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因没有说话,宋一国对她这个儿媳妇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不舍,想留住她无非是为了她背后的恒浚。
“你为了补偿宋氏,提了这么多,俊珩为了补偿你,把他所有的个人资产都给了你,”宋一国顿了顿,语气渐渐激动了起来,“他把他的股票基金,商铺不动产那些东西都给了你,你不愿意要的,他都捐了出去。”
当初财产分割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她一分不要,但宋俊珩还是将水槐华府的那两套房给了她,那是他们的婚后共同财产,
“我问过律师了,离婚是你事先提出来的,你和他是协议离婚,你没有证据起诉他。他不算婚姻过错方,就算你们离了婚,你也没有资格让他净身出户。他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又何苦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舒清因不可置信的摇头,“我没有逼他。”
她提了离婚,他说了好。她问他有没有需要她配合的地方,他说没有。
后来财产分割,她说自己不要那些物质补偿,他看她没有收下,再没有提起过。
按照婚前协议上说的,她根本没办法起诉宋俊珩,所以并不报着宋俊珩会爽快同意跟她离婚的期望。
但和预想的不同,宋俊珩同意了。
那他为什么要同意?
“俊珩为了能和你离婚,为了让那些舆论不传到你耳朵里,早在你公开离婚之前,他就已经在安排公关了,”宋一国叹气,“他是我儿子,就算他和你离了婚,他依然是我属意的第一继承人。我和你说这些,不单是为了宋氏,也是希望你能和他说说,别让他再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了。”
舒清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书房里走出去的。
她出来时,宋俊珩正好在门口等她。
他面对她,勉强笑了笑,镜片下的眸子暗淡无光,“无论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你听听就好。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他会慢慢接受的。”
“为什么净身出户,”她直接问他,“我说过我不要。”
他垂眼,语气很轻,“按照协议上说的,我是过错方。”
她烦躁的撇开头,“别用协议当借口,你不是法盲。你知道,我没有证据起诉你,你甚至可以说是我无故要求离婚。”
“清因,是不是过错方,我自己很清楚,”他说,“我和你约法三章过。”
居然是口头的约法三章。
是她刚对宋俊珩生出别样情愫的时候,一时任性和他拟定的口头协议。
没有人知道,只有他们知道。
早在决定离婚时,她就把这个口头协议抛在了脑后,没有继续遵守下去的意义,所谓的口头协议,其实就是玩笑话,没有任何作用。
他却还记得。
“过错方不是说谁背叛了这段婚姻,而是说谁辜负了这段婚姻,清因,是我辜负了它,也辜负了你。你不要的那些东西,都是我应该补偿给你的,求你原谅也好,求我自己心安也好,我不知道除了这些自己还能做什么。”
是他曾经亲口承诺过的话,他没有遵守。
她不要,他还是给了。
他仍执拗的守着那个约定,纵使那个约定已经随着这段婚姻的破灭变得没有意义,他却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也许她会捡起约定,会不忍心回过头来看看。
“宋俊珩,你不用求我原谅,也不用求你自己心安,没有用。你懂我的意思吗?没有用。”
舒清因的态度依然决绝。
就如同宋俊棋刚刚说的,她不会领情,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他和她的手中原本各牵着一端红线,当她朝牵着线朝他走来时,天光微亮,她笑容恬淡,期盼着他的回应,他没有回应,只是端着姿态,眼看着她的笑容渐渐消失,红线从她手中松开。
彼时他才惊觉,想要抓紧,尽数红线全部缠在他的手上,越理越乱,但能替他牵着线的人已经离开。
这个家从那个女人和他的儿子住进来开始就不叫家了。
那个家从她离开的那一天也不叫家了。
湿意染上男人的眉梢眼角,他从余光中瞥到她离开了这里,渐渐湿意越发浓重起来,遮住了清晰的视线,喉头似乎含着千斤重的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再往身体里送刀子,一刀一刀刮得他全身遍体鳞伤,连最本能的呼吸都变得痛苦起来。
舒清因没有回头,走出大门后,天色居然已经暗了下来。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沈司岸跟她说的十分钟,这都不知道多少个十分钟过去了。
他可能已经走了。
她想,那就自己叫个车回酒店吧。
原本心里是这么打算的,却又看到了仍停留在原地的那辆车。
这个天气,天黑得很快,星光不见半点。
车厢里的灯还开着,幽暗昏黄,只堪堪能瞥见车内的大致景象。
男人趴在方向盘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只留了个头顶给她看。
他没走啊,舒清因想。
她正要朝车子走过去,手腕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攥住。
本来以为是宋俊珩,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是宋俊棋。
她和宋俊棋接触不多,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嫂子,哦不对,前嫂子,”宋俊棋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你一个单身女人,就这么回去多危险啊。”
第45章 文明
要送她回家?
舒清因礼貌的笑笑,“不用,有人在等我。”接着指着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
宋俊棋往她指的地方看了眼,不甚在意,“让你司机回去吧,我送你。”
舒清因没说话,刚刚宋俊棋说的是看她一个人回去,所以要送,现在她已经解释了不是一个人,他还是说要送。
“你有什么事吗?”舒清因看着他:“不用送我了,我就站在这里,你跟我说就行。”
宋俊棋扯唇,“女人在这个时候选择装傻会比较可爱哦。”
舒清因不耐的皱起眉,察觉到他话里的某种暗示。
这是刚甩了个哥哥,又来了弟弟吗?
