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光开始倒流吧。翻开厚厚的古老典籍,可以看到,在很久很久以前,古希腊神话里有一个痴情女和负心汉的故事,痴情女的名字就叫做美狄亚。
美狄亚聪明、美丽,是科尔喀斯国王最宠爱的女儿。有一天,在富丽堂皇的华美宫廷里,一个叫做伊阿宋的英俊王子与她不期而遇。他的传奇,他的天人之姿,使这位骄傲的公主像着了魔一样爱上了他。她为他夺取了金羊毛,为他背叛了自己的父亲,还为他杀死了亲弟弟。她将弟弟的尸体切成碎段,抛撒在山中,让赶来的追兵忙于收捡尸体而为自己与伊阿宋赢得逃跑时间。
美狄亚与伊阿宋一起生活了十年,十年后,她渐渐变老,曾经的美貌也荡然无存。伊阿宋为了权钱,也因为贪慕另一国公主的年轻美貌,便决定抛妻弃子,做另一国国王的倒插门女婿。美狄亚痛苦不堪,她曾经指着伊阿宋质问:“如果你没有儿子,我还可以理解,可我们已有了两个儿子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可伊阿宋丝毫不理会她的指责,一心要娶那位美貌公主为妻。而那位公主的父亲因忌惮美狄亚的聪慧,还命令她要立刻离开本国。美狄亚表面顺从答应,实际上却决定报复。她当年为伊阿宋背叛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亲生弟弟,为他抛弃了自己的所有,凭什么只换来这样的一个结果?她送了一件涂满毒药的美丽衣服送给那位娇美的公主,公主欢天喜地穿上。衣服很快着了火,公主发出了惨叫,公主的父亲连忙上前救她,可也立刻被烧死。
看到未来妻子和岳父全死于美狄亚之手,伊阿宋怒气冲冲地拿着剑去找她算账。可当他冲进美狄亚的房子时,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他的两个儿子竟然也被美狄亚亲手杀死,他刹那崩溃,而美狄亚则乘着龙车飞天而去,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美狄亚的故事,我可说是相当熟悉,除了在初中时读了无数遍外,还在大学的戏剧社团里参加数次排演。虽说只是演小人物,可收获也颇大。至少记住了这个故事及其剧本。于是只用了两天,我便把这个剧本交给了拉胡。
晚上,伊薇来到了我的房间,让莺莺燕燕们离开后,扬了扬手中的那摞纸,含笑问道:“这是你写的?”
“是的,不过这个故事是本来就存在。”
“那,让你来演美狄亚怎么样?”她的眼波流转,突然说出了这一句。
我瞪大眼,惊呆了。我一个杂工替补,不过写了一个剧本就可以被捧为一线女演员?“你在开玩笑?”我吃惊地问。
“没有,”她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早就开始排练。”我被震在房间里,她走了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来。
黯淡的火光之下,不大的舞台上,红色的粗布帷幕缓缓打开,一群长袍宽裙男女正在台上走来行去,演绎着亦真亦假的人生。
“神圣的河水正在向上逆流,男人的誓言是靠不住的……可怜的人呀,你的床上没有了丈夫……可怜的人呀,已有一位强大的公主已经占据了你的家。”
随着伴唱女孩们的哀伤歌声,我走到了舞台上,展开双臂,对着天空道:“爱情没有节制,便不能给人以光荣和名誉;但是,如果爱神来时很温文,任凭哪一位女神也没有她这样可爱。啊,女神,请不要用那黄金的弓向着我射出那涂上了情感的毒药的从不需发的箭!”
“我喜欢那蕴藉的爱情,那时神明最美丽的赏赐;但愿可畏的爱神不要把那争吵的忿怒和那不平息的嫉妒降到我身上,别使我的精神为了我丈夫另娶妻室而遭受打击;但愿她看重那和好的姻缘,凭了她那敏锐的眼光来分配我们女子的婚嫁。”
这是我们排练的第十五天了,我们每天都是从早排到晚,非常辛苦。由于有一定基础,我几乎把台词记得烂熟于心。拉胡来看过几次,每次紧皱眉头,朝我吹胡子瞪眼,似乎很不满意我的表现。伊薇走过来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才在瞪了我一眼后离开。
白发老者桑德拉则一直在静观看我们的排演,偶尔把伊薇叫过来,指导两句。伊薇每次都是垂着头恭敬聆听。
“在一切有理智、有灵性的生物当中,我们女人算是最不幸的。首先,我们得用重金争购一个丈夫,他反而会变成我们的主人;但是,如果不去购买丈夫,那又是更可悲的事……一个在家里什么都不懂得女子,走进一种新的习惯和风俗里面,得变作一个先知,才知道怎样驾驭她的丈夫。”
我在台上踱着步,长裙在地上拖来拖去,不断向观众诉说:“一个男人同家里的人住得烦恼了,可以到外面去散散他的心里的郁积,不是找朋友,就是找玩耍的人;可是我们女人就只能靠着一个人。他们男人反说我们安处在家中,全然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却要拿着长矛上阵:这说法真是荒谬。我宁愿提着盾牌打三次仗,也不愿生一次孩子……”
两个时辰后,我坐在舞台的角落里休息,抹着额头上的汗。伊薇来到我身边,忽然道:“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选你做女主演吗?”
我摇了摇头,好奇地看着她,满以为会听到一番长篇大论,谁知她只是微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午夜时分,雪花飘舞。我独自坐在房里作画。因为做了主演,便被允许单独一个房间。烛光下,我拿着笔,细细地在纸上勾勒着黑白线条。
“你在画什么?”他坐在房内一角很久了,终于开口说话了。
“要不要看看?”我把画拿到了他面前,他看了一眼,微笑了一下。我画的正是他。
“画得像吗?”我问他。
他点点头。我一高兴,把其他画也拿了出来,“你来看看,这里还有。”
他一张一张地看着,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这一张,”他忽然将亚伦德的那张画拿了过来,“是不是你最用心画的?”
我的脸一红:“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