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妈妈要出去买东西,瑄瑄,你要顾好弟弟妹妹,不要让他们跑出去。”
“妈,弟弟好调皮,妹妹也是,我怕我没办法一次顾好两个。”
“瑄瑄,妈知道你辛苦了,不然妈把门锁起来,让你跟弟弟妹妹在里头玩,不过,不能让他们去厨房玩火哦。”
“好,我知道。”尤竹萱听话的点头。
尤母把大门给锁上,放心的出门购物。
尤竹瑄先走进弟弟妹妹的房间里看了看,他们正在睡午觉,睡得好熟呢!她轻轻的笑了,走回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皮好酸涩,她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一股呛鼻味道传进了她的鼻子里,让她醒了过来。
有焦烟味……失火了!
弟弟跟妹妹?
尤竹瑄想开门,一摸到手把,竟热得烫手!
“好烫!”她惊叫一声,手心红通通。
不能开房门,那么房门外一定是大火……
尤竹瑄心焦如焚,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弟弟……妹妹!”她扯开喉咙大叫,但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尤竹瑄急得乱了方寸,门外大火肆虐,浓烟不时从地面与门板的缝隙里传进来,她好怕……
“冷静……要冷静……”
窗户!
她转头,打开紧闭的窗户,却拉不开最外面那层铁窗,她往外大吼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她一直叫着,声音凄惧,安静的午后时光也被她吵醒了。
几个邻居放弃午睡时间,走出来。
“怎么好像有烧焦东西的呛鼻味?”
“那房子失火了……呀!里面有小孩子!”
“夭寿哦……赶快打电话叫消防车过来……”
经过的路人好心的说着,一些街坊邻居赶快拿水管来帮忙救火。
“这门锁着……大人不在,小孩怎么可以放在里面不管?”
“救命……”尤竹瑄继续叫着,“我弟弟妹妹在前面,请救救我们……”
“小妹妹,你不要着急,消防车快来了,你待在那里不要离开,不要去前面。”
“我的弟弟妹妹……求求你们……”她又惊又怕,泪水交织在脸上。
火舌窜延,浓烟不断的跑进来,尤竹瑄紧靠窗户,不敢稍离。
时间慢得像乌龟,尤竹瑄的心等得又累又急,无助极了,她被浓烟呛到,捂着口鼻,难受得一直呛咳着。
终于,那天籁般的消防车警笛声接近了,尤竹瑄紧绷的情绪暂缓,竟倒向地面晕了过去.
******
尤竹瑄的房间在最里边,而大火是从客厅窜起的,尤竹瑄的弟弟妹妹则是在客厅里发现的,根据警方指出,是小孩玩火所致,可能是客厅里的窗帘被点燃了,两名年幼无知的小孩吓坏了,一直拍打着逃生的大门,但是拍了数下都没有用,火愈来愈大,他们紧抱在一起以为躲在桌下就安全了,安全常识不足,把地震跟火灾的救生方式搞混,紧急送医已有吸人性呛伤,加上身体皮肤灼伤面积高达百分之七十,送医时已无生命迹象。
尤竹瑄只被少量的浓烟呛伤了咽喉,送医之后已无大碍。
“是你的错!我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弟妹吗?你没事,他们却死了,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尤母对她歇斯底里的护骂、诅咒,恨意的眼眸狠狠的怒瞪着她。
尤竹瑄凄惶无助,无言以对。
一旁的护士、警方看不过去,抓住理智大失的尤母,“尤太太,将未成年子女锁在屋内造成死亡,触犯过失致死罪;让六岁以下儿童独处,违反儿童及少年福利法。你已经触法了!”
“不是我……是她!是她叫我锁门的,她说她怕弟妹会乱跑,跑出去大马路上玩,是她要我锁门的,她答应我会小心不让他们玩火捣蛋,她却没有做到,是她该罚,不是我。”尤母推卸责任,犀利如刀、怨恨如剑的眼眸一直锁在尤竹瑄的身上。“你是扫把星,才进来我家不到半年,就克死了你的弟弟妹妹,你是扫把星!”
