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徐昊平回答，那边的门开了。
    优雅矜贵的陆大首席下车了。
    李星河望着西装革履，仍旧一丝不苟的陆辰舟，有一点点意外。
    她就是见不惯有人在自己面前嚣张，反嘲了句，怎么就真的下车遛达了呢？
    徐昊平也跟着下车，对王卓讲：“你先进去吧，我们走走。”
    王卓便开车先走了。
    陆辰舟来到路边，看生起警惕的女孩。“李总，看来准备的很充分。”
    他很高，努力抬头仰望，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的李星河，干脆不看他。
    她低头往前走。“正好相反，我没怎么准备。”
    徐昊平凑过来。“这么谦虚？到时该不会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李星河漠不在意。“徐副总，你这是怕了？”
    “我怕什么。我是来凑个热闹的。”
    “你这副总真闲得慌。”
    “我这是不想错过李总精妙绝伦的想法。”
    李星河懒得跟他耍嘴皮，斜眼看旁边连衣袖都那么整齐有度的陆辰舟。
    而杨来安和江文瑶见他们真一起走，全都防备着。
    杨来安瞧着他们两大男人，冷嘲热讽。“不坐车又开什么车？我看刚才那小助里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看是也想出来晒太阳。”
    徐昊平讲：“你叫杨来安是吧？写文的？那你知不知道他开进去只要两分钟，而我们走进去，却要二十分钟。”
    到达目的地的王卓，可以站着、坐着、躺着，想怎么晒就怎么晒。
    杨来安被他一句话堵得，一下找不到反驳的词。
    李星河扬着唇角。“徐副总，那你知道这两分钟，能节省多少能源，又制造多少碳排放吗？”
    徐昊平冲她痞气的笑。“李总，我们不消化这些能源，高联还做什么生意呢？”
    听到这话，李星河看他，抑制不住的笑起来。
    徐昊平瞧她这肆意耀眼的笑，夸张的捂住胸口。“陆总，我顶不住了，先走一步。”
    陆辰舟低睨的瞧了眼没出息的徐昊平，走在她身边。
    李星河歪着头看他。“陆总，这次你先讲吧，让我最后来。”
    “这么自信？”
    “本来没有。”
    “怕你接不住。”
    “不外乎这一次，不是吗？”
    要是真接不住，前面都失败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陆辰舟看她坚毅的目光，精致的小脸，微微颔首，对她的提议没有疑义。
    他们走到高联能源的总部时，距离会议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足够他们做会前准备。
    等把事情都弄好，第三家公司才匆匆赶来。
    李星河与这第三家竞标公司没有交集，但算是老朋友了。
    一同竞标世茂教育的点视广告，江如音总监。
    江如音有些漠然，进来跟他们点头招呼了下，就让助理连电脑，没有要热络的意思。
    这时招标方的人进来，加上大股东宋春玉，一共有五个人。
    对方人多，局势瞬间就紧张起来。
    在一阵礼貌的介绍和寒暄下，江如音看身边的李星河，以及对面的陆辰舟，主动说她先来讲。
    李星河早准备垫后。
    陆辰舟绅士的礼让。
    江如音便开始她的提案。
    从她的ppt内容上来看，应该是花了些功夫的，只是想法过于普通，设计过于常态。
    简单的来说就是毫无特色，她这个方案可以应用任何品牌，根本不需要花一千多万来做这个设计。
    要是在以前，李星河会认为她是没想到好点子。
    现在她知道，对方根本就是没有好好准备。
    李星河望着条理清晰的江如音，好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觉得无法竞过陆辰舟，可以选择不接的。这种既然接标却不好好做，次数多了不是坏公司的形象吗？
    嗯……
    她也没有赢过陆辰舟。
    他们跟自己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他们选择自杀，而她还在挣扎。
