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洲皱眉凝视她,嘴唇微动,刚要说话就被白月月指着鼻子吼了一声:“你别说话。每次你和我说话,我都觉得你是在施舍我,哪怕结婚之后,你表现出各种千依百顺,我还是有种浓厚的被人戏耍的感觉。你为什么要让你爸妈逼我选择结婚?啊,为什么?如果不是你爸妈,我也不用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做选择。”
叶洲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太懂让她和自己结婚,怎么就成了顶着压力做选择了。
“你一直信我的话,以为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其实不是的。”白月月叹了口气,往沙发里一坐,窝了窝,像是累了,“我爸妈都在,不仅他们在,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一个不少,我家人口很齐全,老人活到八十多岁还健在,一点都不像要死的样子,爸爸妈妈也很健康,就是不肯靠自己的双手努力赚钱,还有我的弟弟妹妹,他们啊……”
她蓦然笑了,有些凄凉:“他们就像不知疲倦的寄生虫,联系我的时候,张口闭口就是钱,仿佛我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真的太可笑了。一个大家庭,全靠我一个人活。原来他们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你父母,他们知道我要嫁入有钱人家了,就一个劲的催我,知道我不同意后,以死相逼。在我们那啊,父母要是被儿女逼死,村里的人都会唾骂你,我丢不起这个脸,也没勇气担当,只能硬着头皮选了。”
说到这里,她眼中失去焦点两秒钟,接着回神看向叶洲,认真道:“当时你爸妈让我选是和你结婚,还是和你弟结婚。我很想选择他,因为我喜欢的是他,可惜事与愿违,他们暗示我,如果我选了叶斯,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况且那时候我是你女朋友,要是选了他,我可能连大学都毕不了业,现实让我妥协,选择嫁给你。那时候我就恨啊,恨你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要追我,为什么要和你爸妈说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找我谈结婚,做选择。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我就会拥有另一种人生。”
“为什么不告诉我?”叶洲问。
白月月哂笑:“告诉你有用吗?你是能和我分手,不和我结婚,让我成功毕业,拿到想去公司的offer吗?都不能。你也不能让我和叶斯在一起,甚至结婚。因为你爸妈心里已经对我留下坏印象了,我害怕啊,更害怕我爸妈听见我的选择,真的毒死自己,他们为了让我嫁进你家好享福,什么都做得出来。”
叶洲喉咙微动,真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呢?”顾司问,见白月月看过来,他板着脸,语气谈不上多好,“所以后来你找展安合作,出轨,都是合理的?”
“对,我觉得自己这么做没错。”白月月看着他,“这都是你们种下的恶果。叶斯,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还帮叶洲追我,其心何居啊?我当年真心爱过你,对你充满期待,现在也是真恨你,想毁掉你。如果你不帮叶洲追我,自己来追我的话,那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会有今天的结果,都是你和叶洲酿下的错。”
“是吗?”顾司冷淡问,“你自己就没一点儿过错吗?”
白月月神色微动,又露了个笑容:“我有什么过错?我最大的过错就是考入云溪大学,见到你们两,对你一见钟情,被叶洲追的受不了,答应做他女朋友,再到后面的结婚,这些,都是我的错。”
“就这些吗?”顾司问。
白月月偏头面无表情的看他:“还有什么错?”
“害死我爸妈不是错?别人的孩子,让叶家帮你买单,不是错?”顾司冷着脸,“如你所说,当年你有机会拒绝我哥,为什么不拒绝?说什么喜欢的是我,你扪心自问,喜欢的到底是谁。这么多年过去,你由当年不满足的虚荣心到现如今为了虚荣心产生的报复心理,你就不觉得自己心理扭曲了吗?”
“你说的没错。”白月月竟然点头承认了,“我心理扭曲,可是这又怎么样?谁还不是心理扭曲的继续活下去,直到死亡?”