尤竹瑄脑中一片轰然作响,脸上血色尽失。
“你一生出来我就应该把你掐死,算命的说我不能养你,我不信,结果你克死你父亲,让他上班途中经过建地被半空降落的坚硬建材砸死,我不得不信了,我不要你,但是你爷爷、奶奶看你可爱舍不得把你丢弃,他们把你带去新竹养,原本健朗的身体却愈来愈见老态,不到三年,你爷爷中风,你奶奶病逝,都是你惹的祸。”
尤母的声音尖锐、残忍、冷酷、绝情,像刺耳的录音机,像放大的麦克风,不断的攻击她。
八岁的尤竹瑄脸色苍白、神情绝望,小小的身子隐隐颤动。
原来,最疼爱她的奶奶是被她害死的。
“你爷爷去年二度中风也死了,他身子骨是硬朗的,很少生过什么病,去医院做身体健康检查还一直被医生称赞,为什么一遇到你他就这样?是你命中带克,那算命仙说的对,你真的会克死你的亲人,我妈也是被你克死的。”尤母寒着脸厉色瞪着她,尤竹瑄早已泪影闪烁,伤心欲绝。
爷爷……也是她害死的!
尤竹瑄哭得肝肠寸断,刺痛的泪珠从她的眼里不停的滚落下来。
她干哑的嗓音凄叫着,“妈……我没有克死外婆,我没有……”
“还说没有!”尤母发飙,若不是她被几个人制住,她一定会疯狂的打尤竹瑄几个巴掌。
“我妈会出车祸都是你害的,她说你的生日快到了,而你喜欢吃松饼,她为了要帮你买松饼才会出车祸,是你害死她的!”尤母痛心疾首的说,眼泪也滚了出来。
“是我妈死前一直放心不下你,要我无论如何一定不能把你放弃,她说你很乖巧,你很聪颖,你很可人,你很听话……可是,你是包藏祸心的扫把星!是你害死了我身边的亲人!”尤母把亲生女儿尤竹瑄视为毒蛇妖怪。
“妈……”瘠哑凄切的声音拉长,她的眼里满是泪雾。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妈,我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妖来?你太可怕了。”
站立一旁的人听了面面相觑,虽说算命有些迷信,但许多人都因为尤竹瑄这个小妹妹而死,听到的人莫不从心底升起寒颤,不寒而栗。
“你才被我接回来没多久,你知道吗?妈现在的新男朋友就因为你而不要妈了,你的弟弟妹妹是妈跟他生的,妈为了实现对你外婆的承诺,咬牙把你接回来抚养,但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没把弟弟妹妹照顾好,你害他们死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尤竹瑄哑着声音呢哺,痛苦的抱着自己。
“妈身边的亲人都死了,现在只剩下妈一个人了,你是不是也要妈跟着死?”
“没有,妈……我不要你死!”她大声叫着,声音难听而沙嗄,跑过去抱住尤母的双腿。
尤母嫌恶的踢开她,“不要碰我!”
“妈……”她低低切切的哭喃。
“不要叫我妈,我当初真不该生下你!”尤母叫着警察,“把我铐起来送进牢笼里吧,是我不应该把孩子反锁在屋内却自行外出。”
“你先跟我们到警局做一下笔录。”
眼看着尤母被两位警察带走,尤竹瑄泪如雨下,声音由小而弱,几乎快要听不见,只有她的唇形在不断的蠕动,“妈……不要带我妈走……我妈没有错……是我的错……警察伯伯,要关关我,不要关我妈妈。”
警察看出她的惶惑不安,对着她严肃而认真的摇头道:“小妹妹,我们没有要关你妈妈,你先休息一下,你妈妈待会儿就会回来。”
“真的吗?”尤竹瑄眨眨眸,定睛看着警察,嘴唇动了动,现在的她需要安全感,需要保证。
“是真的,小妹妹,你睡一下你妈妈就会回来了。”
尤竹瑄眼里有着早熟的芒彩,她重重的点头,乖乖的待在床上。
警察与护士离开,把空间留给尤竹瑄。
妈妈不原谅她,对不起……对不起……她好爱妈妈,她只剩妈妈这个亲人,她不要妈妈讨厌她。等妈妈回来,她要告诉妈妈,她爱妈妈,她会当乖小孩,她会好好听妈妈的话,妈妈要打她,骂她,她都甘之如饴。
她只要妈妈不要弃她不顾!
