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外。
喜宝按照顾文茵的意思,把马车赶进了小树林,接着又找了棵高大挺秀的树,将直裰的一角往腰间一扎,朝着双手吐了口唾沫,抱着树就开始往上爬。
顾文茵站在树下,不时的叮嘱他,“小心点,喜宝。”
“嗯,我小心着呢。”话落,却又补充一句,“你站远点,别回头摔下来,把你给砸着了!”
顾文茵少不得在树下骂了声“二货。”
很快,喜宝便爬到了树的二分之一高处,扶着头顶的枝杆,踮着脚张望了一番,说道:“看不清楚,还得往上爬。”
“别爬了,这大晚上的,太危险。”顾文茵站在树底下,说道:“你就坐在那,看着京城的方向就是,阿羲要是来了,肯定就他和司大叔两个人,要是人多了,就说明……”
就说明穆东明他出事了!
这话,顾文茵是想也不愿想的,更别提往外说了。
“行,我听你的,我不往上爬了。”喜宝在头顶说道。
两个人,一个坐在树上,一个坐在树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喜宝把他在阳州的事一件一件的说给顾文茵听,大多时候都是他说,顾文茵只轻轻的“嗯”一声,表示她有在听。只至,喜宝说起,他按顾文茵的意思找船厂定船的事。
“船厂都是由官府开办,做出来的船只供应官府,私人要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翻上好几番。”
“我去看了看,三种类型,广船、福船和沙船。造船的师傅说了,不同方向的海面,状况也不同,对船的要求就不一样。万一挑错了,有可能半道就会翻船。”
顾文茵相信,穆东明绝不至于会让她有流离失所远流重洋的那一天,可该做的准备却是一样也不能少!
于是便,便轻声问道,“那它们到底都有什么不同?又各要多少银子呢?”
喜宝理了理心里的思绪,轻声说道:“师傅说广船用铁力木,这种材质像铁一样坚固不说,还不用担心虫蛀问题,耐腐蚀。可因为广船的形状是下窄上宽、尖底,擅长破浪前进,适合深水航行。在没什么风浪的里海走走是不错的,到了风大浪大的外洋就不行了!”
“福船使用的是普通的松杉木,相对广船来说,便宜很多。可很容易被楸虫咬坏。为防虫蛀,就要不断烧洗。可烧洗的次数多了,船就很难抵御风涛了。出远洋也不行!”
“沙船用的也是松杉木,只是形状有别于福船,不过它也不适宜远洋。”
说到底,其实这三种船都不适宜出远洋。
可真到用上它们的那一天,顾文茵还真就是冲着远洋去的!
“至于造价,师傅说官价是每艘白银三百两到五百两之间,我们如果想买少说也得两三千两银子一艘!”喜宝说道。
两、三千两银子,到不至于让顾文茵捉襟见拙,可……顾文茵有种被割肉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一阵笃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顾文茵猛的站了起来,树上的喜宝更是发出一串急促的喊声,“文茵,有人来了……”
“有几个人?”顾文茵急声问道。
“看不清楚。”
喜宝说道,话落,抓着树杆便像猴子一样往上爬。
顾文茵本来想跑到大路上,但又怕来的是追兵,只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树下打着转转,一迭声的问道:“喜宝,喜宝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喜宝贴着树梢,对顾文茵说道:“好多人,文茵。”
好多人?!
顾文茵脚一软,“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喜宝后面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心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穆东明出事了!他出事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恍恍惚惚间,耳边响起一阵杂乱的步子声,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丫头!”
顾文茵蓦然抬头。
霜白的月光下,穆东明裹一身风尘好整以暇的站在那,正目光熠熠的看着她。
几乎是刹那间,顾文茵便红了眼眶,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的直往下掉,可脸上却绽起大大的笑脸,讷讷失声道:“阿羲,是你,真的是你!”
月光漏过头顶层层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芒,落在含泪带笑的顾文茵身上,使得她看起来如同夜的精灵。
穆东明猛的张了双手一把将顾文茵抱在了怀里,轻轻吻着她被露水沾湿的发,小声说道:“是我,丫头。”
顾文茵紧紧的抱住了穆东明的腰身,那样的用力,生恐一松手,一切便是一场幻觉。
一边站着的喜宝,看着相拥的两人,眼底的笑渐渐变得落寞,目光轻抬间看到了候在林子外的司牧云,当即抬脚走了上前。
“司大叔,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把文茵给急死了。”
怎么来得这么晚?
似是想到了什么,司牧云勉强扯了扯嘴角,呲牙裂嘴的笑了笑。
喜宝眼尖的将司牧云的异样看在眼里,默了一默,试探着问道:“司大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司牧云连连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一迭声的说道:“没有,没有。”
他这样急促的否认反而越发的让喜宝生疑,只是,他也很清楚,司牧云若是不肯说,他便是怎么问也是枉然。可世上的事,从来都是雁过留影,不是你不说,便永远能被掩没的。很快,喜宝心里有了主意,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轻抬,睃了眼如雕像般牵着马匹肃立一侧的十几骑。
“司大叔,他们是……”
“他们是王爷的影卫,跟了王爷十几年了,本来王爷的意思是,这次任务结束,就放他们自由。可他们离开王爷也无处可去……”司牧云说道。
喜宝当即说道:“即是跟了王爷十几年,那就是家人一样的啊!即是家人怎么能随意分开呢?留下吧,留下吧,放心,别说十几个,就是几十个,文茵也养得活。”
司牧云“……”
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爷的人,为什么要叫小丫头养活?自家爷又不是入赘,凭什么叫小丫头养活啊!
没等司牧云回味过来,穆东明牵着顾文茵的手从小树林走了出来。
喜宝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飞快的睃了眼穆东明后,喜宝说道:“文茵,我要回京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