“男人在这个时候应该识时务一点,”舒清因冷下脸色,“再见。”
“舒小姐,”他不怒反笑,“如果当初宋俊珩没回国,我现在就是你的丈夫,你对于差点成为你丈夫的男人,说话不该客气点吗?”
一年前,舒清因刚回国,在恒浚的地位如履薄冰,徐琳女士提出让她去联姻。
当时宋氏长子在国外留学,家里只有个二少在。
这位二少长得不错,人也是去国外镀了层金回来的,听说性格幽默风趣,很会哄女人。
但徐琳女士还是第一时间把他给否了。
原因是,这位二少是私生子,前几年宋一国的正宫夫人去世了,才将娇藏多年的情人扶了正室,这位情人之所以能脱颖而出嫁入豪门,原因就是她为宋一国生了个不比长子小几岁的儿子。
藏得太好了,好到连同长子宋俊珩还是在宋一国结婚后才知道有这么个弟弟的存在。
上流圈子的人,不缺钱不缺势,道德压力几乎等同于零,只要不怕人闲言碎语,什么狗血剧情都敢玩儿,但徐琳女士还是坚持否了这位二少,并且等了段时间,终于等到了长子宋俊珩提前回国,拍板定婚。
徐琳和舒博阳的商业联姻在圈子里一直被奉为美谈,典型的先婚后爱剧本,说是神仙爱情也不为过。
徐琳女士政治世家出生,生在国旗下,根正苗红一心向党,舒博阳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儒雅温和,两个人相结合,生下舒清因这么个掌上千金,肯定不能让她独生女嫁给一个情妇的儿子。
每个圈子都有鄙视链,生来高贵的舒清因属金字塔顶层,而宋氏二少顶多算是会投胎,所以运气好,挤进了这个圈子。
也就是鄙视链底层的人自己井底之蛙,看不清状况。
“说实话,当初要不是他突然回国截胡,我们也不至于变成叔嫂关系,”宋俊棋目光下游,在舒清因精致漂亮的脸上转了一圈,“现在你们已经离婚了,舒小姐何不妨考虑考虑我?我也姓宋,和我在一块儿,福沛和恒浚照样能继续当好伙伴,你说呢?”
舒清因想笑。合着他们宋家,最正常的居然是宋俊珩。
“我刚和你哥离婚,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跑过来毛遂自荐,”舒清因讥讽道,“你是嫌你们家拿的狗血剧本还不够刺激?”
宋俊棋像是听不懂她的话,甜言蜜语可劲儿的往外说出来荼毒舒清因的耳朵。
“那是我哥不懂得珍惜你,我跟他不一样,我是真心欣赏舒小姐的。”
“你欣赏我什么?”
宋俊棋盯着她的脸,目光又从她的脸挪向她外露的脖颈,这会儿天气还没回暖,舒清因穿得厚,只有脸和脖子露在外面,就连一双手都插进了大衣兜里,捂得严严实实的。
但能看到这张脸就足够了。
气质清冷,眉眼秀婉,就连横眉冷对都别有韵味,她皮肤白,在这灯光昏暗的夜色中,更显得年轻娇嫩,舒清因本身长得漂亮,再加上出生高贵,养出了这一身的大小姐气质,一举一动给人的感觉,疏离又优雅。越是接触她,越是能一眼瞧出她和普通女人的不同来。
“方方面面都很欣赏,”宋俊棋柔声说,“舒小姐自己察觉不出来,你有多招男人喜欢。”
舒清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最看不起这种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冠了个宋姓,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舒清因对待男人的态度向来就很冷淡,这样的恭维,放在她念书那会儿,不知道听过多少回。
她自认给宋氏面子,对宋俊棋的态度已经足够耐心,但他显然别有所图。
“如果宋俊珩没回国,”舒清因语气平淡,“那也轮不到你。”
宋俊棋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舒清因突然觉得宋俊珩也没那么讨厌了。
比起他弟弟,宋俊珩简直可以说是温润如玉,斯文俊秀的极品男人,如果不是他前未婚妻的事儿太糟心,也许舒清因还能再试着和他相处下去。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上天注定他们宋家的人不是这儿不好,就是那儿不好,总之没一个能入眼。
“舒清因,我给你面子才想送你回家,”宋俊棋的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你别不识好歹。”
舒清因这时候反倒笑了起来,“二少爷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非要给我当司机,我受不起这份福气。”
她生起气来,说话声都带刺,宋俊棋会哄女人,基本上只要他哄上个两三句,女人也就乖乖听话了,这么嚣张的还是头一个。
不过舒清因有资本嚣张,宋俊棋不敢拿她跟那些女人比,却又觉得她这种尖牙利爪的女人连生起气来,都漂亮得不行。
论家世,宋俊棋没法跟她比,他只能从别的方面挫挫这女人的气焰。
“如果早一年舒小姐这么跟我说话,我可能还会受着,但请舒小姐别忘了,你已经是离过婚的女人了,就算你再漂亮,再有能力,离过婚就是离过婚,离过婚的女人就相当于二手市场里不值钱的返架商品,任外表再高贵,也不能掩盖她是二手货的事实,我不在意你离过婚,还愿意捡我哥穿过的破鞋,你想想,像我这样的男人有多难得,”宋俊棋扬起眉,语气自豪,“舒小姐应该珍惜你下半辈子为数不多的桃花运才是。”
被这样诋毁,舒清因也不见有什么暴怒的情绪上头,反而冷静淡漠的看着他,像是在看小丑演戏。
宋俊棋以为她是反驳不了,遂又换了个语气跟她说:“舒小姐想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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