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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早在念高中时,秦可就拿着家里的钱出入“重山”等夜场,交往过的男朋友不下十人,并且全是于小海这样的“牛郎”。
    “我和秦可就是在‘重山’认识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女!”楚琳琳说:“我看上的人,每一个她都要和我抢。我是真心喜欢小海,小海愿意的话,我打算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但秦可比我年轻,把小海抢了过去……”
    徐椿说:“我查过秦可的消费清单,于小海选择秦可的原因绝对不是秦可比楚琳琳年轻。她很舍得为于小海花钱,反正有黄汇帮忙还。但楚琳琳的钱是自己开公司赚的,不如秦可出手阔绰。”
    明恕感到一阵荒谬。
    秦雄和黄汇年轻时开始打拼,开了家远近有名的大排档,至今起早贪黑赚钱,住在隆成路二段那种老房子里,省吃俭用供着两位“祖宗”,大女儿热衷包养夜场男人,玩了一个又一个,还有“抢人”的癖好,小儿子瞧不起所有家庭成员,无动于衷地拍摄父母被残杀的照片,且有可能就是凶手。
    这是个何其扭曲的家庭?
    扭曲的家庭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审讯持续到清晨,秦绪仍旧坚称,他只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并拍下照片,杀害5-8四人的另有其人。
    明恕离开审讯室时短暂地放了会儿空,前后不过五分钟。
    自从10月13号祈月山发现两具女尸,他的脑子就时刻处在高速运转的状态,睡眠时间非常少,一睁开眼,意识就被错综复杂的线索占据。
    初看“1013案”,其实不算侦破难度特别大的案件,凶手虽然没有在现场留下足迹、指纹、dna信息这些最关键的证据,但是表达的情绪十分鲜明。
    这样的案子其实相对容易侦破。
    但越往深处查,这案子的谜团就越多,分析其中暗藏的逻辑是一件很消耗心神的事。
    接着,一桩处处透着古怪,并且似乎与祈月山一案有几分联系的失踪案被送到他面前。
    再接着,是骇人听闻的“灭门案”。
    这三个案子彼此之间有微妙的关系,但非要因此将它们放在一起考虑,似乎又有些牵强。
    人是极其复杂的生物,任何一个人,只要去深挖,都能挖出ta不为人知的秘密、阴暗面。
    而人和人之间,通过转折、勾连,总归会被联系到一起。
    明恕靠在走廊的墙上,眼神有些空地看着对面墙上的灯,半分钟后正要转身,就听见萧遇安叫自己。
    “萧局。”明恕回答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大概是疲惫加上话说得太多导致。
    萧遇安蹙着眉,“怎么站在这儿?”
    “刚审完秦绪。”明恕说着抬手抹了把脸,“你夜里一直在啊?”
    “嗯。”萧遇安将一包湿纸巾递给明恕,“用这个。”
    明恕笑着接过,“真贴心。”
    萧遇安说:“现在时间还早,你去眯一会儿,洗个澡也行,8点半去吃早饭。”
    明恕说:“我还是早点去吧,食堂8点半人特多。”
    “不去食堂。”萧遇安说:“去外面吃。”
    “带我腐败啊?”
