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珉一抬头,正跟向右看齐的陆一面面相觑,这人脸皮大概有点薄,落枕让他十分尴尬,脸颊都透着粉,眼睛一直眨。李非珉觉得有点好笑,又想到陆一倒霉不是一两天,感觉第一次见面陆一就一直在倒霉,恻隐之心汹涌澎湃,好人做到底,把自己的书立了起来,方便陆一也跟着看。
“你没带书吗?”一直在班上转悠的语文老师问陆一。
“老师,我落枕。”陆一可怜巴巴地说。
语文老师也乐了:“这么严重的落枕我还是第一次见。”
李非珉闷头笑。
然而这还没完,早读之后就开始摸底考试。一中的摸底考试还是警示作用居多,主要想让这帮暑假把学习忘得一干二净的学生们收收心,因而考试流程也不甚严格,没有分班考,就是本班把课桌椅拉开一点间距。
“有的同学,专注自己的试卷就可以了,不要老把眼睛往别人卷子上瞟,我在讲台上看得清清楚楚!”监考老师不徐不疾地说。
陆一本来还不知道老师在说谁,只觉得自己靠余光写卷子简直感动中国,估计自己今天考完就变成斜视了。
“倒数第二排,靠走廊窗户的,说的就是你!”许久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学生了,偷看的脑袋都歪出天际了,当自己不存在吗?监考老师也有点不爽了。
“老师,我落枕。”陆一生无可恋道。
李非珉已经开始写古诗词赏析第一题了,听见陆一这怂巴巴的语气,憋了几次,脑海里都是陆一早读时向右看齐的丧气脸,没留神笔下写出来“落枕”两个字,活活把自己看笑了。
陆一以为新同桌在笑他,本来今天一早上就很不自在了,这会更是恼羞成怒,干脆站起来道:“老师你不放心我就去讲台上考。”
他虽然站起来,脑袋却是对着右边说话,努力想正对着老师,才把脖子转了两厘米,就疼得龇牙咧嘴。
老师也乐了,一挥手让他赶紧坐下,不用上讲台,别耽误其他人考试。
好在陆一很坐得住,一旦专注于某件事,很快就能忘掉其他纷扰,一整天的考试让他大多时候都无暇想到自己的窘状。倒是李非珉考试间隙总觉得陆一在看自己,一回头,总能看见陆一为了让眼珠看着试卷,对他露出的大白眼珠,让他总是要笑喷。
“我听说落枕是被小鬼吹了阴风,想要好,起床不能说话,立刻把枕头竖着摆在床头,马上就能好。”成霸业跟陆一不熟,但课间来找李非珉说话时看到陆一的症状还是诚恳地给出建议。
“迷信吧这是?”陆一无语道。
“显然是迷信啊,霸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非珉说,“你肯定是枕头太高了,今天拿掉枕头睡一觉,要是还不好,明天我叫你爸爸。”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作业,陆一回家早早就睡了,早上起床一摸脖子,好痛,症状完全没缓解,默默把枕头竖起来,搞了一发迷信。
到教室之后,见着李非珉就说:“叫爸爸吧。”
“哈哈哈哈哈哈!就算叫爸爸,你能正眼瞧我吗?”李非珉说,“你今天依然跟扑克牌上的皮圈老K似的,别着头呢。”
小范围内有几个男生已经跟着笑了。
陆一也不计较,就这么又挨了一个上午,终于等到去食堂吃饭,一路走得慢腾腾,假装自己扭着脖子只为了看右手边的风景。
然而李非珉心大地忘了同桌的惨状,本来跟霸爷一起去卫生间放了水,已经追不上奔向食堂的大部队了,蓦然看见陆一,十分亲热地跑过去,从左边一把搂过陆一。
陆一惊得一回头,就这么一秒钟,骨头咔嚓一声。
两个人都愣住了。
霸爷不明所以:“停在路上干嘛呀?”
李非珉缓缓把手伸回来:“你…动动看?”
陆一僵着说:“我不敢,我一动就疼。”
“你会不会变成只能向左看啊?”
“操,别乌鸦嘴。”
“王老师好!”霸爷忽然问候。
陆一和李非珉同时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地中海大腹便便从食堂往回走,也跟着叫了声老师。等地中海一脸慈爱地走远了,李非珉乐道:“叫我爸爸吧,歪打正着,把你落枕治好了。”
陆一也松口气,试着转了转脖子,笑道:“还真是,走吧,吃饭要迟了!”
霸爷亲亲热热跟上来,三个人一边瞎扯淡一边走——当然主要还是霸爷跟李非珉扯,他们高一就是同学,更熟一点。
李非珉怕冷落了陆一,便把话题往陆一身上带:“我们班有你高一同学吗?”
“没。”陆一想想又说,“也可能有两个女生?我觉得有点眼熟但不确定。”
“我去,这么君子?”
陆一没搭话。
霸爷倒是猥琐笑了:“谁跟你似的万花丛中过啊?”
“我那是不得已。又帅又聪明,我能怎么办?”李非珉故意叹口气,“咱们吃哪个窗口啊?”
无论是哪个校区,厨子做菜的味道倒是如出一脉的难吃。陆一不算挑食,只爱吃肉,餐盘里三种肉。与他形成对比的是李非珉,依然万里江山一片绿。
“我们食堂的汤,什么时候能有点油水啊?跟白开水似的。”荤素搭配处于两者之间的霸爷抱怨道。
陆一没打汤,打算吃完饭买杯酸奶回教室,就看见对面的李非珉把蔬菜拿去涮汤了。
“你干嘛呢?”
“太咸了,我涮一涮。”
想到此人在麻辣烫店里也只吃水煮,陆一对他在食堂所作所为不予置评。
这厢安静的吃饭,忽然一个妹子的声音在陆一头顶响起。
“李非珉,你丫是不是在躲我啊?”
霸爷顿时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对着陆一一番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