妈妈……妈妈……尤竹瑄身心都很疲累,哭到累,累到睡着。
醒来时,她又得到一个噩耗。
尤母从警局回来医院后并没有到她病床边看她,反而直接走到医院真的,我好怀念她,如果不是那场重病,她还可以陪伴我……”老来,只剩回忆相伴,杨绍扬有点老泪盈眶。
“爷爷,我回国了,我可以陪你。”
“不了,我才不要跟你大眼瞪小眼,你赶快去娶个老婆,生个小娃娃让我过过曾祖父的瘾。”
“爷爷,我不想结婚。”
“你……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杨绍扬吹胡子瞪眼睛,呼出的热气也充满重力。
“爷爷,不要逼我,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家族代代单传,人丁单薄,你不赶快结婚生子,你是想要把我们的企业断送在你的手里吗?”
“爷爷……”
“我不管!”连绍扬要起老人脾气,“你不赶快带个女朋友回家,我就帮你找豪门千金、名门闺秀,让你每天都有相不完的亲,看不完的相簿。”
“爷爷……”
对方已经收线了。
杨文浩合起手机盖,无力的垂下手。
商场上的诡谲莫测他游刃有余,尚能应付;家里的年老亲人却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没辙。
带女朋友回家?爷爷说得容易,他做得难呀!
他哪里来的女朋友?他要上哪里去找啊?
算了,他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用老方法,让他爷爷在耳边念念经,充耳不闻、不予理会吧!
杨文浩露出十足无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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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浩穿着轻便的休闲服饰,开着奔驰轿车一出现在花莲的度假村,就引起当地人的注目。
杨文浩让事先就已经安排好的旅馆人员引领到他事先预订的小木屋。
杨文浩已被他爷爷烦怕了!
女人……女人……
天天都是不一样的女人,花枝招展,浓郁的香水味让他闻到想吐!
他情愿有一大堆的公事可以做,也不要每天跟女人相亲,看着那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蛋,矫揉造作的姿态,他真的是坐如针毡,要不是看在他爷爷的面子上,他早就落荒而逃。
不过,他最多也只有七天的耐性而已。
七天一过,他趁着他爷爷杨绍扬一大早就出去打高尔夫球的空档,以迅雷之速离开台北,赶紧落跑!
打开窗户,呼吸一下花莲的新鲜空气,他十分满意的微笑。
“这才是我需要的自由。”
把行李往木屋里的长椅上一放,他决走到外头去走走、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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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花莲,度假木屋附近,也有7-11呢!
杨文浩因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又为了掩入耳目,并没有带随从,一个人出来透透气,身上也只带了提款卡跟万元现金,还有简便的两套换洗衣物装在小行李袋而已。
刚才一路赶来,他的心情还悬在半空,现在稍微感到踏实了,顿觉口干舌躁。
刚好抬眼一看,看到一家便利商店,他二话不说就往商店方向走去。
进入便利商店,女店员站在柜台礼貌性的招呼客人,他只看了她一眼,心里就大觉震撼。
想不到在这偏远地带,也有这么清灵纯净的女子!
是花莲的水,养出这般的美人吗?钟灵毓秀……思,真配。
为什么他人在台北,看到的全是人工美人?丝毫找不到像眼前这位浑然天成、脸上毫无化妆品痕迹的绝丽佳人?
对方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眼神,眉头一皱,仍然有礼貌的挂上基本的微笑询问;“请问需要什么吗?”
连声音都这么悦耳动听,宛如鸟啭般让人心旷神怡。
“我需要饮料。”他磁性的嗓音回道,脸上噙着帅气迷人的笑意。
“饮料区在最里边,冰饮也放在冰箱里。请自行选购。谢谢。”
咦?居然无视于他的俊帅魅力?
