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梨!”上面方玉成突然大声呼喊,“把七妹带上来吧。”
若梨点头,瞪了七七一眼:“你安分点,女孩子不要这么口没遮拦!”然后拉着她往上走。
七七低着头,掐他,咬牙道:“真和你那未婚妻一对呢!不过你还好,口下留情,没说我不知廉耻。”语气是掩饰不住的伤心。
若梨听了这话,顿住脚步,看了她一眼,轻声安慰:“别哭。”
简单两个字,却反而让七七的眼泪扑簌而下,惊呆了一群人。这七姑娘,真看上方二少了啊!
若梨将她的身子拉近了一点,虽无人看得出来,但七七却感觉得到。她忍不住随着他走,拉起他的衣袖拭泪。这男人,不喜欢她,和别人订了亲,为何对她还要如此温柔?
别哭……
她怎能不哭?他的安慰总是简短:别哭、别看……
走到文簪面前,文簪呆呆地望着他们,满眼不可置信:“你……你们……”
七七抬眸,犹带泪光的脸颊绽出一抹邪笑:“我三姐成亲,我和若梨一起去雅州、去益州、再回资州,一路发生了不少事呢。”
“七七!”若梨厉眼看着她,这话多暧昧、多让人误会,她怎么说得出口?
“你说你喜欢我的!”七七也看着他。
“……”若梨说不出话来。
文簪看着他们对视,差点发疯,这算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这算什么?就算什么也没有,她情何以堪!
七七松开若梨的手,幽幽道:“你去娶她吧,她是文刺史的女儿,而我——算什么呢?”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带着一点清冷的笑意。
但大家都听见了那句“她是文刺史的女儿”,众人的目光惊疑地投递在若梨身上。
文簪的眼泪顺着面纱滴落,恨不得马上死掉,这才真真是情、何、以、堪啊……
若梨深吸一口气,如此七七!果然是艳若桃李、毒如蛇蝎!他方若梨,被她一句话说成了攀权附贵之人。
有人伤心、有人愤怒、有人失望……有人,三样皆有。
唐嫣浑身颤抖,伸手扣住腰带上一枚玉石,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腰带里居然掉出三枚飞镖来。她手快地接住并向下射出——若梨、七七、文簪,一人一枚。
七七见飞镖飞来,猛地将若梨扑倒在地。飞镖从他们头上飞过,背后的唐亮伸手接住。
又淬了毒!唐亮看看地上的七七,这丫头是万通的弟子,就算接不住也该解得了毒。看样子她心里还真只有若梨啊,完全不顾他人死活。他正庆幸是自己站在这位置,否则谁接得住这镖?突然身边响起一声惨叫。
文簪xiong口中了镖,倒在地上。顿时,场面混乱。
“小姐——”丫鬟哭叫。
唐亮见染血的伤口迅速变黑,也骇住了,封了文簪的筋脉,给她服下几颗解毒丹。
“怎样?”若梨推开七七坐起来。
唐亮双手发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大吼:“唐嫣!你给我滚下来!”
“三堂哥……”唐嫣已经被练家姐妹拉了过来。
“你用的什么毒?!”
“我……你明知道我不懂毒……”唐嫣心知自己闯了大祸。
“那你还用?”唐亮咬牙,“记得在哪里拿的吗?”
“我……忘了……”
“这次出来都在哪里拿了毒?”
“门主屋里……”
若梨看着唐亮额头已经渗出汗,猜想这毒恐怕比当日南宫煌中的还难解。
“好了,先送她回家。”唐亮站起来。
若梨抱起文簪离开,让周围的人上山去通知文刺史,文刺史和县官、住持等人一早就到了山顶。
七七看唐亮的脸色,就知道他解不了那毒。那么,他不是回唐门求助,就是来找她了。她可从来没有救死扶伤的良心,更不可能去救文簪,于是照样往山上走去。
方家和练家的人本已追着若梨往下走,见她往上,也没说什么。倒是练家其他姐妹见七七反道而行,也都转身上山。越往前走,草木越是茂密,走到那天然的帏帐之下,见接到通知的文刺史慌慌张张地向山下跑去。
练五问七七:“你跟万通那老头学过,文小姐中的毒能解么?”
“好解吧……”
“我看唐公子那样子,只怕难解得很呢!”练六说。
“你不是算上自己的法力来说吧?”练四问。
七七斜她一眼:“叫我开个方子我还不肯呢,坏自己的道行?你当我是你和八妹啊!”
