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式龙泉抬头说完，又拼命磕头，青白暖玉上竟沾上了丝缕血痕。
    “停下！”尔朱紫玄当年身为陈紫玄时在孤儿院和一群孩子天天混在一起，练就出浑身的凶悍，更何况当年自己毕竟在公司是管理层，自己还开得有个小公司。此时她虽心烦意乱，却也拿出管理者的风范，一声微怒冷斥，把那两个的动作叫了停。
    嘎吱一声，殿门打开，邱珍伸了个头进来，对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恶狠狠地扫了一眼。
    “不关你事，关门出去！”尔朱紫玄一看又是她，想着这人就在门外，不由没好气地赶她走。
    邱珍颇有一些心不甘情不愿，慢慢地缩回了头，尔朱紫玄心道管它这边那边，女人的八卦却是放诸四海皆准，这邱将军生得粗枝大叶，却也有听墙根的爱好。
    等门关上，尔朱紫玄冷声问道：“说，是不是你们不祀奉朕更衣沐浴，便是死罪？”
    “死……死罪难逃。”龙式抖着嗓子，尔朱紫玄心想自己的天威有那么吓人么？他说话貌似连调子都变了。
    她确认了这一点，叹口气道：“好罢……也没法子，这样，朕让你们留下，不过你们只能呆在屏风后面，不能看朕，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至于你们有没有祀奉朕，朕不说，你们不说……也没谁能拿到把柄。”
    这话一说完，就看见那两个又朝下埋去，尔朱紫玄连忙加了一句：“不准磕头！”，这才看见两位美男一人头上顶着一个流血的大疙瘩，迅速地躲到屏风后面去。
    还好那玩意儿比较不透明。尔朱紫玄叹口气，又看看殿门口。
    希望那位八卦将军懂得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到处乱说。她坐下来，又看看屏风那边，发现完全没有动静之后，这才重新宽衣解带。
    还好，过去好歹她也是去过日本旅游，洗过只有一帘之隔的男女混浴温泉，男女虽然需要大防，不过她只要看不见也就算了。不然今儿累成这样连澡都不能洗，这皇帝也当得未必太惨烈。尔朱紫玄慢慢地滑入池中，顿时舒服得长叹一声。
    要说这华清池，到真是个不错的放松的好地方，当然……前提是没有穿很少的陌生男人在面前晃的话。眯着眼，享受温度适宜的水波一寸一寸地放松疲惫的身体，尔朱紫玄的心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人心情一好，就想找人说话——况且她还是个一问三不知皇帝。抓紧一切时间，掌握多一分，就多一分胜算，当年为了争得一份国外合作的大单，她泡澡时还要背意大利语单词，现在她也不肯浪费一分一秒。
    “喂……你们叫什么来着……？”
    她闭上眼，任凭热水抚慰着被沉重冠冕虐待过的肿痛头皮，开口问那两个蹲在屏风后面乖乖不出声的倒霉催。
    “奴……奴才龙式。”
    “奴才龙泉。”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龙泉，声音还是少年变身的沙哑声调，想来根据他们的教养，是不能让这皇家的主子们有一丝一毫的不快的，难怪刚才一直说话的都是龙式，龙泉完全没有开口。
    尔朱紫玄觉得有些好笑，当年她在商场打滚，看了太多男女不平等的事，同样的合约，开出同样的条件，客户总是愿意和男人合作，而不肯与同样职位的女性签订合约。女人在工作中总是被忽略意见，没有人愿意重视女性的观感，可到了这里，一切都掉了个个儿，到变成男人要揣摩女人的心思，迎合女人的喜好了。
    这感觉可真是古怪……要不是来洗这个澡，只怕还没有这么只管的感受。
    “嗯……名字挺好听……你们同姓，难道是兄弟？”闲闲地说着，她觉得身心逐渐舒畅起来。
    “奴才们是堂兄弟，前些年太动荡，家里逃难到京城附近，又遇上年景不好，又生得太多养不起，爹娘就卖了我们做宫奴……如今入宫也有十年了。”龙泉看来要大一些，应当是做堂兄的，也总是他在回答。
    “哦……”十年之前，京城附近还穷得民众吃不起饭养不起孩子，看来这大宁朝也不很安稳。尔朱紫玄看龙泉打开了话匣子，便趁机接着问：“我听见你说，你们是归华清池郎官管理……怎么？这个浴池，也有专门的官员？”
    “陛下，奴才们是不能问这些的，只要做好自己本分就行……不过奴才们毕竟在这里日子已经久了，略略了解一些。所有内宫都是由一位禁门令在掌管，他下面还有管理各个宫室的宫内官，咱们这华清池，就有华清池郎官，一百宫奴都听他的调配。”乖巧地应答着，龙泉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噢！原来如此……这位郎官……也是女子吧！”
    “那是自然，自古以来，男子不得入仕为官，大宁朝以来，男子可以就学，可以考学，已经比前朝好了很多了！不过男人做官……别说是奴才们，就是当朝的大学士怕是也没有听过。”
    大学士，这三个字听起来就是个皱纹多多的老阿姨！尔朱紫玄暗自吐舌，今天她那皇帝衮冕上垂下的珍珠太大，而下面朝拜的官员都是按照官位品级站的，她连位置最高的监国崇德王太长公主尔朱天禄都看不清相貌，更别说看清大学士是个什么德行了。
    “话说回来，龙式，你不过是个浴奴，居然知道这么多……你这人倒是挺有意思啊！”尔朱紫玄听着龙式的回答，觉得这个男子条理通顺，应答流利，虽然还是忍不住有些恐惧之感在里面，但当着她这个天子，到看得出不是个真胆小的家伙，而且他显然不止相貌俊秀还耳聪目明，说不准……到是个能用的人。
    在这个与陈紫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时代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女人，会把男人们真正看在眼里。这一点尔朱紫玄并不真正有所理解和体会，但是她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她的那个世界里，男人们虽然和女人地位不平等，却也是因为男人有着先天的优势。
    比如他们过人的体力，高度的逻辑归纳能力，理性的本能与强大的执行力……这些男人的优势在这个世界里面根本不值一提，也从来没有人给他们任何机会展现。
    尊卑地位和传统思维一旦形成定势，这里就没有任何女人会给这些男人机会，如同她的世界里，女人永远难于出头一样。但明显的，尔朱紫玄偏偏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她了解男人的能力，因为她与他们整天共事，敌对，甚至为了她的事业，她还钻研过男人们的优点所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不表示她不了解这些异性生物的特色。
    简而言之，她知道男人们能做什么。所以，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她会给这个出现在她面前，畏畏缩缩，穿得很轻薄的小宫奴一个机会——她要起用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