凡他走过的地区,没有女人能逃得过他这种充满男性魅力的浅笑,老幼妇孺,个个都会为他倾倒,屡试不爽。
怪了!现下这名看上去不超过二十五的年轻美眉居然对他的魅力视若无睹,难道在这里,他的魅力指数已经锐减了吗?
不过来这里就是要轻松,没有人认识他最好,他也可以不用一板一眼,不用冷漠严肃,他可以装痞,可以玩心大起,戏弄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又故意一脸冰霜正经的女店员……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葡萄口味的蛮牛来提神,他随手又拿了两罐浓缩冰咖啡。
这几天,为了他爷爷的紧迫盯人,强押着他去相亲,他几乎夜夜都作噩梦,梦见他被一群丑女追赶,她们仿佛要饿虎扑羊,他这只可怜的帅羊逃得狼狈,常常是惊吓连连。
结账时,他从名牌皮夹中拿出一张千元大钞。
女店员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他里头饱满的现钞,起码也有数万元吧!更遑论那看起来也有十来张的金卡、白金卡!
“对不起,我们才刚开张,没有那么多的零钱可以找,总共是一百二十元,方便的话,请给我百元钞。”女店员再度攒眉。
“百元钞?”这真是伤脑筋,他身上只有千元大钞,别说一百元钞票,连五百元也没有,更遑论是被他视为累赘的铜板了。
“我没有。”他两手摊开。“接受刷卡吗?”
“不好意思。”
“那怎么办?我买东西可以赊账吗?”
“我们是小本生意。”
“干脆我一千元就放在这里。我的容貌你应该记得住,我现在都住在那边的小木屋里,我有空就会过来光顾,你有零钱再找我就好了。对了,我叫做杨文浩,文章的文,浩瀚的浩。”
女店员感到错愕,“先生……”
“我叫做杨文浩,你可以叫我文浩。”他眨眨眼。
女店员顿觉反感,板起了脸孔,把柜台上的冰饮全部没收。
“先生,请把千元钞票收回去,我不卖了。”
“为什么不卖?我是客人。”
“我不想卖。”
“难道你看不清楚我是在制造我们两人认识的机会?”
“我不需要。”她就是看出来了,才不想卖。
杨文浩下意识摸摸鼻子。想不到他也会吃了女人的闭门羹!
不过他从没在女人堆中吃瘪过,她对他的态度倒新鲜了,有意思。
来花莲,他也没伴,一个人也挺无聊的,逗逗这个一本正经的俏妞,说真格的,他竟觉心情大好。
杨文浩走回冰箱拿取相同的冷饮、相同的数量,直接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你还没付钱。”
“我付了,在柜台上的那一张一千元就是。”
“我们这种乡下地方每天早上只有十张百元钞与一堆零钱,如果我现在找给你,下一个客人怕无法找开,在这里,大部分客人都不会一下子就给我们千元钞票,不过我们都要以防万一。”
“没关系。”他耸耸肩,“反正我不急用,我会再过来的。嗯,詹……竹瑄,头衔是店长……你是这家店的店长,我会记住你的。”他注意到她身上挂的名牌,喃喃念了出来。
詹竹瑄觉得头,你想不想当詹妈妈的女儿?”
“我……我……我想!可是,我……”
“其它不用担心。只要你当了詹妈妈的女儿,詹妈妈一定会好好的待在你身边,不会弃你而去,让你孤单无伴。”
“真的吗?”