    “有时间贫嘴,不如去占个床睡觉。”
    重案组有不少休息室,明恕看了几间,顺手给易飞盖了张被子,最后还是跑去了萧遇安的办公室。
    以前他睡休息室睡得挺习惯,最困的时候眼睛一闭就睡着,现在却更喜欢躺萧遇安办公室的沙发。
    这一睡就睡到了快9点,明恕自个儿醒来,发现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三两鸡汤抄手,抄手下面埋着许多青菜,另一个盒子里还有一笼蟹黄包。
    “萱味亭”的早餐,以味美价高出名。
    明恕吃到一半注意到手机在震动,点开一看,方远航正在群里发图——同样的鸡汤抄手和蟹黄包,重案组的队员们每人都有。
    “啧,结果不是我独一份儿。”明恕笑了笑,自言自语,“真大方。”
    祈月山上的银杏叶更黄了,早上太阳升起来,晨光洒落在满山的黄叶上,从远处看,简直像一座金光闪闪的仙山。
    去年的这个时候,祈月山人头攒动,很多人为了拍山里的日出,而搭帐篷露宿。今年出了命案,游客大幅回落,清晨几乎看不到人影,倒是将清静还给了这座走红得匪夷所思的山。
    海镜寺敲响了晨钟,钟声在山林间久久回荡,说不出的庄重。
    敲完钟之后,悟念又开始做扫除。
    他的身后,有一道视线。
    是悟憎正无声地在老旧院落的角落里悄悄看着他。
    一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悟欲从里面走出来,轻松地笑了声,“恶魔也幻想有朝一日能成佛。”
    悟念握着扫把的手忽然一顿。
    而当他看向悟欲时,悟欲已经哼着奇怪的歌往后院走去。
    第92章 为善(12)
    一个“灭门案”,一个“1013案”,一个失踪案,三个案子无数条线索搅在一起,换成旁人,恐怕早就乱了,就是换成一年前的明恕,也许都已经抓不到缰。
    但今时不同往日,明恕已经在特别行动队熬了一年——特别行动队是什么地方?全国各地的重案悬案都在那儿汇总,线索能拉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明恕从那种地方历练出来,不管是心境还是眼界,都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再加上现在萧遇安管理着刑侦局,如一座坚实的靠山,实在不行,还有萧遇安撑着。
    明恕心中有数,利索地吃完鸡汤抄手和蟹黄包子后,关起门来理了理思路,然后把易飞叫了来。
    易飞已有准备,“分头侦查是吧。”
    “嗯,我们手上这两个案子被秦绪联系在一起了。吕晨赵思雁,他是第一个发现者,还拍了照,5-8的四名被害人,他还是第一个发现者,也拍了照。但现在是侦查前期,秦绪这个人的心理又有严重问题,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他,因为他而强行将两个案子靠拢,不是太明智,很可能彼此干扰。”明恕手指在笔记本封皮上敲,“这样,我着重去跟5-8这个案子,你把重心放在祈月山的案子上,我们随时沟通。”
    “没问题。”易飞点头,“詹黎我审了半天,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就出了秦家的案子。”
    明恕问:“詹黎怎么说?”
    “詹黎对吕晨的恨意就是单纯的嫉妒,从她的微博和平常的言行就能看出,她的嫉妒从研一入校到现在,呈越来越快攀升的趋势。今年3月,她将风油精倒在吕晨的红茶水中,是一种试探,证明她那时就已经有了毒杀吕晨的心思。10月13号,她承认自己在得知吕晨赵思雁去祈月山赏秋后立即跟去,是为了在山上杀死吕晨——有可能的话,还会将赵思雁一同杀死。”易飞一顿,“但她后来又为自己辩解,说到祈月山之后才发现山林实在是太大,在傍晚之前,她不仅没有找到吕、赵二人,还在山间迷了路。”
    “迷路?”明恕想了想,“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詹黎去祈月山完全是一时冲动。一直以来,她都更倾向于毒杀吕晨,13号跟着跑去祈月山,无非是因为觉得祈月山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易飞继续道:“詹黎以前没有去过祈月山,谈不上了解,第一次去,在山中失去方向是很正常的事。”
    明恕问:“她去过半山腰的海镜寺吗?”
    “还没到那儿。”易飞道:“詹黎说,就在她焦急寻路的时候,听到了从山上传来的暮鼓声。”
    明恕右边眉梢往上一挑,“她难道对你说,觉得这暮鼓声悠长厚重,充满禅意,让她忽然冷静下来,打消了心中罪恶的念头。”
    易飞眼睛睁大,“哟,推得真准。”
    明恕说:“不然她不会忽然提到暮鼓。”
    “大致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还是有一些出入——詹黎并不是一听到僧人撞钟,心头就平静下来,照她的说法,她是特别犹豫,一面还是希望吕晨死,一面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龌龊,再者,祈月山有一座寺庙,她虽然不信神佛,亦不愿意在有神佛的地方让自己背上杀人的罪名。”易飞说:“于是,她没有再往上走,可也不甘心就此下山,在原地挣扎了很久,直到天色已晚,还没有拿定主意。”
    “等等。”明恕说:“詹黎说她上山时就已经迷路,那时是下午,那天黑之后,她是怎么找到下山的路?”
    “关键就在这儿。”易飞道:“詹黎说待到后来,她已经害怕了,将杀人不杀人的事抛到脑后,只想赶紧下山,可实在是找不到路。”
    “这时有一个人出现,带领她下了山?”
