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小点声。”谢琅抽出箭。
谢广连忙捂住嘴,用眼睛催他,再不快点,鹿喝饱就跑了。
“不急,我想办法搞两只。”谢琅小声说。
谢广松开手:“两只?!”
“两只就行了。还想要多少?”谢琅道,“不能一击即中,让鹿跑了,鹿身上的血腥味引来老虎和黑熊,明年的今天就是你我的忌日。”
谢广想说没那么巧。
可山上有老虎和黑熊是不争的事实。他们偶尔还能听到狼嚎,更别说早些天还跟野猪群干了一架。
“三郎叔看到这么多鹿竟然还能忍得住?”谢广忍不住说。
谢琅:“贪心不足蛇吞象,知道什么意思?”边瞄准最大的那头鹿的命脉,边解释给他听,“我从长安回来的那天就跟里正说,不能太贪。太贪,这次让你得逞,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
砰!
箭飞出去,鹿跌到水里。
鹿群躁动起来。谢琅不急不慌的再次抽出一支箭,站起来,瞄准被挤在鹿群中间的那头鹿。
箭飞出去,被打中的鹿踉踉跄跄,被后来的鹿撞倒在地。
谢琅收起弓箭,冲谢广努一下嘴,“下去!”
谢广看了看浮在水上面的鹿,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鹿,再看了看谢琅,“……三郎叔,你真厉害。”
“你太贪心太激动,心慌手抖,说不定连一只都射不中。”谢琅道,“目标定小点,一头足矣,两头是咱们运气好,这不运气就来了。”砍掉一个小孩手臂粗的树杈,随着树杈落到地上,“分叉削掉,我去找点藤条,咱俩抬回去。”
两只成年的公鹿把十七岁的谢琅和十五岁的谢广累得到山脚下不约而同地把鹿往地上一扔,就躺在地上喘粗气。
歇好一会儿,谢琅站起来,“还贪心不?”
“不敢了。”两头鹿险些累死他,打再多运不回去又有什么用。
呆在山里等村里人帮忙,保不齐村里人没等到,先等来狼群。
谢广撑着地坐起来,“三郎叔在这里等我,我去村里喊人。”
“喊谁来帮忙,都得给谁分一点。”谢琅提醒他。
谢广想说他爹,可他爹和他叔在长安卖豆腐。谢大郎和谢二郎也去了。谢建业年龄大,他自己来肯定不行。
谢广揉揉腿站起来,“我们自己抬回去。”
“鹿鞭咱们一人一个拿去长安卖。给你三个鹿腿,回头给你爷送一个,给你叔送一个。我留一个,给我大伯三个,最后一个我送去长安。剩下的肉咱们烤着吃,你看行吗?”谢琅问。
谢广不假思索道:“我都行。”
“走吧。”谢琅把鹿往他那边移一下。
到村里自是引得全村人围观,七嘴八舌的问谢琅在哪儿打的。
谢琅就说刚开始什么都没打到,准备回来的时候撞到鹿群,追了半天才打中两只。
村里人见他和谢广热的汗如雨下,头发湿透了,没有怀疑他的话,还帮他们把鹿送回家。
谢琅把两只奄奄一息的鹿宰了,鹿鞭收起来,谢建业和谢广的那份也拿走,才对众人说,“我这就上火烤,老人小孩每人一块。”
“这么说我们没得吃?”
谢琅扭头看去,见其二十出头,“家里有孩子没?有老人没?”
对方噎住,周围人笑出声来。
谢琅来的时候从山脚下砍了一根竹子,便让闲着没事干的人帮他削竹子串肉。
肉烤好,谢琅先给他家小七一块,接着给泥瓦匠人,然后才分给村里的老人和小孩。
老人和孩子散去,两头鹿就只剩一点骨头肉。
谢建业很心疼,“你怎么就全烤了啊。”
“灶房里还有两个鹿腿。”谢琅提醒他。
谢建业:“其中一个是给人家王公子留的。”
“你家还有三个,心疼把你的给我呗。”谢琅递给里正一块骨头肉。
里正笑道:“这话在理,我爱听。”
谢建业瞪他一眼,就转向谢琅,“你还不如跟以前一样小气呢。”
“那可没人帮我建房,我也没空上山打鹿,你也别想分到三个鹿腿。”谢琅再次提醒他。
谢建业这次当真说不出话了。
里正忍不住笑道,“三郎以前不搭理你,你说三郎这孩子脾气大。现在搭理你,滋味如何?”
“没你手里的鹿肉味道好。”谢建业没好气道。
谢琅站起来,擦擦手,“你们别叨叨了。”随后问泥瓦匠人,“晌午不做竹笋汤,喝清水行吗?”
