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陆宓早早便已经沐浴过,倚在霍无舟怀中看着书,霍无舟也不做旁的,就伴着陆宓看书。
看了好一会儿,陆宓才说:“过几日见表姐,我带上妹妹们去吗?”
霍无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你想带便带,无需在别的。”
陆宓没好气的瞪了霍无舟一眼,话虽如此,倒也不能太自由了。
陆宓没说话,霍无舟就好像是被陆宓这个问题问出了心事一样,抽走了陆宓手中的书,仿佛要与她正襟相谈。
陆宓被他这一出弄糊涂了,昂头看他,疑惑道:“怎么了?”
“我与圣人王爷有言在先。”
“何事?”
霍无舟看了陆宓一眼,道:“圣人赐你一座郡主府,自然是要用的。”
“我道你为何这般谨慎,原来是因为此事。”陆宓似乎也没有觉得霍无舟所想的事有多复杂,在她看来,这些事只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霍无舟抵着陆宓的额头,两人总是很亲昵:“总不想委屈你。”
“若你不愿在卫国公府,愿去郡主府,我自然也无妨。”陆宓自然是明白霍无舟珍视自己的心,可是她也不想让人指责霍无舟的不是。
毕竟,卫国公夫妇健在,老太君也在,她被人说都无所谓,可不能让他被人说。
霍无舟嘴角微弯,素来冷漠的面容上带着柔和的爱意,轻声同陆宓说道:“我不想让你因我而屈居在此,况,郡主府本就是圣人对你的一片慈父之心。”
“既然你早有打算,就该早些禀告父亲和母亲还有祖母。”陆宓从不拖泥带水,已经听出了霍无舟坚定的意思,她自然不会忸怩推诿。既已有了决断,倒也不必再纠结。
“好,我知道,此事交由我来处理。”
“嗯。”
对于这样的事,陆宓倒也不会过多干涉,霍无舟有了打算,她自然也是放心的。
不过一会儿,陆宓的思绪就又飞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她绕着霍无舟的发,有一下没一下的,眼睛里光彩四溢,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儿。
霍无舟垂眸看着陆宓,眼中止不住的柔情蜜意。
过了一会儿,陆宓一咕噜的爬起来,去书架上找来找去的,找到了另一本书往霍无舟怀里一塞,道:“读书。”
霍无舟展开右臂,示意是让陆宓躺在自己手上来。陆宓自然是选择倚在了霍无舟的臂弯中,让霍无舟给自己念书催眠。
霍无舟的声音很好听,念的是诗经,韵律整齐,重章叠句,格外的好听。
陆宓或许是困了,叫霍无舟念了一会儿书之后,呼吸便是趋于平稳了。霍无舟也不停,又继续念完了一篇,才放下了书,小心翼翼的把陆宓抱到床榻之上。
落了床榻,便能见她睡颜娇憨,霍无舟心头爱意愈发厚重,微微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天色已晚,霍无舟也正准备休息,却敏锐听到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他眉头一皱,唯恐来人打搅到陆宓睡眠,起身就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听到来人报话:“二爷,有紧急消息。”
话音刚落,房门便已开。外头守着的丹鹤绛雪两人见人出来,连忙请安。
霍无舟微抬手,道:“我去书房,守着郡主,莫让人扰她。”
“是。”丹鹤绛雪屈膝应声,只见霍无舟的衣袂被风扬起,不一会儿,没入黑暗中了。
·
飞翎卫最近杂事繁多,加之先前秦鸯逃狱,圣人不说责怪,可霍无舟下手却并不会客气,好好清理了一遍飞翎卫内外,拔除了一些钉子。
要知道长安之下,势力纷杂混乱,饶是飞翎卫这种地方也难免会有别人的手。霍无舟这一举动,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虽然这逃狱之事,早已在上首的判断之内,可飞翎卫之中除了霍无舟并飞鸾青鸾两人之外也无人知道。
除此之外,还有早年章家灭门的案子,早已经递呈圣人的桌案上,也是在飞翎卫这挂了重号的。
当下能来的,约莫也就是章家的事儿有了线索。
到了书房,青鸾便是一幅已经等候已久且神情着急的样子,在看到霍无舟那一瞬才稍有缓解。
这几日是霍无舟新婚,少有去飞翎卫,这几日都陪着小娇妻,飞翎卫的人自然也有眼色的没有来打扰。
这会儿霍无舟见到青鸾面带焦急,便示意辜风在门口守着,领着人走进了书房的里间。
“大人,章家的事似乎还牵连了从前,从前的一桩贵人的旧事。”青鸾面带疑色,想到他查到的东西,似乎又是有点不敢信,可那些线索摆在眼前,不得不信。
霍无舟看了青鸾一眼,青鸾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书信递了过来。
待霍无舟一一拆开看完,他便问道:“人在何处?”
