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样玩弄他才好呢?
眼下的他,浑身是伤,双目俱盲,腿脚亦多是不便。
即便如此,在他醒着的时候,仍旧倔强得惹人心惊胆战。
换衣裳时稍有误碰,即刻迎来一阵拳打脚踢。喂汤药时不慎触及,立马便会翻脸不认人。
——他以为他是谁呢?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还是金枝玉叶的小公主?
薛尔矜冷笑一声,探长了手,将欲上前扯开他单薄柔软的襟口。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吗?”他自言自语着,任那纤长的指节,点上晏欺白玉一般光滑的雪肌,继而一字字道,“你看,你现在用着我的药,吃着我的饭,睡着我的床,我摸你两把,也不为过……对不对?”
晏欺没有说话。他睡着的时候,不曾抱有太多的心思,所以总是睡得很沉很沉。
平坦的胸膛在一起一伏,温软的嘴唇也在微微抿着,淡色的唇肉以及雪白的齿关,随着他熟睡的姿势若隐若现,无不摄人心魄。
薛尔矜其实很想尝尝晏欺的味道。
舌头伸进去,吮他,舔他,咬他,吃透了,做尽他最不愿待见的事情。
可到最后忍不住凑上去的那一刻,却只是犹豫着偏了偏头,轻轻俯下身去,啄了啄他青涩纯稚的侧脸。
——恰在此时此刻,熟睡的晏欺,似被他有意轻薄的小动作激得有些发痒。
故而无意识里朝上扬了扬唇角,正对着薛尔矜所在的方向,牵扯出一抹轻而恬淡的笑容。
他笑了。
他居然……笑了。
薛尔矜几乎是触了电般的,猝然将那双四下作乱的手掌从晏欺衣襟里抽了出来。末了,还不忘悄悄掀开一截被角,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小心翼翼替他掖上。
眼前的人,干净到让他羞愧难当。
同样是在一个尘世里摸爬打滚的活人,晏欺似一页洁白的纸张——而他薛尔矜,则遍身染满灰尘,污浊晦气,千疮百孔,形同死尸一具。
自打出生以来,便被当作商品,经万人之手,流通于黑/市,遍布在人前,麻木而又冷淡地,看着身边亲密无间的同伴相继死去,而自己则毫无留恋地背转过身,仓皇而逃——
然后,潜伏在最为晦暗阴沉的地沟深处,化身为一只苟且偷安的老鼠。
时而伸出尖利的爪牙,死死掐上敌人欲冲突前来的脖颈。
待外族人猜忌,怀疑,抱有满心惴惴不安的敌意;待同族人厌弃,疏冷,恨其懦弱窝囊,远要大于彼此血浓于水的亲情。
待自己,更是残暴,狰狞,噬血,毫不留情。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薛尔矜怔然凝视那一盏幽幽烛灯之下,秀美清俊的侧脸,以及薄唇淡淡勾起的弧度。似乎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从那抹笑容所带来的震撼中回过心神。
果然,一身干净的人,做什么都会是赏心悦目的。
后来的薛尔矜孤身一人站在河滩的边缘,总会耐不住弯下腰,蹲下去,借着淙淙流淌的水流,照清倒映里那个五官晦暗,像是大片蒙上一层淤泥的自己。
笑是怎么笑的来着?
哭又该是怎么去哭?
他一个人独自呆得太久太久,已经忘记要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心情。
于是他从晏欺脸上学到的第一个表情,就是笑。
开心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笑,疼的时候笑,即便被人冷落了,也还是笑。
刚开始那一阵子,他笑得并不好。
正对着铜镜,双手拉扯脸皮,努力模仿晏欺最开始的样子,想要挤出一抹安适人心的笑容。
可薛尔矜那一副僵硬的五官保持了整整四年之余,是木的,冷得像块难以消融的坚冰。
他笑起来,也总归是狞恶而又凶狠——当真难看得打紧。
及至匆匆一个回身朝后望去,晏欺抱膝坐在窗前的雪白身影,恰与他形成醒目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