气质出众、英俊潇洒！他人有难，你遇到了必是义不容辞。几年游历，就连江湖上的人都对你是赞誉有加，还让你得了梨花公子这个名号。但是，你早晚是要成家立业，对待世间女子，你万不可再随意搭救了，否则以后表嫂可是要生气的？”
    “嗯……反正没事了。”
    “我有种预感，这个七七，会是前所未有地难缠。”唐亮闭眼假寐。
    方若梨低头回想那抹艳红，难缠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皱眉，这个七七……
    练家姐妹之前一直住在穿山洞。闲得无聊，在一处无人的山脚下建了几间草屋，没事也学学人过日子。几年前的一个七夕，她们来资州看灯会，练一认识了城中富商方家的大少爷，不久二人成亲。
    一向事事cāo心的练一嫁人后，剩下的几个姐妹相依为命，七七又老爱进城看姐姐，方大少干脆在城中为她们置了房产，让她们全部搬过来。
    练七她们从穿山洞回来后，练一带着很多上等布匹回娘家。方府和练府离得近，丫鬟们放下东西后就先回方府了。日落西山，方大少想夫人了自然会来接人。
    因为练五平时爱动针线，众人把布匹都抱进了她房里。
    练五发现练一神色不太愉快，出声询问：“大姐不开心？”
    “和姐夫有关吗？”练四猜测。
    练七坐下：“说说，方玉成那个混蛋怎么欺负你了？”
    “玉成没有欺负我。”
    练七手指掀开桌上的几匹布看了看：“多半是做了亏心事，否则这么好心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