“为确保万无一失,霜石带人亲自在暗处守着。”青鸾见霍指挥使面不改色,心中也不敢多想,只是觉得指挥使大人从来不假辞色,唯有遇到小郡主的事儿才会有所动容。
霍无舟点头,手中书信递还给青鸾,道:“整合一份折子,递呈圣人处。”
“可是大人,此事尚未定论……”
“若要定论,必须告知圣人。”霍无舟斩钉截铁,“事关福亲王府,也与圣人有关。此事关系极为重大,不要再透出半点风声。”
青鸾抱拳领信:“是,属下遵命。”
霍无舟却不止想到了这一层,他早就疑心谢家,圣人不动清河郡王,是因为清河郡王妃出身谢家,与敏淑妃又是堂姐妹,这二人怕已经是谢家的权利所在了。
毕竟,朝中重臣,并无谢家之人。要有所依靠,就只能看看宫里育有大皇子的敏淑妃和被圣人倚重的姻亲清河郡王了。
然,谢家毕竟是百年世族,饶是朝中无重臣,家族子弟也不少。加之敏淑妃名下有大皇子,皇嗣之事尚未定下,为此,谢家人必定会全力以赴。
青鸾呈上来的书信中提到是飞翎卫追查章家的旧事,从十年前能接触到的所有东西查起,事无巨细,甚至有关牵连的全都查了个便。甚至那一年,前一年的有关的人事变动全都被查了个清清楚楚。
这样大的架势之下清查一遍,自然是能查出不少东西来。
章家灭门案,当年乍一看是个失火案,可仔细一想就明白不少方面都是漏洞。一个失火,怎么会全家无一人生还?况长安城内可用的活井不少,又怎么可能任凭那大火活生生的烧完章家百余口人?
若是当年细查一遍,很多东西就能查明白。可当年的京兆府尹也不知为何,草草结案,且当年收尾的福亲王似乎也并没有详查的意思,这当中透着不少古怪。
飞翎卫领旨详查,这一查就查到了曾经被宫里放出来的一个嬷嬷,竟和章家有些些关系。早在当年的时候那位嬷嬷曾密入过章家好几次,虽乔装打扮可还是被好事的章家邻居所言。至于那邻居自然也是飞翎卫废了些功夫才查出来了,这些个年过去,那家人为求生存几经迁徙,也是颇为无奈。为核实真假,飞翎卫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条线索,数次查询才查到了这个嬷嬷所在。
当中还有些手段与谢家有关,也不知是为何,这位嬷嬷还假死了一次,换了个身份竟就贴紧长安周边的城镇小村之中生活着,为防再有意外发生,青鸾才会派千户霜石亲自去监察。
至于牵扯到的旧事就更为凑巧,这位嬷嬷居然是当年间接参与过福亲王妃生产的有关人员。
当年直接参与福亲王妃生产的,都已经被殉葬了。说是间接参与,是因为这位嬷嬷曾在御膳和司制两宫就任。而当中的细节,还需要慢慢来查。
只是这位嬷嬷的情况颇为古怪,故而青鸾才会大胆的顺着这个线索去查了一些东西,查出来的却叫人有些不敢相信,福亲王妃难产之事怕是另有隐情的。
可青鸾也并不知道,霍无舟夫妇意外知晓福亲王妃难产一事是有人谋划的。他这一查反而是把事情名正言顺的牵扯出来,这也就是霍无舟让青鸾把内容递呈圣人的原因了。
圣人收到密报,不管是早知道福亲王妃难产之事还是刚知道,都不会寂静无声了。
最起码,谢家的人应该要有一些危机意识了。
·
既然刘梵玉下了帖子来,陆宓也很是痛快的答应了,没几日就和刘梵玉定下了时间。还在去那温泉庄子泡汤池子之前,在郡主府请刘梵玉小聚。
加之许久未见七公主,陆宓便一同请了七公主,因着之前对霍沁说过让七公主与霍沁见面认识一下,就还顺手带上了霍沁一起。卫国公夫人和霍老太君也都是知道的。
这事儿传到了宋如娉耳朵里,心里立时就泛起了些不满,她从来喜怒形色,这会儿就已经把不满挂在脸上了。
可巧就是宋如意今日也来了卫国公府探望姐姐,见姐姐如此形状,即刻察觉到她的情绪受到了影响。
“阿姐。”宋如意唤了宋如娉一声。
宋如娉被妹妹这么一喊,委屈顿上心头,眼眶里就盈了泪,张嘴就要说话,被宋如意猛地一下握住了手,她的话就噎在了嘴里没来得及说。
宋如意见她姐姐没有说话,屏退了左右,才挨近了许多,低声说道:“阿姐莫要多想。”
宋如娉却心中还不能平复,颇有些委屈的说到:“我本就身份不如她,她既要小聚,哪有落下我的道理,叫了小姑却不叫我,岂不是因为看不起我?”