“詹妈妈不会骗你。你当詹妈妈的女儿好不好?不要再逃避詹妈妈了,你一直躲我,詹妈妈真的很伤心。”
“詹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了。”她主动偎进詹妈妈的怀里,感受她的体温,忍不住眼眶里也滑出了两行泪水。“我要当詹妈妈的女儿。”
詹妈妈高兴得掉下了泪。
隔天,她们两人连同寄养家庭的主任一同到户政事务所办理领养手续,她正式成为詹妈妈的女儿,正式脱离了寄养家庭,有自己想要的家的感觉。
詹妈妈给足了她母爱,詹竹瑄过得很快乐,快乐得快要把小时候的不愉快给忘光了。
然而,好景不常。詹妈妈在一次工厂工作时,被做事粗心又粗鲁的同事转身时推了一下,整只手掌被机器给辗了过去,当时她还在念高中,詹妈妈还勉强拿出积蓄配合她的半工半读把学业完成了。
由于她是在便利商店半工半读做早班的,因此毕业后她继续做,就升任店长了。
现在,她赶着六点下班后要回家煮晚餐给养母吃,因为养母现在只有一只手,做事情不方便,虽然养母怕她辛苦总是会自己做一些,但她就是想要赶快回去帮忙。
“你这辆车……拜托你,赶快正常吧!”
她觉得自己亏欠养母极多,总觉得是自己为养母带来了噩运,才会造成她终身残废。
养母不要她自怨自艾,总是一再的告诉她:“这是我的孽,不是你的错!”
詹竹瑄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一个养母,是她的福气,她感恩、她知足、她更是想把全部的担子往身上揽。
现在全家的生计就靠她,她回家还会做一大堆的杂事,养母会帮她分摊,她却想早点回去,早点做完,让养母不用帮她,可以休息。
“机车……你是养母买的机车,你一定也希望养母不用那么辛苦,你赶快好起来,让我回去帮养母的忙……拜托你。”詹竹瑄好言劝说,但机车无动于衷,她动怒了,用脚踢了踢机车,仍是没有用。
天色渐渐晚了,这里离家还要一段路,用定的也要一小时脚程,而且愈晚这条路上愈荒凉,原本就少有人经过,万一路经的人起了歹念……她的心底不禁开始发毛。
搓搓双手,她不敢歇下,继续推着机车前进。
不管如何,她一定得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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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就看到刺眼的车灯。
詹竹瑄头垂得低低的,她知道自己稍有姿色,她不敢期望来人会解救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她遮掩住自己的脸孔,只期盼能平安的回家,不让养母忧心忡忡。
车子由远而近,由快而慢,从她的身旁经过,她的头几乎要垂到xiong前了。
伸出手臂擦了擦不断冒出来的汗珠,真的好累,不过,比起养母的担忧,她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她不断前进,只希望早点到家。只是,前头的路迢迢,怎么好像走不完?
突然,汽车倒车而来,让她心生疑窦,撑起虚软的脚步继续走。
汽车停在她的身前十步之遥,刺亮的车灯照得她双眼难过,伸手遮着前方,却看不清从车里走出来的高大身影。
究竟是谁?
对方来到她的身边,光亮让她看清了他的脸孔。是早上那个怪异的客人!
“如果你是要我找零钱给你,请你去店里找店员拿,我没有带出来。”
“我不急,明天我会去店里,剩余的钱留着我再买东西就好了。你……这是你的机车?”
行经过时,就觉得她的倩影有点面熟,果不其然,他自认过目不忘,真的是她。
“对。”
“需不需要帮忙?我载你回去。”
“不用。”她很干脆的回绝。
“你这样子走不会很累吗?”
“那是我的事。”
“嗯,好吧!”他摸摸鼻子,“我走了。不过我好心的提醒你,刚才我一路过来,前面两百公尺处有两个好像喝醉酒的年轻小伙子在闹意见,你经过时要小心一点,别被他们两个酒后失控给……”他故意留个尾,让人想入非非。
“你!”她怒火进射而出,怒瞪着他。
“别瞪我,我是好心提醒你的。”他淡淡的扬眉,说道。
见他走回车内,准备要离开,詹竹瑄情急之下把机车停好,挡在他的车前。
她一定要平安回去,绝不能让养母担心。
“还有什么事吗?”他云淡风轻的问。
“我……我……我想请你帮忙……”她双颊烧红,觉得尴尬,不好意思。
“你说!”他大方的开口。“要我载你一程吗?我愿意,而且,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保证。”
杨文浩开车在花莲四处闲逛,饱览好山好水好风景,看看时间,该是回度假村吃晚饭的时间了,经过这路段时遇到她,想要帮她一程。
对女人,他已经学会了爱理不理的本事,一向懂得退避三舍的他,不知怎地,就觉得她是那种美得很有气韵、很有味道的女子,会让他产生一种悸动的反应,不由自主的对她多了几分注意力。
詹竹瑄从他的神态中,感受到他的诚意。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可以信赖!