    李星河想到这里，决定还是保守点，不要那么嚣张，要真是因为自己大意而失荆州，那不得哭晕厕所。
    以陆辰舟这种极致完美又优雅绅士的人，应该不会介意先说后说的。
    因此李星河等江如音结束，在甲方没有提出疑问后，直接站起来，示意杨来安播放ppt。
    李星河走到会议室中间，内敛谦和的讲：“各位领导及竞方下午好，我是众志长城的代表人李星河。这次我为高联能源做的招商方案是开源节流，以节省、节约能源，保护环境健康为主题……”
    高联卖的是能源，当然是希望客户能够频繁快速的复购。
    但买方是用户，他们想的是哪种能源更好更能节约成本。
    现李星河的这个方案，就是打着买方最在意的点，吸引更多的目标用户过来，再用一个保护环境这口大锅盖下来。
    这真是……一个都别想跑！
    妙！
    真妙！
    非常妙！
    徐昊平看会议室中央自信昴扬，仿佛自带光芒的女孩，一下就明白她之前为何那么笑了。
    凡人想到的是，怎么让甲方赚钱。
    神仙想到的是，怎么让用户省钱。
    真的是，该死的诱人。
    徐昊平都有点想跳槽了，更别论杨来安和江文瑶他们两人，现在有多崇拜他们领导。
    看得眼都不眨一下的杨来安：对比她这个创意，自己之前做的那个简直就是屎，而且还是没有灵魂的屎。
    听呆的江文瑶：她不知道陆辰舟这天花板有多高，她只知道自己老大已身处云端，是她够不着的人。
    陆辰舟望着朝气蓬勃，张驰有度说着自己创意方案的女孩，在她瞥向自己时，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抹探视带着不意察觉的满志与闲适，想来她现在很享受自己这个提案带来的现场反馈。
    对比江如音那个毫无特色的东西，她这个的成功是毋庸置疑的。
    她应该就是想要这种反差，才会临时改变演讲顺序。
    徐昊平看ppt上略显粗糙的创意画稿，往陆辰舟那边偏。“陆总，我不喜欢等待与猜测，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认输了？”
    李星河这些手绘稿是画得匆促了点，但这是第一次提案，有个东西给甲方看就不错了。像江如音的，她那都是拿别人品牌的东西东拼西凑。现在李星河是为高联能源量身定制的，有论有据，若不选她，他都觉得说不过去。
    陆辰舟瞧了眼倒戈的副手，没以理会。
    他望着中央侃侃而谈，自如应对甲方各种提问的女孩。
    这么好的想法，可惜了。
    她怎么就偏要跟自己过不去？
    陆辰舟在她结束演讲后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摇控笔。“你会感谢刚才的决定。”
    低哑磁性的性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距离近到能感到他胸膛的温度及耳侧灼热的气息。
    就一瞬间的事。
    李星河看拿走摇控笔，去到会议中间的男人，克制的攥了攥拳。
    最后摸了下有些痒的耳朵，压着被吓到的心脏，回到自己位置。
    她回去的时候，经过杨来安。
    杨来安冲她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然后是江文瑶。
    江文瑶等她坐下就激动的小声讲：“李总你真棒，我觉得这次我们赢定了！”
    她兴奋的声音很小，李星河听到了，她那边的江如音也听到了。
    李星河有些尴尬的看江如音，向她歉意的笑了下。
    江如音讲：“李总，你助理说得没错。”
    “谢谢。”
    “我也很想看到陆大首席战败的场景，但愿就是今天。”
    李星河暗暗挑眉，想再问她以前是否像自己一样，执着的想要干掉他，就听到陆辰舟在讲与她内容一致，但用词更高级的话，不由猛得回头看他。
    陆辰舟切换了一张ppt。“高联能源，两天栽下一颗树，两年收获一片林。节约能源，守护环境，这是企业创立的根本，也是走向长远的基石……”
    磁性悦耳带着穿透力的声音，跟记录片似的，“啪”一下砸进脑子里，无限回荡。
    你会感谢刚才的决定。
    你会感谢刚才的决定……
    李星河一下就明白他刚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自己排在他后面，根本不可能讲下去。即使讲了，也是无味的抄作业而已。