“那只是你单方面以为的。”顾司说,“白月月,今天这出闹剧就到这吧,后续事件会有律师联系你。”
他不想再和白月月说下去,没意义的。
她教唆展安害死叶家父母,怎么说也要进监狱走一遭,加上李察的事,还有公司假账等等,不让她在里面好好改造十几年,大抵出不来。
“你说完了,我还没有。”白月月眼眸一转,有些悲哀的看向叶洲,“叶洲,我以为你是个很爱很爱我的温柔男人,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人,识人不清。”
叶洲木着脸,垂眸不答话,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白月月根本不在乎他回不回答,指着那边快把自己缩进墙里的展安:“他,是不是你送到我手边,故意踢给我的皮球?”
顾司挑眉,剧情神开展了?
[当前任务进度为百分之九十。]系统清脆的提示声响起,吓人一跳。
顾司手指微动,看向那边的展安,在展安肩头看见三个标签:自认为聪明的渣男、普通型傻叉、胆小怕事爱甩锅。
这样一个人,被白月月说是叶洲推到她面前的,真的吗?
“事情怎么就那么巧呢,我刚来公司没多久,就碰见个志同道合的人,目标一致不说,就连仇恨对象都一样,公司人那么多,不可能一来就碰见了,那天还真凑巧,让我遇见他,现在想想,地方是你让我去的,人恐怕也是你安排的,叶洲,你想干什么呢?”白月月问,“还有安排我做财务总监的事,是你故意提议的吧?当时叶斯有疑问,被你三言两语说服了,我以为你是看在我是你老婆的份上,想让我为你奉献一份力,还洋洋自得你不知道把我放在那位置上,就等于是把公司送给我,现在的我一想,就觉得自己蠢如猪。”
顾司双手抱臂靠在办公桌上,看着沙发那边的三人,他怀疑过白月月说的这些,如今看确有猫腻。
“别不承认,我和你谈恋爱到结婚,不说多了解你,至少比外人知道的多。从你知道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叶斯开始,你就变了。什么离婚要求,听我话,听说我怀孕,肯把公司股份给我,都是稳住我的把戏,你就想看我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的。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白月月用求贤若渴的眼神看叶洲,“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让我差点毁掉公司,也差点毁掉你和叶斯,到底为什么?”
“为了和你离婚,为了让董事会的构架更简单点。”叶洲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这话算是间接承认白月月前面说的那些。
白月月脸色一白,凄惨一笑:“那么,那些所谓的爱我,只听我的话,都是哄我的,都是假象吗?”
叶洲讥讽的笑了声:“我不爱你还真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弟弟。”
白月月看见叶洲眼底的神色,浑身一僵,下意识看向展安。
“也不是因为他。”叶洲说,“还记得撸串店洗手间吗?”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白月月大吃一惊的了,在她心里很多事情早就成定局,也早就有结论。
现在抓着叶洲问,也不过是想问个清楚明白,了却自己一桩心头结罢了。
听见叶洲的问话,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倏忽一笑:“那天在洗手间门口走掉的影子是你。”
她和李察敲定交易,转身往外走的时候,看见一道灰暗的影子,当时两人过于紧张,只得惊鸿一瞥,追出来没看见人,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现在她知道了,不是看错了,是这人跑太快。
“从那天起我就在观察你。”叶洲神色微冷,语气平静,“你一意孤行,或者说没在我身上放太多注意力,所以压根没发现我的变化,也不知道我在观察你。后来的一切我都参与其中,说来真可笑,看见自己老婆和别人卿卿我我,我居然忍得下来,哪怕你卿卿我我的对象不是同一个,我都忍下来了。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不干脆离婚呢?心里有个声音提醒我,可以利用你想复仇的心重洗公司的牌,我心动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对我爸妈下手,这是我的疏忽。”
“叶洲啊,”白月月低低叹了口气,“这些年我确实没爱过你,可我喜欢过你。你很优秀,是女孩子想要的理想型结婚对象,我喜欢你是人之常情。”
叶洲嗤笑道:“现在打感情牌?似乎有些晚。”
“我并不是想让你放过我还是怎么。”白月月拢了拢头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还没离婚,一切都没结束呢。”
“你以为婚姻能捆住我?”叶洲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脸木然,“在我看清你的真面目后,婚姻就什么都不是了。离婚不过是手段问题,你不愿意离婚,我多的是办法让你签字。”
白月月也不恼,只含笑看他:“看不出来,叶大少爷居然是个有手段,这有手段的人在我身边做牛做马好几年,还不分青红皂白的爱我一场,真让我打心里欢喜啊。”
叶洲垂眸,没理会白月月的打趣。
白月月无力叹了口气:“叶洲,以往真是我轻看你了,没想到你有醒悟的一天,有今天的局势说到底都是我对你太过自负,以为你真的爱我到失去理智。”
说着她自嘲一笑:“可说到底,在你心里还是事业更重要。”
“是你心太狠,让事情毫无转圜余地。”叶洲说,“我不想和你走到这地步,几年的喜欢不是闹着玩的,看着你渐行渐远,我拉不回来,只能放弃。这些年我自认为对你够好,从没在吃喝方面亏待过你,要什么给什么,我掏心掏肺的对你,你为什么要害死爸妈?”