    “对!”
    明恕问:“这人是谁?”
    易飞摇头,“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自称是驴友,但詹黎说当时周围没多少光亮,她没看清男人的长相。”
    明恕低声道:“男人,驴友,没看清长相……”
    易飞说:“你怀疑詹黎在撒谎?”
    明恕说:“不,我在意这个男人的身份。”
    易飞道:“嗯?”
    “詹黎撒谎的前提是,她做了什么事,必须以谎言去掩饰,打个比方——她就是杀害吕晨赵思雁的凶手。”明恕说:“但詹黎此前的解释,倒也符合她本人的行为逻辑。还有一点,詹黎擅长的是武术,吕晨赵思雁却死于锐器,詹黎上山上得那么匆忙,怎么准备好那十根铁钉?”
    易飞说:“我也认为她是凶手的可能性不高。13号晚上她搭乘308公交回学校,监控拍到了她的脸,她那种神情与状态,实在不像一个残杀了两位同学的凶手。”
    明恕说:“那这个男人就出现得很蹊跷啊。詹黎迷路,周围连一个问路的人都没有,说明走的并非游客常走的路。詹黎上山是抱着杀人的目的,选的路当然是越偏僻越好。但那个男人为什么也走了和詹黎同样的路?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怎么就正好遇到了詹黎,还带詹黎下山?”
    “我懂你的意思了。”易飞在笔记本上草草记下,“我再去审詹黎。”
    小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
    易飞说:“这次方远航得跟着我了。他一直在查海镜寺。”
    “差点忘了。”明恕抽出一张盖了章的单子递给易飞,“方远航申请搜查海镜寺,已经批了。”
    分工得差不多了,易飞立即带上队员赶往首泉镇。明恕还未来得及召集其他队员讨论秦雄一家的案子,就接到了蓝巧的电话。
    东城分局女警中队一旦行动起来,效率就相当高,现已找到10月14号,在首泉镇给邱岷送餐的外卖员。
    明恕和蓝巧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后面站着申澜,桌上的平板正在播放问询片段。
    外卖员称,那天的情况比较少见,点餐的邱先生并未写出详细的送餐地址,只写了红数街附三巷,备注上写着到了巷口打电话。
    “我怕耽误时间,刚到红数街就给邱先生打电话了。”外卖员说:“过了大概五分钟吧,在三巷最里面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他说他就是邱先生,我也打电话核实了,就把他点的餐给了他。”
    队员问:“你还记不记得这个邱先生长什么样?”
    外卖员回忆了半天,憨厚地笑起来,“对不起,我每天要见很多人,真的记不太清了。不过如果你们有他的照片,我看一下可能会想起来。”
    队员拿出邱岷的照片,一共五张,有证件照,也有生活照。
    外卖员越看表情越困惑,“不像啊。我见到的应该不是这个人。这个人太帅了,又很白,我见到的那个人没这么帅。”
    又看了一会儿,外卖员确定道:“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这点儿眼神我还是有!”
    蓝巧关掉视频,“明队。”
    明恕站起来,双手揣在裤袋里,“有人14号用邱岷的手机、外卖平台号、网银点过餐,还亲自去接了。两种可能——邱岷已经遇害,这个人想营造邱岷还活着的假象;邱岷因为某个原因在另一个地方,这个人帮忙营造邱岷在首泉镇的假象。”
    “都是假象。”蓝巧叹了口气,“我的队员在红数街走访摸排过,那儿是首泉镇最落后的街区,几乎都是平房,三巷从巷口到巷尾都没有监控。外卖员也说,接到那一单其实不太愿意去送,因为那边太乱了,住在红数街三巷的人也不怎么点外卖。”
    明恕问:“那儿的人对邱岷本人有印象吗?”
    “没有,都说没有见过邱岷。”蓝巧说:“至于外卖员见到的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因为他说不出来具体的长相,画像没法做,我们只能问个大概,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个‘替身’对首泉镇多半很熟悉,知道出现在哪里不容易引人注意,也知道哪儿没有监控。”明恕顿了几秒,又问:“别的还有什么线索?”
    蓝巧靠进椅背里,没有立即答话。
    明恕侧过身,“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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