“都行。”领头的泥瓦匠开口,“对了,三郎小兄弟,我们村的春娥,就是小七他姑姑的婆婆,听我们讲豆子可以做豆腐,也要做豆腐。
“春娥担心抢你们生意,不愿意做,就和她婆婆吵了起来。我今天来的时候春娥的丈夫叫我问问你,会不会抢你们的生意。”
来帮忙建房的村民连忙找谢琅。
谢建业忍不住问:“春娥做出来没?”
“做也抢不了。”谢琅见他们这么着急又想叹气,好在这次忍住了,“别说春娥,咱们村的人都做,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这话里正不懂,“说详细点,让大家都听听。”
“做豆腐那么苦,没有伯文哥的力气,又不像我大哥和二哥打过铁,不出三天就得累得腰酸腿疼。”谢琅道,“赶上阴天下雨卖不出去,再愁出病来,赚的钱不够买药,谁还做。
“我娘以前说,想赚钱就不能怕苦怕累,还得一直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豆腐做的比别家好也没人买。人嫌你不守信。”
谢仲武的妻子做出豆腐也没藏私,村里人谁去她家学她教谁。最后只多了三头驴,就是因为大部分村民怕坚持不下去,赚不够本钱。
谢琅的一番话说到所有人心坎里。
谢建业也不担心谢春娥抢生意,因为她快生了,她丈夫一个人挑着豆腐去城里卖,一天最多卖四板,跟谢大郎的一板车没法比。
赶明儿谢春娥生了,她公婆再累得直不起腰,她丈夫别想再去城里,只能做一点在村里卖。
这点泥瓦匠人也懂,“他家如果也买头驴呢?”
“春娥的公婆身体不行,等春娥的男人去服役,她有驴也没法去城里卖。”谢琅道。
每年五六月份,二十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男子都要去给官家做一个月工。
众人听到这话就问谢建业,“你多大了?”
“我也得去。”谢建业最近满心满眼全是豆腐,也把这点给忘了,“我明儿就教大郎他娘赶驴驾车,让她们婆媳几人去城里卖豆腐,我家那闺女在家里做豆腐。”
近来发生太多事,里正也把服役的事忘了。谢建业说完,他就开口说:“明天跟我去南边把村学建起来,我就找夫子来给孩子们上课。”
“什么样的夫子?”谢建业的妻子姚桂芝忍不住问。
里正:“比我懂得多就行。”
“我娘家有一个,明儿回娘家问问?”姚桂芝说着就看谢建业。
谢建业:“你娘家离这边十多里路,人家不一定来。”
“一天一个时辰,没钱的都想来。”谢琅突然开口。
里正浑浊的双眼露出精光,“对!教半天没人不乐意。大郎他娘,明儿去问问。束让他提,我觉得差不多就让他来给咱们村的孩子上课。”
姚桂芝笑道:“那我明儿就去。”说着往家去。
谢建业站起来,“天还没黑,你急什么?”
“给我娘切鹿肉。”
姚桂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谢建业忍不住嘀咕,“就跟她娘家人亲。”
谢琅无语,亲娘不亲,谁还亲。
担心忍不住怼他,谢琅去给泥瓦匠烧水,随后拎着洗菜的脏水冲茅房。
便池谢琅没让泥瓦匠插手,他等泥瓦匠人走后,去江山图里挑一块青色石头,挖个槽磨的光滑直接放厕所里,然后在上面撒一层土,看得不真切,好让人误以为是青砖。
砌墙的时候,泥瓦匠人在厕所的位子给留了一个孔,谢琅把石头放进去,刚好接到外面的粪坑里。后来他又在茅房里铺上砖,导致来帮他盖房的人进门先上厕所。
一天冲两次,还得在上面撒一层尘土,谢琅心烦,还不能露出一丝不快,别提心里多憋屈。
从厕所里出来,谢琅就想把脏水桶扔了。又担心别人误以为他耍脾气,谢琅干脆拿着铁锨出去。
“三爷。”
小七跟上来。
谢琅停下来,“粪坑满了,我挖粪,你别过来。”
“我陪三爷。”小孩伸手就抓他的手。
谢琅见他这样,心里的郁闷之气倒散了,“别嫌臭。”
“我不嫌臭。”小孩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谢琅走到外面,挖一铁锨粪,小孩就捂鼻子。
“小七的鼻子不舒服?”谢琅故意问。
小孩慌忙放下手,“没有,我好着呢。”
行,我看你能忍多久。
谢琅憋住气,又挖一铁锨,微风拂过,臭味直直地飘向小七。
小孩抬起胳膊,对上谢琅的视线,“三爷,我去和虎子玩儿。”不待谢琅开口,拔腿往屋里跑。
往外走的里正连忙扶着他,“慢点。跑这么快做什么。三郎,刚吃过晌午饭你挖什么粪。我们都在院里坐着。”
“满了。不挖就流到谢广家门口了。”谢琅指一下便池出口处,让他自己看。
里正见那边全是水,“那些孩子真能拉。”
谢琅心想,都不如你,一天三顿在我家解决。
“可不是么。”谢琅嘴上说,“您嫌臭就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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