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操,麻痹的,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互相利用关系,现在看到风声不对,这狗草的就先自保了。为了自保,他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还谈什么狗屁蜜月。什么本家大哥,都是狗屁,都是用钱来系着的,没事的时候比一个娘的还亲,出了事,各为自己,谁管谁死活啊?
他的事情,老子知道的太多,他很清楚,能让他完蛋的,只有我,所以,他要么力保我不出事,要么就让我消失。这对于他,是仅有的两个选择,当然,我也想了,换了我是他,让我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我说:“所以,你要好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住着。这里是个世外桃源,安全是百分之百地有保证,只要你不离开这里,就保证不会出事。”
“那我就一辈子憋在这桃花源里做那个什么陶渊明了?”李舜说。
“看情况,等风声过了,没事了,你爱到哪里到哪里!”我说。
“操——我看着风声是过不去了,就算是过去了,我出来还得和刁世杰一伙恶斗,老子明州不能呆了,就得回海州,打回老家来,要想在海州重新建立根据地,就得先拼死刁世杰。”李舜嘟哝着。
我说:“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先不要想那么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不错,但是,过好每一个明天同样很重要。”
李舜叹了口气,接着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我:“到了明州,你按照这个地址和号码联系这个人,这个人,或许能帮助你什么。”
我接过纸条,看了下:“这人是什么身份?”
“明州那老大的贴身干将,平时和我关系不错,我给了他不少钱,他经常会给我偷偷透漏内部消息。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钱。还有,就是喜欢女人和酒,以及溜,当然,他溜的事情,只有我知道。
表面上看他很忠于那老大,但是,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让他溜上足够的冰,他还是会忘乎所以的。你到时候如果有必要,不妨联系一下他。注意,这个人不是我的人,虽然他会给我说些东西,但是,归根结底,他还是跟着那老大混的。和他讲话要注意分寸,不要过早暴露你的意图。”
我将纸条装好:“好的,我明白了!”
我站起来要告辞,李舜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神情有些感慨:“关键时刻,还是自己兄弟。”
我一时无语,我觉得自己已经深陷泥潭不可自拔了。
“到了明州,你把这个交给老秦,让他安排人想办法打到五子和小六家人的卡上。”李舜神情黯淡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里面是600万,一家一半,算是我给五子和小六的抚恤金吧,算是这两个兄弟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一点心意吧。五子和小六家都在农村,家里人一直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干的这些事,都以为他们在跟着我李老板做大生意。”
我接过银行卡。
“唉——人死而不能复生了。”李舜长叹一声,“我突然发觉,钱有时候还真不是万能的,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我这两个兄弟的命了。钱啊钱,他妈的,关键时候怎么就不管用了呢?要是能让五子和小六不死,别说600万,就是6000万,我也在所不惜。”
我相信李舜这话不是装逼,他是真心的。
“很多时候,钱的确不是万能的!”我说。
李舜看了我半晌:“去吧。我突然觉得好累。”
我看着李舜,觉得李舜很可怜很可悲,很孤独很寂寞。
蓦然,我又觉得,自己不同样是可怜可悲的吗?
我辞别李舜,开车往回走,黑暗笼罩着大地,我在黑夜里独行。
接连几天,已经有7个人丧命了,李舜和刁世杰之间的血拼还没有正面交锋,就已经开始分别接连损失大将。
而我,不知不觉已经深深陷入了这道上厮杀的泥潭,想脱身也不可能了。
我心里突然质问自己,今晚我为什么要制止李舜去明州?为什么我要亲自去明州为李舜打探消息?我这么做,岂不是在包庇罪犯,岂不是在为虎作伥,岂不是在纵容犯罪吗?
李舜今晚自己要去送死,我为什么要阻拦他?他作恶多端,真的死了,秋彤岂不是就解脱了?岂不是就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和幸福了吗?
我不是一直希望秋彤能摆脱那残忍地报恩吗?不是一直希望秋彤能有阵阵的开心和快乐吗?现在不正是极好的机会,我为什么却又强行阻拦了李舜,而且自己还要去为李舜卖命呢?