虽然他早上喜欢逗她,但无伤大雅,他懂得见好就收,因此,她对他的印象还不至于太坏。“我的机车怎么办?”
“停在这里应该没有人会偷,因为满……不过,我先送你回家,免得你家人担心,回头我会经过,我会打给机车行请人来载去修,明天一早修好了我再送到你工作的便利商店门口。”
詹竹瑄轻轻蹙眉。“我……”
“如果你担心明早无法准时上班,我可以去接你。”
詹竹瑄摇头,他却失笑了。
“怕我追求你?”
他仿佛能洞悉她的想法,她心头不免一惊。
“我何时说过要追求你?”
“你帮助我。”
“因为我觉得你值得帮助,反正我也没事做,助人为乐,何乐而不为?”
“谢谢。”
“不客气,上车吧。”
“等一下。”她把机车座厢里的皮包跟证件拿出来,再用一个大锁把机车停好后锁住。
她上了车后,一心负责指路,因为杨文浩对花莲地区并不熟悉。
送她到了一栋两层楼的透天厝门外时,詹竹瑄不免担心,“你找得到路回去吗?”
他笑了笑,“明早你就知道了。”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何况只要依着来时路走回去,对他而言,简单!
“等你把车子修好,多少钱我再一起付给你。”
“明天早上你几点上班?”
“呃……七点。”
“那六点五十分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准时过来接你。”
詹竹瑄在他直勾勾的眼神注视下,不禁红了脸。
“明天见。”他朝她挥手。
她反射性的回应,轻轻挥了下手。
待车子绝尘而去,她也走进家门。
“竹瑄……是你回来了吗?”詹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右手还拿着锅铲。
“妈,我回来了。你在炒菜?来,让我来。”詹竹瑄把皮包往客厅桌上一放,迅速接手。
失去左手掌的詹妈妈看着她,“我来没关系,你今天比较晚回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机车出了点状况。”
“我就说你该换新机车了,那辆旧机车容易故障,你不要再骑了。”
“我再修理一次,再不行,就换新机车。”
“你把机车送修了?”
“嗯。”
“明天你怎么上班?”
“我会自己想办法。妈,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满二十岁了。”
“在妈的眼里,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能够为你多付出关怀,我就多付一点,因为,我觉得我好像永远都付下够。”
“妈……”她觉得好感动,“妈,这条鱼快煎好了,我再炒个菜、弄个玉米蛋花汤就好了,你先去客厅等。”
“我已经把空心菜挑捡好了。”詹妈妈指着流理台,“只差还没洗。”
“妈,辛苦了。”
“孩子,你也辛苦了。”
从彼此的眼中,她们相互传递着关怀对方的真心。
******
把家事忙完,詹竹瑄也累瘫在床上了。
许是太累了,她竟觉得自己睁着眼眸,就是毫无睡意。
明天一大早……他真的会来接她上班吗?
他们今天才认识,她居然就信了他,她会不会太随便了?
可……他给她的感觉是值得信任的!
杨……文浩……
他的名字竟然真的让她记牢了。詹竹瑄的芳心稍微紊乱了起来。
他是个具有十足吸引力的男人,而且看他的穿著打扮及他的座车,他非富即贵,像这种富家公子哥,该是来他们这种地方度假一段时问而已。
也许,他把她当成了猎艳的对象,一时玩玩。
詹竹瑄心头蓦地一震,感到不舒服。她闭起双眸,不愿意再深想下去了。
他们是萍水相逢,她若不是情势所逼不得不需要人帮忙,她也不会有求于他的。
明天,等她机车修好了,她会付清余款,不让自己欠债,若是修不好,她会买一辆新的,总好过继续欠对方人情债。
以后就算见面,至少她能平心静气的面对他,两人之间不会有暧昧。
詹竹瑄早已看清,她是个不适合婚嫁的女人!
