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沈郎归_12
    ……
    缥碧公子甫一登门,不由瞠目,室内疮痍满目,偌大店铺只有一人,这人衣着飒爽,头上束发却已然凌乱,站在散落一地的布料当中,目色茫然。
    周遭窗棂紧闭,一室幽暗,唯有地上泛着星光点点——一室室内这些本该为权贵披身,为豪奢用度的顶好料子,方才虽遭人践踏、弃置,仍不减其溢彩流光。
    “芃……芃羽……”不请自来的公子颤声唤道。
    许久,室中人才觉察呼唤,迟疑偏过头来,待看清来人,一手抱着的物件倏然坠地,噼里啪啦作响。
    竟是一打账用的算盘。
    “沙鸥公子?……”
    方才还勉力维持站姿的金芃羽,一见来人,百骸气力霎时没了逞强的倔强,竟直挺挺往下跌去,所幸沙鸥箭步上前扶住。
    沙鸥随手拖来几块绸缎垫着,搀芃羽坐下,才道:“我托了好些人打听,师傅他……他真的……沈越真没带他回来?”
    ‘师傅’二字似乎是禁忌,一入芃羽的耳,就如开闸口令一般,两行清泪倏倏淌下。
    沙鸥自袖中取出锦帕,替芃羽拂去泪痕。借着沙鸥手掌绕至身后轻拍安慰,芃羽小心翼翼,顺势靠在男子肩上,颤抖呜咽了片刻,才喃喃道:“师傅应该是真的没了,沈越找不到人算账,才会找上这儿来……”
    “砸店的事是他派的人?”
    金芃羽啜泣不已,只点头肯定。
    “那……引章呢?师傅身边的人就没一个回来?”
    “我在。”嗓音自身侧传来,沙哑干燥,叫沙鸥想起小时候的冬天,捡掉落的树枝儿往树皮上划的动静,不由回头,一时愕然:
    眼前的人一手拄着木杖,一手撑在门框,只是勉强站稳,都已费劲得面红耳赤,绯红两颊上更有数道红疤,松垮垮通身缟素披身。
    怎敢相信,这般打扮的,会是一妙龄姑娘。
    “引章?”
    女子比手势止住起身搀扶的沙鸥,拄着棍子,一步步挪到硬木凳上坐了,才道:“我很早就落入水里,后来的情况,都是听他们喊叫才知道的。公子似乎受了伤……”引章一顿,哽咽片刻,才接上话,“他们嫌带伤的人累赘,所以……他们只带了邬二爷就回去了……”
    听到此处,沙鸥焦急道:“只听得只言片语,你就妄下定论师傅他没命了!?起码得找沈越问清楚!”
    “我……”引章一时语塞。
    “你也别怪引章,这一趟,她也去鬼门关趟一回了,幸好碰上附近渔民,好歹捡回一条命。而后一路辗转,昨日才回到京城。她希望师傅活命的盼头,不会比你的少。”
    听了芃羽解释,沙鸥黯然道歉,又道:“不问清楚实在不甘心,这两天我去一回沈府吧。”
    “不!”引章高声道,“沈爷记仇得很,你过去跟邬二爷有些瓜葛,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这两天我去求见吧。”
    引章负伤在身,可说出此话时,其余二人俱没有打断,毕竟,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抛开沙鸥不说,这些年芃羽一心跟着寻壑打理生意,与沈越素不相识,断然不可能是差他拜见沈越。
    一时三人沉默。
    片刻,芃羽打破沉寂,问沙鸥道:“这回上京,是……是忙生意吗?”
    “不是。差了几波人,打听回来得净是些模棱两可的情况,索性亲自跑一趟京城,好歹不论,起码问清楚。”
    回应有些许意外,但仔细想想,似乎理所当然在情理之中。芃羽点点头,垂眸,覆盖好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晴川历历,旭日高照。乾元殿,其上所筑重檐庑殿顶,由恒河沙数的灿金琉璃瓦镶嵌而成,此刻与日光辉映,极是光辉炫目。
    殿内,高阶之上,成帝广袖一荡,朗声道:“诸卿若无他事禀奏,那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
    堂下沉默片刻,而后一众官员齐声唱喏:“恭送陛下!”
    待出沈越踏出殿门,沈超在蟠龙柱旁等候已有片刻。见了胞弟,沈越也只是微微颔首,面容一如既往死沉,沈超看兄长如常大跨步疾行,一记无声苦笑,旋即迈步跟上。
    “哥,有罪的已然悉数归案,而今你也位极人臣,按理说该释怀了,但至今没见你露过一分轻松神情……不对,是没见你笑过。”
    闻得胞弟此言,沈越稍稍迟疑,步子似乎也顿了一顿。
    “我笑不笑,跟这些无关。”
    笑是因为开怀,可事到如今,沈越发现,竟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开心的了。
    沈超一番好心被泼了一盆冷水,习以为常地撇撇嘴,默然跟在兄长身后。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