“因为他们阻止我报复,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让我成为毫无用处的家庭主妇的帮凶,我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们。”白月月笑着说,“我前半生所有的不幸来自我父母,后半生的不幸来自你们叶家。虽然没能让你们兄弟反目成仇,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但因为我公司满是流言蜚语,还亏损一大笔钱,我心满意足了,现在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你都这么说了,我要不做点什么,好像还真有点对你心怀旧情。”叶洲冷着脸说。
伸手拨了个电话出去,那边的展安听这一耳朵,浑身汗毛炸了好几次,连忙转身抖着肥胖的身体说:“那个什么,叶董、叶总裁,这你们的家事解决的差不多了,我这个陌生人站在这也太久了,不太合适,我先走了?”
展安客套话说完一套,抬脚就想往门方向溜,看那弯腰弓背要逃跑的姿势,怕是没少练。
“事情还没说清楚呢,展助理要去哪儿啊?”叶洲不说话,不代表顾司会放过展安,他可没忘记白月月说的,叶家父母是死在展安手里的,这笔账注定是要算在展安身上的,顾司从不会手软,“展助理怎么把自己当陌生人了?听了全过程,发现没人问你,就以为自己是无辜的?”
“我、我没敢这么想,就是觉得有些事情不适合我继续听,叶总裁,我这个人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人说动,其他时候真没胆子做坏事,你要相信我啊。”展安故意在顾司面前卖弱小人设,可惜顾司压根不吃这套。
顾司轻笑了一声,抬眼意有所指的看着展安:“展助理是不是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欠某些人某些东西,一颗肾之类的。”
这话一出,展安的脸唰一下全白了。
这件事他找的是不常出手、收人钱财□□的不要命人做的。
那几个人下手也是干脆利落,没留下一点痕迹,哪怕警方查了很久,也没能找到这群人的老巢。
起初他还不放心,几个月过去,李察都要完蛋了,还是风平浪静的,他以为安全了。
怎么都没想到顾司会忽然说一嘴,让他顿时心惊肉跳,几乎站不稳了。
“看来是忘了,那我联系当事人帮你回忆回忆,正好这位当事人还有点话想和白月月说,你们都在,那就一并说了吧。”顾司说完,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向门口,秘书正搀扶一个人走过来,那人瘦骨嶙峋,头上戴着个鸭舌帽,戴着口罩,走路一步三晃跟随时要不行了似的。
秘书一边走一边低声提醒他,等走到门口见到顾司,顾司伸手接过人,对秘书颔首:“行了,忙你的去,还有看戏的那些,该做什么做什么,围在这看戏,要不要我发个应援棒啊?”
顾司发话,看戏的员工做鸟兽状,纷纷跑了。
秘书尴尬一笑,也跟着走了。
顾司这才把人扶进来关上门。
办公室里的三人看见被顾司搀扶的人,神色各异。
叶洲充满探视和陌生,看来是没认出来到底是谁。
白月月则是心虚愧疚,满腔的想躲避,这分明是一眼认出来是谁。
至于展安,那人就像见到天命克星,直接一蹦三尺远,大喊道:“你不是死了吗?”