何况像这种有钱人,肯定也有门户之见,她不容许自己的尊严受挫,要当人家的情妇,也不希望自己就像生母所言,是个会克死亲人的不祥女人。
詹竹瑄在詹妈妈领养她时就在心里决定了,这辈子,她要好好跟詹妈妈相依为命,报答她的领养恩情,毕竟詹妈妈对她的关怀有如再造父母——不!是比她的生母对她还要好,这份慈母恩,即便来世衔环她也觉得不足为报。
所以,她今生注定与婚姻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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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竹瑄煮了地瓜当归稀饭放在电饭锅中,匆匆忙忙的出门。
早上她睡晚了,全是昨夜里翻来覆去睡眠质量不佳,造成她的身体此刻感到格外疲累。
奔驰轿车已经停在路旁等待,她左顾右盼,遮遮掩掩的,怕被邻人看到她上了有钱人的车,一上副驾驶座就说道:“麻烦你赶快开车。”
杨文浩将车子驶离一段路后放慢速度,轻问道:“怕被人看到?”
从车窗内看到她怪异的举止,他就感到一阵好笑。
她真的异于常人!至少,跟那票急急追着他,想当他老婆的女人比起来,她们恨不能他待久一点,久到让她们安排的媒体知道,让她们可以成为隔日新闻报导上的注目焦点。
“嗯。”
“早餐吃了吗?这是给你的。”他取出一份热腾腾的早餐,有豆浆、蛋饼跟小热狗。
詹竹瑄对于他的体贴感到讶异,内心流淌过一股暖流。
“我……我吃了……”她不想接受这份好意。
平时,她都到了便利商店再买来吃,有时忘了带钱包或是想要省钱,她会省去早餐,因为她觉得能省则省,快中午时再早午餐一起吃就好了。
更何况,欠钱容易还,欠情不好还!她不想再欠他的人情。
“这是我多买的,你不吃,我也吃不下了。”
“好,那我带着。多少钱?我连机车的修理费一并给你。”
“机车我昨晚帮你送去了,不过还没修好,机车行这么早也还没开。”
“那……”她面色为难。
“放心,你下班前我会请机车行老板送到你的店家门口的。”
“谢谢你。”她真的感激。
“不客气,举手之劳。”他扬起帅气的笑靥,充满男性气魄的脸庞突然转过来面对她,让她心头狠狠一窒。
她别开头,看向窗外,心跳如擂。
杨文浩把她的反应全看进了眼底,兴趣盎然,唇角的笑意不减。
“快到了,麻烦你停在这附近就好,我要去交班了。”
“没关系,我载你到门口。”
“不,不用了,我不想被人发现。”
“我们这样子鬼鬼祟祟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笑得坏坏的。
“我只是不想制造闲言闲语。”她冷凝着脸。
他充耳不闻,笑得耐人寻味,“可是这样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因为我们有点像在……”
“像在什么?”
“偷情!”他犀利的黑眸凝注在她脸上。
她的脸颊红烫起来,急于撇清什么般的大喊,“才不是!一点也不像!我要下车了……”
“下车前别忘了拿早餐。”
“我先付你五十元,谢谢。”
他坚决不收,“当做是我请客。改天你可以再请我。”
詹竹瑄把钱放在副驾驶座就下车了。“我一定要付。”
他摇摇头,收下,顺便降下车窗,扬声说道:“晚点我会再过来找你。”
詹竹瑄紧急跑往便利商店去换班,并没有回应。
杨文浩目视着她的娇影在进入便利商店后消失,也发动了车子,慢慢驶离。
要是以前,现在他还在睡觉呢!不睡到十点之后,他是不会起来的……
但他设定了闹铃,非得把自己吵醒不可。能够载佳人一程,千载难逢。
詹竹瑄……这个名字就像她的人一样,真是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