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夜风习习,赵朗站在一座低矮的坟丘旁,双手合什,泪水潺潺流下。四周半人高的野草随风摆动,草籽像吹进了林萌的眼,她扭头靠在陆飞的肩上,轻轻地拭泪。
这座坟是艳姑的,当年她上吊死后,陆云锋想将她火化,在寨子里是属于没犯了大错才会这样处理。
胡蒲仙再三恳请下,才把艳姑的尸体带了出来,在这里埋下了。
上面也没有墓碑,只靠着旁边的两株相思树做辨认。每年清明她都会抽空过来上柱香,这一年没来,坟头上的草都快能把人淹没了。
“谢谢你蒲仙。”
“朗哥,你……打算怎么做?”
赵朗深吸了口气说:“当初是他王元风做错事在先,还在寨主面前诬陷我,这次有陆飞在,寨主一定会秉公办理,到时王元风的小命保不保得住还得二说。”
“要我爸不杀他呢?”陆飞突然说。
他看出来了父亲对这位表叔有意维护,要不然也不会让林建国说谎骗他了。
“那我杀。”
赵朗一动气,就感到心脏发痛,胡蒲仙忙上前扶住他:“朗哥,你的伤还没好,不要生气。”
“嗯,我站一会儿就好了。”
赵朗的口中也不知道,当初艳姑为什么要自杀,王元风又没得逞,她还是清白之身。就是赵朗受伤,她受委屈,也不用刚烈到上吊吧?
其中还是有些没弄明白的地方,陆飞就想让赵朗先和胡蒲仙回市里,他把这些弄明白了,再去找他们商量对策。
瞧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林萌抱着陆飞紧紧的:“我真害怕,这件事,越想越怪。”
“总会水落石出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陆飞搂着她上了车,心情乱成一团,本来找到赵朗就是件好事,可这事还像是隔着一层纱,怎么也揭不开。
正想要开车回寨子,打算明早再去肖天寒那,就接到狐狸的电话:“陆飞出事了,赵柯发疯了,拿枪打伤了王元风,他正被寨主绑在广场那,说是要按家法处置,你在市里还是在哪儿?你快回来吧。”
越怕什么来什么,赵柯还是没忍住,打算要将王元风给干掉。
一到寨子外,远远就看到那里燃着火把,一群人围着,赵柯跪在地上,背上绑着麻绳,他嘴角还有血,像是被打过了。
陆飞一跳下车,就上去喊:“这怎么了?”
“怎么?他开枪打我。”王元风从后面走过来,手捂着胸口,一脸铁青的说。
“怎么没打死你?”陆飞一句话把他气得够呛,他就上前将赵柯扶起来,在陆云锋难看的表情下,指着王元风说,“我找到赵朗了,当年的事,他跟我说了,你闯进艳姑的房间图谋不轨,结果被艳姑伤了气海,从今以后不能人道……”
“你胡说什么?!”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何况还是这种事,王元风的脸一下就白得跟纸一样。
“后来你跟我爸说,艳姑是奸细,就是想掩盖这件事,没想到赵朗找你动手,你伤了赵朗的心脉,害得他不得不去天轮寺找人救治。这一去就是十年。他一走,艳姑被你逼迫自杀,而你也没脸在寨子里待下去,远走他乡……”
这事当年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是寨子里的一桩悬案,陆飞这会儿翻出来,在场的人都想起来了,其中虽说还有许多没想通的关节,可至少王元风是不用走的,他的出走,是因为他心里有愧。
“你懂什么!你一个小孩!你以为你了解真相吗?你想知道是不是?艳姑一个医生为什么身手好到能伤了我的气海,你想过吗?”
王元风一说,陆飞就想到了,这还真是个极大的疑点。
就是王元风再不小心,做那事的时候再大意,以他能跟陆飞抗衡的身手,也不至于被伤到气海吧?
那地方可是男人的关键,往下三寸就要人命了。
“而且,她也没死!”
一语惊得在场的人都张大了嘴,陆飞更是眼睛瞪大,他刚从艳姑的坟前过来,她是胡蒲仙亲手埋的,怎么没死?
王元风冷笑道:“她会闭气,上吊后,表哥检查后,发现她不对劲。就假意让胡蒲仙去埋她,埋好后,当天夜里,她就从坟里爬出来了……”
林萌愣道:“埋下了还能爬出来的?”
陆飞跟她解释:“刚埋的土是松的,胡蒲仙能挖坑埋下她,就花了不少力气,她没学过武功,她没力气再把土夯实。”
“不错,土是松的,她爬出来后,表哥就跟她交了手,结果发现,她的身手之高,远远超出想象,表哥费尽全力,也没能把她给留下,她还是逃走了。”
陆飞看向父亲,陆云锋黑着脸微微点头,这事实在太古怪,又太丢人了,他就没想要公开。
可哪知道,陆飞钻了牛角尖,还硬把这事给查到这个地步了。
赵柯一脸震惊,他哪想得到事情会是这样,赵朗也没死,他现在想的是去找赵朗。
“那艳姑是什么来历?”
陆云锋开口了:“根据我多年的调查,她应该是军方的人。”
“凤组?”
“不可能是凤组,有可能是……”陆云锋轻声说,“是你外公的死对头,八处的人。”
八处?陆飞浑身一震,总参八处?