“如果不说我死了,你怎么会放过我?”李察一把摘下脸上的口罩,冷笑说,“你也太蠢了,现在才想到杀人灭口,不觉得太晚了?”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展安梗着脖子说,“我压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那她总该知道吧?”李察手一扬指向白月月,“是她求你弄死我的,您不知道,那她肯定知道了。”
“对,都是她,所有一切都是她的意思,你有仇有怨都找她,不关我的事。”有一点机会,展安就会把做过的错事往白月月身上推,不管如何,他是不能让自己身上沾上一点儿事情的,这是他老子说的。
“可惜,你找来弄死我的人,没那么死心眼,送到警局没两小时就全招了。我想,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跟他们相见。”李察冷着脸说。
“罪魁祸首是她,你为什么只找我麻烦?”展安急了,指着那边还颇为淡定的白月月说,“再说,如果不是你人心不足想从她身上讨到点好处,怎么会有这种下场?她要不是难以忍受你,也不会求助于我。说来说去,都是你自己的不对,将自己的过错往别人身上推,你还是男人?”
展安理直气壮的说完这通话,才发现办公室里的四人齐刷刷的看他,眼中写满一言难尽。
这眼神大概让他想起几分钟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脸唰一下红了,底气也不似先前那么足,有些畏畏缩缩的意思,也不敢直视他们,只低头不说话了。
“还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展助理这么有意思的人。”顾司笑着开口,“听你这么说,白月月和你都是无辜的,李察被人摘走了肾,差点让人弄死,都是他罪有应得的了。展助理,我觉得你的这番言论到警局里,说给警察们听会更有意思,你觉得呢?”
展安倏然抬头,看见顾司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眼睛里盛着的也满是冷意,让他不期然的打了个冷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察看展安吃瘪的样子心里一片畅快,因过于畅快呼吸有些快,直接呛到了,他咳嗽了几声,看向白月月:“我一直以为你还是那个顶多心里有些自卑的女孩,没想到你一腔的蛇蝎心肠,我尽可能的帮你,居然落到这种地步。说来说去也怪我自己,贪恋你给我的那一时温暖和甜头,就找不到方向。现在,我要死了,可我不甘心。做了坏事的人都要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会让你逍遥法外的,来的路上,我已经报过警了,白月月,我对你最后的爱是送你进监狱,希望你能在里面明白我对你的心。”
“好啊。”白月月神色极为平淡,眉梢间满是自得,好似李察说的不是她,“不过,你不想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她一说怀孕的事情,李察和展安神色都不对劲。
顾司看得清楚,目光在淡然的叶洲身上扫过,照这态度来看,这两位中有一位就是白月月肚子里孩子的爸。
“你少骗我。”李察咬牙道,“我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是你孩子的爹?”
“医生说这孩子快两个月了,你算算时间,是不是差不多?”白月月温柔笑道。
李察立刻惊疑不定,目光在她肚子上停留不去。
顾司无声叹了口气,李察也是个容易摆布的,三言两语不到又被白月月忽悠了。
倒是那边贴在墙上的展安有意思,完全不想掺和这事儿的样子。
不知道展安记不记得一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越是这样,就越表示白月月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有关系。
就系统提供的证据来看,这孩子百分之九十是展安的,剩下百分之十送给意外,这个意外是谁,顾司没想了解。
这时,顾司看了眼被忽悠的快站不稳的李察,由心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这声嗤笑像戳进了李察的内心,让他没忍住回头看一眼顾司,再转头看白月月,脸色纠结起来,不似先前那般固执坚定,隐约飘忽。
第57章 凋零的第四朵花01.
“孩子到底是谁的, 验一验就知道。不过, 现在不是让你们说这些的时候。”顾司说, “等会警察到的时候, 你们跟回去说吧。”
“不行。”李察忽然炸了, 盯着白月月说,“现在我就要知道孩子是谁的。”
顾司笑了下:“你自己心里不都有答案了吗?为什么还死要追着个结果不放, 非要经过事实,才肯死心?”
“你让我过来也没安好心,我答应你报警作证,让他们进监狱, 你也该满足我一个要求。”李察转头看顾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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