众姐妹一听,没趣地去看风景。
到山上,几个人站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那些来做法事、讲经的和尚就开始敲木鱼、念经了,未免受到影响现出原形或重伤元灵,几人只能速速回家。
七七想探听一下文簪的情况,但不想去文府,就去方府。
练一和若兰已经回家,正吩咐人将唐嫣锁进厢房。唐嫣被唐亮封了身上穴道,服了化功散,气怒地大哭大叫:“我都已经这样了,干嘛还要锁着我?我又跑不掉……”
七七在走廊一头看见唐嫣张牙舞爪地和家丁们扭打,等走近的时候,门已经锁上了,只传来唐嫣的叫骂声:“放我出去!我又不是你们方家的人,凭什么锁着我?!”
“那是你三堂哥拜托的。”练一将“拜托”两个字说得很重。
“你这个假惺惺的女人!就算要关我也该是方家的人,你凭什么!”
七七原本不打算出声,听到这话忍不住:“唐小姐,我姐姐嫁进方家,是方家的当家主母,你要方家人关你,选她最合适不过。”
“你——”唐嫣捶着门,“那也是你姐姐的事,要你在这里说东说西……”
“唐嫣姐姐。”练一身边的若兰急急道,“一会儿表哥回来就好了,他叫我们这么做,我们总不好……”
“滚——”噼里啪啦,大概是茶具被摔在了门上。
练一揉揉额头,吩咐门口的人:“看好唐小姐,有事来告诉我。”然后拉着七七和若兰离开。
在练一的房里坐了一会,七七也没了解到什么。正好方玉成回来了,便争相询问。
“唐亮一直没出来,我走前若梨倒来告诉我,说比南宫掌门的毒厉害些。”方玉成说话间看着七七,“他叫我将这话带给你,是怎么回事?”
七七转着茶杯,没说话。
“南宫掌门是谁?”练一问。
“我哪里知道。”方玉成说,“听这称呼,该是江湖人,可能是他或唐亮的朋友吧。”
练一点点头,见七七不愿说的样子,也就没再问。
方玉成看了七七一眼,明白若梨叫他带那话肯定是七七能帮得上忙什么的。可见她这副模样,又知道她一向任性,怕是没辙了;而练一又是纵容的样子,他也就纵容妻子,不再多说。
七七留在方家吃午饭,若梨和唐亮没回来,她心里却更快活。饭后,和若兰去厢房,远远就听见唐嫣的声音:“南宫煌的毒都解了,这还不能解吗?”
七七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对若兰说:“我不去了,今天怪累的,回家去睡个午觉。”
“七姐姐。”若兰叫住她。
“嗯?”
若兰本想叫她就在府里睡,突然想到,这样不是助长她对二哥的心思?便改口:“谢谢你救了二哥,如果不是你,二哥也……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文簪姐姐,但是,他到底是我哥哥。”
七七笑笑:“我不救若梨,救谁?”而且,若梨就算中毒,哪需要担心?她有万通老人的本事,还有几百年道行,还怕救不回来?
若兰倒回不上话来,只能呆呆地看她走远。大哥那么爱大嫂,也没见他在人前吐露过心思啊!这练七姐姐,怎会如此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
七七回到家里不久,练六就跑到她房门口:“七妹,你的若梨来了!”
“他不守着文簪,来这里做什么?”七七问得漫不经心。
练六哼了一声:“你自己知道!我看你心中正盼着吧?”
“我盼着文簪就这么去了呢,多好。”七七说,“他一来,指不定被他说得心软,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是你的事了,你到底见不见他?”
“不去!”七七把练六推出房间,将门砰地关上,隔着门说,“告诉他,真有必要,自己进来!”
“哎哟,七七,你不是要那什么……霸王硬上钩吧?”练六拍着门,“人家是懂孔子孟子的才子能人,哪会做出这种进女子香闺的下流事来?”
“你烦不烦!学什么人、讲什么仁义道德?”七七喝道。
“好了,去了去了……”练六的声音消失的门外。
七七抵着门站了一会儿,听见沉沉的脚步声传来。她心一跳,他真来了!摸着门闩,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却听那脚步停了下来,并且好久都没动静,她的手也僵住。
“七七……”若梨在门外叹气。
听见这叹气声,七七心里没了主张,有点气又有点喜。气好说,他为了文簪而来,又用这种语气说话,她该气;但是,喜呢,居然也是为了那语气。她弄不明白了,无可奈何的叹气声有什么可喜的?
她松开手,没再管门,叮叮咚咚跑到窗边推开窗户,空中、屋檐的落花马上随风飘了进来。她也叹气,坐在窗下,看着若梨出现在视线里,忍不住撑手扶着脖子:“未婚妻生死未卜,你就跑到我房前,若被人知道了,你若梨公子这样那样媲美神仙的品德可就坏了。不过,你主动到我屋前,不关我事吧?还真是伪君子呢……”
她原本说话就浅浅带笑,那是见到他忍不住的羞涩和喜悦——虽然知道他来必是为了文簪,但还是忍不住。说到最后,那奚落他的话更是让自己笑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