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却并未回房,而是靠在回廊上,一脸若有所思。
王府下属来来回回“路过”三次,最后实在忍不住,在他耳边小声问:“王爷,你一直盯着云门主的门,是不是实在想进去?”
季燕然兜头就是一个爆栗:“滚!”
他原是在想红鸦教的事情,还想得挺专心致志。结果被下属一打岔,注意力就再也集中不起来,耳边怎么听,怎么是对面房中那哗哗的沐浴水声。
季燕然深吸一口气,手指一勾:“你,过来。”
下属颠颠跑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去帮老张把客栈里的柴都劈了。”
“……”
这一晚,望星城里的许多人都没能睡好,一部分是因为十八山庄传来的诵经声,再想起有关许秋旺死亡的诡异传闻,心里害怕;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唏嘘与同情,觉得老天不公,好人没好报,许大善人那般慷慨的富商,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呢。
辗转之间,天边也依稀露了白。
云倚风被窗外的声音吵醒,不想起床,裹着被子又发了一阵呆,耳边的嘈杂声倒是越来越清楚,是一群人在讨论饿死鬼与驱魔请天师的事情。
季燕然敲门:“醒了吗?”
云倚风答应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许家又出事了。”季燕然道,“这回是许秋旺的弟弟,许秋盛。张孤鹤一早就派人过来,说他像是中了邪。”
“中邪?他不是在外地吗?”云倚风惊讶。
“回来了。”季燕然无奈,“据说是被人抬回来的。”
两位当家都遇到了怪事,连吃斋念佛的许老太爷也被有心人骗下山,被迫亲眼目睹着所有惨状的发生。看这架势,许家往后的日子怕也不会太平。
地方大户接二连三出乱子,张孤鹤自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待两人赶到十八山庄时,他已经将全城的名医都请到了许家,正在替许秋盛诊治这暴食的怪症。根据随从所言,近日他们一直在附近的村落中与村民商议春日播种之事,奔波得极辛苦,都是大男人,消耗多食量自然也大。因此初时当二掌柜一顿要吃三四碗时,也没人放在心上,可谁知最近这几天,许秋盛的饭量竟然越来越惊人,导致随从每到一处村落时,最先做的不是谈生意,而是四处买卤味烧鸭,就这样还不够他一人吃,眼看肚子已撑得膨胀滚圆,嘴里却还在喊饿,下人这才惊觉不对劲,赶紧将他抬了回来。
“唉哟……唉哟……”许秋盛躺在床上,呻吟不绝。
季燕然问:“张大人,这个同红鸦教没关系吧?”
“暂时没看出来。”张孤鹤道,“不过许秋盛一直是兄弟五人里身体最好的一个,平日里风寒都没得过一次,因此他的家人都说这不是怪病,而是被饿死鬼附身,正张罗着要请法师驱魔。”
“大夫没诊出什么?”季燕然又问。
“还没出结果。”张孤鹤叹气,“许秋盛像是人都傻了,干瞪着眼睛只知道说饿,妻儿皆不认得,再这么吃下去,怕是真会活活撑死。”
“我去看看吧。”云倚风道。
“你会看诊?”季燕然有些意外。
云倚风挽起衣袖,道:“我会验毒。”
冲撞饿鬼实在无稽,暴食症虽有,患者却也不至于如此疯魔,许秋盛此时的状态,唯有中毒可以解释。
季燕然也跟了进去。
云倚风被床上男子那高胀的腹部惊了一惊,再握过手腕一试脉象,与常人迥异。
“诸位怎么看?”他问身后的大夫。
“这……中毒了。”其中有个年轻大夫回答。
云倚风点头:“还有呢?”
“当务之急,须得先将肚腹清空,可许二爷吃得太多,肠胃早已被撑得失去功能,催吐与催泻都不顶用,我等也是束手无策啊。”
“试试看针灸吧。”云倚风道,“再这么拖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年轻大夫犹豫道:“可要是出了事……”
“只要你医治得法,就不会出事。”云倚风道,“若都怕出事,迟迟无人敢动手,许二掌柜这条命怕是就要交给驱魔法师了。”
“……治,我们治!”有几名大夫牙一咬,主动站出来,“许二掌柜是大善人,我们又岂能瞻前顾后,耽误时机。”
云倚风将床边位置让出来:“辛苦几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