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的到来打断了叶荆的思路，叶荆顿时没好气地对着窗户翻了个白眼。
    谈衍勋的奶咖比较简单，端上来就能喝了。叶荆的咸柠七却是需要自己动手的，他随手打开了汽水罐子，往放有柠檬片的玻璃杯里倒了半杯，又拿起盐罐，往里加盐。
    “你以前，也很喜欢喝咸柠七。”谈衍勋看着正在冒气泡的杯子，不由得道。
    叶荆撒盐的手忽然一顿，眉头也皱了起来。
    谈衍勋问道：“怎么了？”
    “又倒多了。”叶荆撇了撇嘴，放下盐罐，重新拿起汽水罐，往杯子里加。
    谈衍勋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他死死地盯着叶荆的右手，问道：“你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冷吗？”
    “不是啊，”叶荆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这是车祸的后遗症。”
    谈衍勋愣住。
    叶荆干脆把两只手都摊平了放到他面前，是记忆中的那双手，如今却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微微颤抖着。
    “什么叫……后遗症？”谈衍勋的声音有些干涩。
    “后遗症就是后遗症啊，”叶荆道，“我的主治医师说，车祸损伤了我的神经，所以对肢体的控制可能不如以前那么自如，就比如说这双手，抖得很厉害吧，还没康复的时候，我甚至连字都是歪歪扭扭的。”
    “好了，别说了！”谈衍勋一把将叶荆的手按到了桌子上，“我都知道了，你别说了。”
    叶荆的手磕在桌子上，疼得龇了龇牙。
    谈衍勋的视线飘忽不定，完全不敢落在叶荆的身上，拿起奶咖想要喝，却一个手抖，碰翻在了桌子上，桌布顿时湿了一片，他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
    谈衍勋手忙脚乱地拿餐巾纸一通乱擦，“抱、抱歉，我先去趟洗手间。”说罢，便匆匆忙忙地起身离桌。
    叶荆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
    洗手间里没什么人，谈衍勋冲到盥洗台前，将水开到最大，双手捧起水，狠狠地朝脸上扑去。冰凉的自来水总算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谈衍勋抬起头，看向前方——镜中的男人双眼通红，眼底满是悲恸。
    谈衍勋在洗手间里冷静了五分钟，再次出去时，脸上已然一派平静。
    洗手间正好位于叶荆的斜后方，谈衍勋走出去时，远远地就看见叶荆手中在摆弄着什么，直到走进了才看清楚，那是一枚挂在铂金链子上的戒指。
    谈衍勋心神俱震，连忙走过去坐下，强自镇定道：“这枚戒指……你还留着？”
    “嗯哼，”叶荆点点头，“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戴着这枚戒指，是套在中指上的，我想，应该是我曾经的恋人送给我的东西吧，我好像很珍惜它的样子，所以即便是失去了记忆，我也坚持随身携带。”
    谈衍勋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叶荆悄悄瞥了他一眼，故意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你之前认识我，那也应该知道，我的恋人是谁吧？”
    谈衍勋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差点内伤。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刻的谈衍勋恨不得穿越回十几分钟前，把决定说谎的自己揍一顿。
    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如果现在突然反水，叶荆对自己的信任必定会有所消减，谈衍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强笑道：“不知道呢，我认识你的时候，没听你提起过这个戒指。”
    叶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的吗？”
    谈衍勋艰难地点头：“真的。”
    “这样啊，那可能是你不认识的人吧，”叶荆故意这么说着，拿起咸柠七喝了一口，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满口胡言乱语，我真是昏了头了才会想到要来找你问话！”
    谈衍勋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叶荆的突然发难着实吓了他一跳，直到对方起身离开，谈衍勋才回过神来，抓住了叶荆的手腕。
    “松手。”叶荆冷冷地低头看他。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谈衍勋仿佛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恍惚间，竟有一种回到了四年前的错觉。
    四年前，叶荆也是用这般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叶荆见谈衍勋的眼神又恍惚起来，立时甩开他的手，就要离开。
    谈衍勋身形一晃，连忙就要追上去，心脏却在此时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跪倒在了地上。
    叶荆走了没两步，没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谈衍勋单膝跪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捂着胸口，表情似乎很是痛苦。
    “谈衍……”叶荆下意识就要叫出他的名字，却又意识到这是在华国，若是有人注意到谈衍勋，必定会引起骚乱，便住了口，无奈地走了回去，“你没事吧？”
    心口一阵阵钝痛着，谈衍勋根本无力回答。
    自从叶荆当年“死”后，他便有了心悸的毛病，前两年尤为明显，后来看了不少医生，也吃了许多药，才稍稍有所缓解，但情绪激动时仍会发作。
    叶荆也没想到谈衍勋会突然发病，他虽然生气，却也不是无情之人，叹了口气，蹲下，拉过谈衍勋的一条胳膊，将人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搀扶着离开茶餐厅，回到了车上。
    将谈衍勋放到汽车后座，叶荆自己则坐上了驾驶座，拿出手机调出地图，就往医院开去。
    开到半路，谈衍勋的症状稍稍有所缓解，终于有力气扶着椅背坐起来，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他很快认出这是去医院的路。
    “不用这么麻烦，”谈衍勋凑到驾驶座边上，虚弱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你送我回家，我家里有药。”
    叶荆从后视镜扫了他一眼，“你确定？”
    谈衍勋点点头，“其实不吃药也行，我多休息一会儿也能恢复。”
    叶荆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不要紧？”
    谈衍勋用力点头。
    “那好，”叶荆说着，便将车子靠边停下，“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告辞了。”
    “……什么？”谈衍勋傻眼。
    叶荆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我在国内还没有驾驶证，开车送你去医院是不想你死在我面前。可你说了没事，我也没必要为了一个骗子冒被交警扣留的风险，你说是不是？”