听到宋如娉的话,宋如意就知道她阿姐会这样想。
可宋如意转念一想,也怨不得她阿姐会这样想。朝阳郡主行事素来风格自我,即便是嫁给了霍指挥使只怕这性子也不会变的。不说刻意要欺辱阿姐,只她平时行事风格就是如此。与谁来往,不与谁来往,也只有她自己能做自己的主。
“你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妃,她为何要看不起你。”宋如意心里想了一通,也还是出言安慰:“你如今有身孕,出行的确会有些不便,郡主许是考虑到此事。”
“可她若因此顾念我,为何不派人来跟我说一声?”宋如娉仍是不满:“好歹,好歹我也是长嫂,她不得敬我如母吗?”
“姐姐!”宋如意差点被宋如娉的口出惊人给吓死:“你说的是什么话?霍老太君与卫国公夫人都健在,你如何能说长嫂如母这种话?!若是教旁人听见,该说你目中无人,不敬尊长了!”
宋如娉本就委屈着,还叫宋如意这样说了一番,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直接撇开了宋如意的手,掩面低泣。
宋如意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轻叹一口气,捻着手帕给宋如娉拭泪。宋如娉却还计较方才被妹妹训斥,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宋如意捻着手帕的手。
宋如意见状,皱眉,道:“母亲嘱咐我来看看你,却不想反而让你落泪。你如今有身孕,双身子。若这般,我往后少来。”
宋家这姐妹俩都是妹妹稳得住姐姐,宋如娉虽说不如宋如意聪明,好在她身为姐姐对妹妹也是十分在意疼爱。宋如意这话一出,宋如娉便憋住了泪意,有些婆娑的看着宋如意,可怜些的模样。
宋如意到底是习惯了护着姐姐,见她憋住了,心下还是不忍,劝说道:“阿姐,你要知道霍指挥使和朝阳郡主这两个人与你和世子姐夫其实是互不影响的。”
宋如娉顺手的拿过了妹妹手里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小声问道:“为什么。”
宋如意心中叹气,可也习惯了:“朝阳郡主深得圣人喜爱,赐下郡主府。虽如今居于国公府内,也只是因为霍指挥使。圣人即便是准允郡主下嫁了,也不会允许郡主永远屈居人下的。这就是圣人赐下郡主府的一个目的。”
宋如娉大惊,面色都有些变了:“你的意思是她要搬去郡主府?可,可国公府并未分家啊。”
宋如意摇摇头,笑道:“郡主何等身份,国公府并未分家对她来说并无太大影响。国公爷和老太君想必都不会计较郡主迁居郡主府。”
宋如娉难以相信,她无法想象朝阳郡主若是真的带着霍无舟离开国公府,去郡主府居住的话,这国公府岂不是要成为笑谈?
“可怎会有如此道理,家翁与二叔尚未分家,小辈却迁居他处,可是叫人笑话了。”宋如娉听到妹妹的话,觉得心中心慌意乱,问出来的话也显得格外慌张。
宋如意见宋如娉竟如此慌张,心下有些后悔自己跟她说那些话了,立即想法子补救:“阿姐别急,此事自有世子姐夫处理,你如今身怀有孕也不宜操心。至于笑话不笑话的,谁人敢看福亲王府和卫国公府的笑话。”
哪怕是宋如意的话在理,可偏偏宋如娉是个多心事的人,这一说就给放在心上了。即便是宋如意岔开话题,她心中还是记下了这件事。
宋如意见状,心中不由得懊悔,她早不该说此事的。朝阳郡主早晚要迁居之事是她大意了,不管是谁坐上卫国公府世子妃这个位置,都该明白——圣人是不会让朝阳郡主在人之下的。
哪怕卫国公府终究会分家,可依照圣人对朝阳郡主的宠爱,怎么会让郡主被人压上一头?
那座被赐下的郡主府就是这个作用。
可她姐姐宋如娉本就敏感自卑,如今有了身孕更加容易思虑,她得知此事,怕是会胡思乱想。
“如意,我,我要如何是好?”宋如娉心中担忧不已。
自从得知朝阳郡主要成为她的弟妹,她就开始担忧,如今朝阳郡主要从国公府搬出去,她也担忧。可担忧什么,她并无具体思绪,只有心中的惶然。
宋如意默默的摸了摸她的发,轻声道:“阿姐,你只要做好世子妃的职责便是。以朝阳郡主的性格,自是不会故意为难与你的。况还有国公夫人…国公夫人自然是明事理的。”
宋如娉听了宋如意的话,有些犹豫的问道:“婆婆她,真的会帮我吗?”
“阿姐,卫国公府不是寻常勋贵之家,与二公子成亲的也不是寻常人,你世子妃的地位不会被动摇,也不会有人会来打你的主意。你将来是是霍家的宗妇,你要看的不光只是卫国公府,还有霍家偌大一个家族。”
“至于郡主以她的脾性也不会和阿姐相争什么,阿姐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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