想着秋彤,我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矛盾,阵阵罪恶感在心里涌起,阵阵难言的纠结在心里泛滥。
我不由又想起了天真无邪的丫丫,想起了头发斑白的老李。
一个是李舜的女儿,一个是李舜的父亲,对于李舜,丫丫可以说是他生命的全部,而对于老李,作为一个父亲,李舜是他唯一的儿子,难道不也是他生命中的重要一个组成部分吗?
此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纵容黑恶势力还是在成人之美。
只是,我心里明白,我逐渐成了李舜的帮凶,我的罪责是无法洗清的了。
想起千里之外的老父老母,想起爸爸对我的殷切叮咛,想起妈妈对我的关切疼爱,我心里涌起巨大的负疚感。
此去明州,我不打算回家去看父母,觉得自己没脸见二老,一想到明晚就要到达家乡,无地自容之感在心头汹涌。
一路上心神不定,回到宿舍,进了门,海竹穿着睡衣,正在书房里,头发还有些没干。
看来她刚洗过澡不久。
我走过去,肩膀靠在书房的门榜上,看着海竹在笔记本电脑前趴着,电脑旁边放着手机 ,一根数据线连接着手机和电脑。
“哥,你回来了。”海竹扭头看着我。
我点点头,冲海竹笑了下:“在干吗呢?”
“正在把手机里的照片转移到电脑里保存呢。”海竹笑着:“哎——哥,我给你说啊,公司更名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春天旅游已经批下来了。嘿嘿,我还顺便把业务范围扩大了,境外旅游业务也快办妥了。到时候,我们不单可以做国内旅游,还可以做国外的。”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好。”
“公司的所有产品路线我都按照你那天的意思重新整合了,同时,根据产品路线内容和价格的调整,我对公司内部各部门各岗位的管理,又制定了一个新的考核办法,重点是提高导游的基本工资收入和业务部人员的提成比例。”
“好。”我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你累了,是不是啊,哥!”海竹站起来,走到我跟前,伸手摸摸我的额头。
“我没发烧。今天忙了一天,是有些累。”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夜宵。”海竹说。
“不饿。”
“那我去给你放水,你洗个澡,泡泡。”海竹又说。
“嗯,好。”我点点头。
海竹去了卫生间。
我懒洋洋地坐到海竹的电脑前,看到照片已经传输完了,就操作鼠标,随意打开那些图片,第一张是丫丫的,看背景,是在家里。
原来这是那天海竹在秋彤家看丫丫的时候给丫丫拍的照片。
我一张张看着丫丫的照片,看着丫丫背景后秋彤家里的摆设。
秋彤的家里摆设很整洁,有一张丫丫在书房里的照片,我看到了丫丫背后的书橱还有里面满满的书,还有近景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摆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我的心一跳,无数个寂寞的深夜,浮生如梦就是在这里等待着异客,就是在这台笔记本上注视着空气里的异客。
我一张张翻看着,海竹给丫丫还真拍了不少。
又打开一张,这张却不是丫丫的照片,而是一张白纸,上面有些字,不大清楚。
我有些奇怪,刚要打算放大去看,海竹这时进来了,看到我的脸趴在笔记本电脑上,突然声音有些慌乱:“哎——哥——你干嘛呢。热水放好了,你去洗澡吧。”
我站起来,看到海竹的表情,有些奇怪,说:“我在看丫丫的照片呢。照得很好,不错。”
海竹不自然地笑了下:“一般般啦,快去洗澡吧。乖。”
说着,海竹就推着我的后背往外走。
我去了洗手间,躺在浴缸里泡了半天,感觉浑身放松,血流舒畅了,才洗洗出来。
海竹已经收拾好了卧室的床,我们上床,关灯。
黑暗里,海竹躺在我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地呵气。
“阿竹,明天是周五,晚上回明州一趟。”我说。
“公务?”海竹说。
“私事,一个朋友的亲人去世了,我去看下。”我说。
“哦,真不幸。你何时回来啊?”
“周一之前!”
“那你回去,还回家看看不?你要是有空回去看看,我明天上午去买点这里的特产棒棰岛的海参,捎回去给老人。”
“不用了,我没时间回老家,也没空去看你爸妈。”我说。
“哦——”海竹长长地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听着海竹略微有些失落的声音,想着自己这些天的作为,想着自己这日子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想到明天我就要去远行,海竹就要独守空房,我心里涌起一股对海竹的歉意,不由将海竹搂紧。
然后,我们开始了做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