    她看着ppt的一贞一画、那薄唇的一词一句、那西装革履的一丝不苟，哪哪都极致完美的陆辰舟，隐不住浑身发抖，指甲扣进手心里。
    这一刻，她想到那晚童林跟自己说的话。
    [你以为是什么让他在这个行业创造不败神话？是他对完美无人可比拟的极致追求。]
    一周时间很短吗？
    一天8小时或12小时当然短。
    但若是一天18小时，20小时，甚至是24小时呢？
    什么是极致完美？
    他这就是！
    李星河忽然明白，他的自信与从容从何而来，也突然明白，当自己以为做的够多时，其实还远远不够。
    不要为了一点创意的思想而沾沾自喜，因为对手不仅比你想的长远、还做得极致。
    若不是要维持公司的得体、在人群之中的体面，李星河现肯定已是垂头丧气，像只丧家之犬。
    徐昊平看老板的演讲，正感叹他不愧是广告界公认的阎王，转头就看到黯然失色，仿佛瞬间枯萎的李小花，又忍不住跟着难过。
    他心想何必呢，明明都那么优先的两人，非要自相残杀。
    还好他不是甲方，不然拒绝哪方，心里肯定都会有负罪感吧？
    坐在李星河身边的江如音讲：“李总，你做的很棒，只是这陆辰舟……非常人所能比的。”
    看，连刚才还抱有希望的人都说这样的话，足可见陆辰舟这个提案的杀伤力有多大。
    就是这样，当一个足够好的东西出来时，用不着比较。
    因为即使无法具体定位和对比，感觉这东西是错不了的。
    便像是同样一件东西。一个给它赋予解说、细致包装、聚光环绕，阵列摩登百货之上。一个披着粗糙的外衣、粗白的陈词、寥寥几笔画作，摆在路边摊。在一样价格之下，傻子才会后者吧。
    这就是广告包装的力量。
    她就是做这个的，怎么能如此忽视？
    李星河明白自己这次败就败在，她把这次的提案当作竞标，而陆辰舟是把它当成自己的项目在做。
    输得心服口输，可却越想越气。
    提案结束后，甲方说要想一想，如果有第二次竞标，会再通知他们。
    宋春玉是个五十多岁的慈祥长辈，可能女儿就跟李星河差不多大，说这样的话，大概也是安慰她吧。
    回去等待，总比当场知道结果要好。
    等散了会，出去了电梯的时候，徐昊平问：“李总，一起走吗？”
    李星河抬帘瞧了他眼，没理会。
    江文瑶气呼呼的讲：“怎么，还想再炫耀一翻吗？”
    杨来安也讲：“少假好心了。”
    江如音瞧他们两家杠起来，笑了笑。“二位，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她说完，带着自己的助理先走了。
    徐昊平再次问：“李总，太阳都落山了，坐我们车吧？”
    杨来安直接挤进他们两中间。“那破车有什么好坐的。老大，我们走。”
    李星河看真就直接杠上的杨来安，又看一旁的陆辰舟。“来安，小瑶。”
    江文瑶和杨来安都等着。
    “到下班时间了，你们直接回家吧。”
    回家？这么好！
    等等，她该不会是要跟他们走吧？
    江文瑶和杨来安两人又喜又惊。
    “李总……”
    李星河瞧他一幅担忧的样，挑眉笑了下。“没事。我也正好向陆总讨教，学习一二。”
    她确实是有些问题想问陆辰舟的。
    再者，这是公平的竞争，分庭抗礼，败了就败了，还能真老死不相往来？
    李星河打发走他们两，转身看徐昊平和陆辰舟。“徐副总，你是故意的吧？”
    徐昊平错愕。“什么故意的？”
    “刚进来那番话。故意引导我，你们是以甲方公司想法出发，好让我大意是不是？”
    那句我们不消化这些能源，高联还做什么生意。
    徐昊平听明白后笑。“李总，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李星河想也没想。“像。”
    “那你真是冤枉我了。陆总为高联做的这个提案，我连一个字都没看，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么说，整个方案同样都是陆总做得？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李星河看沉默疏冷的陆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