那是连龙组加凤组合在一起,都会感到无力的部门。那里面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万里挑一的神仙级人物。要不是那人掌握着总参八处,也不至于让外公那样的人,都会忌惮他几分。
可近十年来,外公退下来了,那人也退了,大家相安无事,这些事……
“先放一边吧,赵柯你先起来,陆飞明早你带他去见赵朗,元风,你和陆飞进来。”
外面的人都还在消化这些令人咋舌的消息,陆飞、王元风进了里面的屋子。
“我在外面没说,无论艳姑是什么来历,你都对她心怀不轨,伤了你的气海,也是报应。”
王元风自知这事上是阴差阳错,可起因是他起了色心,他也无话可说。
“好啦,事情都明白了,我既然提到八处,你也在北方,就多待几天,我会跟军方的谈一谈南煞岛的事。那地方的军港项目马上要上马了,你也过去见见,里面会跟八处的人打交道。你是凤组的人,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知道了。”
陆飞一走,王元风就捂着胸口,难受的坐在椅子上:“我知道我不像话,可这十年来,我连女人都碰不了,要赎罪也够了,要是表哥你还是不想用我,那我就……”
“你去南煞岛吧。”
陆云锋看王元风神色一黯,就捧起茶说:“从军也会过去,你跟他打过交道的。”
“岳从军?呵呵。好吧。”
隔天清晨陆飞就载上赵柯林萌去天轮寺,赵柯受的伤不算重,他偷袭王元风没成功,被王元风一拳打中了脸,但他也还了王元风一枪,大家半斤八两。
“没想到他会穿防弹衣……”
赵柯还在嘀咕,早知道就上穿甲弹了。
“见了朗哥,你也劝劝他,这事先放一边,要不舒服,就再打王元风一顿。”
“嗯。”
胡蒲仙就在天轮寺里陪了赵朗一夜,想必是余情未了吧,也不知他俩昨晚有没有做那事,陆飞是见她一脸晕红,倒像是被滋润过的样子。
这天轮寺哪还像是什么佛家重地,清丈那模样也就拿来骗骗一般人,还法相端严,牙缝里都是牛肉。
“原来是这样……”
赵朗脸色一黯,他万万想不到艳姑没死,她还活着,她还是八处的人。
“哥,你跟我回寨子里去吧,要不就是南方。你这身体,北方气寒,不好养的。”
胡蒲仙也劝:“朗哥,你跟赵柯去南海吧,那里四季如春,就是冬天,也都是十几二十度的天气,你住着也舒服些。我也会抽空常去看你的。”
林萌也发现了这俩不对劲,就用胳膊碰碰陆飞,比划了下,陆飞朝她一笑。
“好吧,你们都这样说,我就跟赵柯去南海。”
赵朗这两年也发觉身体不大行了,秋冬之际转风时,他这骨头都痛。眼见也才三十多的人,这心脉一伤,就成这样了。毕竟心脉是最重要的所在,是气血交换汇聚之地。
出来时清丈笑说:“师弟能去南方养病也是好事一桩啊,在我寺里十年,是我天轮寺的福气……”
陆飞听他说话颠三倒四的,知道他在说什么,掏出张早就准备好的支票:“这些年多亏你了,这是香火钱,你拿去买牛肉干吧。”
“哈哈,多谢谢陆施主。”
一看上面的零,清丈就笑得肚皮乱颤。
东西也不多,随便收拾一下,赵柯就送赵朗去机场,那边有苏生接他。
陆飞就先送胡蒲仙去了单位,看着里面出来接她的男人,知道是她丈夫,喊了声姐夫,那男人也很客气的笑着点头,就不知他知不知道头顶上有点绿油油的。
转头去肖天寒那边,在铺子前就听到后面的机器声。
“昨天就开了个窗,今天才把料都开出来,算算,比估计的要少一些……”
肖天寒看陆飞的表情没变,就继续说:“我等下午再去转账。”
陆飞拍拍他的肩,笑着说:“没事。”
肖天寒昨天就看到了陆飞开的车是宾利欧陆,他家里也算有些小钱,可这种档次的车,也买不起。深知陆飞这家世背景都不一般,这点小钱怕就是人家眼中的零花钱吧。
他哪知道陆飞身上就几百万上下家底,他又不问家里拿钱,这点钱够他和林萌日常开销就行了。
又钻进仓库里,伙计们有了昨天的事,对他都极为恭敬,帮他搬来张马扎,也不让他亲自去拿石头,主动将石头抬到他面前。
这一忙一天就过去了,陆飞起来时腰都有点酸。
开出来的料没昨天的好,冰种也不是次次都能遇见,这次最好的就是一块约莫有盛鱼汤的盆子大小的油青种,色泽属于浑浊度不高的那一类,在油青种里是高档的,能归到正阳绿里。
按跟昨天的冰种就没法比了,一整天开出的料价值也就三五十万。
加工细雕后价格当然更高,但陆飞和肖天寒算的都是石料的钱。加工后的溢价,都让给肖家了。
仓库里剩下还不到几百斤的料子,陆飞就在店里吃的晚饭,打算晚上把这些都弄完,夜里回寨子去住。
“你要想学玉石雕刻的话,我这有本书,你拿去看就行了。”
吃饭时无意中聊到这个,肖劲华也没藏私,回楼里拿了一本古朴的册子出来:“这是明代一位玉雕大师的毕生心血。”
“《铸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